第二十二章:新園子

賈蘭從李紈的孃家李宅回賈府的那天是正月初七。娘倆剛到賈府,便去了一趟王夫人的屋裡。王夫人見到他們,說道:

“正好你們今日都回來了,明日正月初八開始,宮裡有公公出來先看方向,告知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指示何處出入、何處進膳、何處啓事,種種儀注,讓我們提前好有準備,到時候你們聽鳳丫頭的安排就對了。”

李紈迴應了一個“是”字,隨即攜賈蘭退出了王夫人的屋子。當賈蘭剛從王夫人的屋裡出來,便撞見了早已守候在門外的賈環。只聽見賈環說道:

“蘭哥兒,你可回來了,我們一起去玩吧!”

賈蘭不急迴應賈環,而是看向李紈。此時,李紈也注意到了賈環,對賈蘭說道:“去吧,午飯前回來。”賈蘭迴應一句“知道了”,目送李紈離去。李紈領着素雲和碧月兩個丫鬟,往廊後的屋裡回了。

“蘭哥兒,快走吧!”賈環催促道。

賈蘭聽了,反而故意慢悠悠的,且問道:“你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玩什麼?”

“你跟我來,我小聲跟你說。”賈環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拉着賈蘭走到了東角門,出了王夫人的東院,這才神秘兮兮地繼續說道:“我帶你去新園子轉轉,別被其他人知道了。”

賈蘭聽了,笑道:“太太說了,明日就有公公從宮裡出來帶我們,讓我們聽璉二嬸嬸的安排,想吃熱豆腐可心急不得!再說了,你爲何如此緊張兮兮,還怕被其他人知道,做賊呢?”

“蘭哥兒,你怎麼越來越不聽我的話了。”賈環不高興了,惱道:“你以爲璉二嫂子的安排有你的份?你以爲什麼時候想去新園子就可以去嗎?你以爲我喜歡像個賊一樣這麼緊張兮兮的?”

賈蘭見賈環一本正經,看他畢竟是叔叔輩的,又常善待自己,隨即認錯道:“環叔叔,是我不瞭解情況,說錯話了,換叔叔別生氣,我跟你走,你再好好跟我說說。”

賈環這才消氣,帶着賈蘭往北邊的新園子走去,邊走邊說道:

“園內工程俱已告竣之後,每天就有兩個執事的僕役守在新園子的正門,若沒有正經的要事,不是誰都可以隨意進出的。明日有公公從宮裡出來帶,太太讓璉二嫂子安排。到時候,從大老爺、二老爺,到老太太、太太們,再到幾個嫂子和姑娘們,最多再加一個寶玉,肯定是輪不到我了,更加輪不到你了,不過我覺得,那個混世魔王也懸。”

“所以你想提前去看看?可是既然有人守着門,我們可以今日就進去嗎?”賈蘭不解道。

見賈蘭問到點子上了,賈環頓時滔滔不絕,說道:

“先進去轉轉,熟悉一下環境總是好的,就算那天見不到大姐姐,我們至少也能想得到她在哪裡,不至於找不到方向。我剛纔去瞧了,守門的執事僕役只有一個,還是我舅舅的發小,他說另一個告假了,今日就他一個人守着。我一個機靈,覺得正是一個好時機,於是跟他好說歹說,他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才答應放我進去轉轉。我剛想進去,突然又一個機靈,想着你一定也想進去轉轉,於是先來看看你從大嫂子孃家回來沒有,正巧聽說你們已經進了太太的屋裡,於是守着屋外面等你出來,帶你一起來新園子轉轉。蘭哥兒,你倒是好,說我緊張兮兮,像個做賊的!”

聽賈環委屈巴巴的說完,賈蘭感到了一絲絲的愧疚,看着賈環可憐巴巴的樣子,嘿嘿笑道:“我知道錯了,環叔叔,你原諒我吧!”

“哎呀,早就原諒你了,否則纔不會帶你來。”賈環說着,臉上露出了笑意。

此時,賈蘭跟着賈環已經來到了新園子的正門,果然只見門口僅有一個僕役。賈環讓蘭哥兒先在臺階下面等着,自己上前到門口跟那個僕役說話。賈蘭沒有去注意賈環在說什麼,而是獨自秉正看門,只見正門五間,上面筒瓦泥鰍脊,那門欄窗臺俱是細雕時新花樣,並無朱粉塗飾。一色水磨羣牆,下面白石臺階,鑿成西番蓮花樣。左右一望,雪白粉牆,下面虎皮石砌成紋理,不落富麗俗套。

卻見賈環招手,小聲呼喚“蘭哥兒”,賈蘭於是走上白石臺階,站到了賈環的身邊。這時,僕役把門開了一個小口子,賈蘭隨賈環一起從這個小口子裡溜了進去。

只見一帶翠嶂擋在面前,擋住了園中之景,往前一望,見白石棱曾,或如鬼怪,或似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斑駁,或藤蘿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他們於是就從此小徑遊了去。

......

那邊,李紈回到屋裡不久,王熙鳳便來竄門了,還帶着一個陌生的婦人。屋裡的人還沒見王熙鳳的人影,便聽見了她的笑聲從屋外傳來了,只聽她笑道:

“大嫂子怎麼這麼急呀,若不是有個丫頭說看見你了,我還以爲大嫂子要在孃家住個三、五天呢!”

“你這個大忙人,我還以爲元宵之前都見不着你呢,今兒倒是有空來我這,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李紈見她不是一個人來,就猜到是這樣了。

王熙鳳聽了,也不說廢話了,直言道:

“這是府裡新來的嬤嬤,我拉她過來給你瞧瞧。我看這府裡的哥兒和姑娘們,身邊的嬤嬤也都夠多的了,唯獨你這屋裡,照顧蘭哥兒的嬤嬤因爲好賭,把蘭哥兒照顧病了,大嫂子索性就往外送了。蘭哥兒雖然大了,但只有丫鬟伺候着,終究不夠周全,還是需要一個嬤嬤的。所以這個,你瞧瞧吧?”

王熙鳳說着,拉着那個新進府的媽媽,說道:“這是府裡的大奶奶,有個哥兒剛好十歲了。”

嬤嬤走到李紈的面前,問候道:“見過大奶奶,大奶奶吉祥。”

李紈見她年紀不大,裝着打扮也不寒酸,口齒也算伶俐,於是說道:“那就留下吧,蘭哥兒近來讀書變勤快了,也是需要一個嬤嬤照顧了。”

“對了吧,大嫂子要什麼樣的人,我猜準了吧。”王熙鳳笑道,轉頭就急着要走,匆匆之間留下一句話,道:“得了,我去忙了,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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