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比試的人還真不少,擂臺周圍站滿了人,足有上千之多,這引起了楚驍的疑惑。“奇怪,宗門招收弟子是十年一屆,我們這屆纔不到三十人,想必其他屆也不會誇張到上百吧?三四屆下來能有多少人?這裡圍着這麼多弟子,看年紀,幾乎沒有上五十的,難道他們都駐顏有術?”
沈二寶嘿嘿一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吧?要知道宗門常識,你得問兄弟我啊。每一屆外招的弟子只是宗門弟子來源的一小部分而已,你想啊,宗門弟子是要娶妻生子的啊,他們的孩子一出生,自是在宗門內長大,又不可能送到外面去。這些孩子在宗門內成長,自是也要修煉、長大、娶妻生子,優秀的進內門,平庸的在外門,正所謂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你也別小瞧這些人,從小在宗門內,好的功法、豐富的資源、高起點的眼界,絕不會走彎路,豈是我們這些草根出身的弟子可比。只不過我們這種通過考驗進來的纔是門派真正強大的保障,所以榮譽和宗門給予的資源更多些,平日裡地位也更高些,但這也不是絕對的,畢竟一切都得以自身實力爲基礎,那些宗門內的‘家生子’也出了不少變態的,一點不比我們差,比方說閆赫殿主的兒子閆肅,據說也是個不世出的妖孽,不知和寶二爺我相比誰更優秀一些。”一席話瞬間遭到周圍衆新弟子的一致白眼。不過這廝是個臉皮奇厚的主,對這些白眼毫不在意,繼續說道:“一會兒你們可得使出渾身解數啊,一定要跟寶二爺我一起進內門,要不然我多孤單啊。你們不知道,雖說閆赫殿主說內門、外門一樣,都有宗門秘籍和宗門給予的資源,可我告訴你們,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外門弟子能夠修習的秘籍,內門弟子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至於資源,如果一個內門弟子得到的是一百,那外門弟子恐怕也就只能得到一,畢竟宗門的實力是靠這些內門的核心弟子撐起來的,外門弟子也就是用來跑腿的而已。你們看到服裝了吧,內門弟子都是白色絲麻秀士衫,衣袖上金絲繡成的宗門標識,而外門弟子,那身青衫哪有內門弟子的衣服考究啊,而且這只是表面上的,內門弟子只要一加入十二殿,每人一件‘五彩龍鱗’內甲,可以扛得住天境八階強者的攻擊啊!每人一件,什麼概念!外門弟子可就什麼甲都沒有了,你們心裡有數了吧?”衆人這才明白,內門弟子與外門弟子間所存在的巨大差距,自信的喜形於色,不自信的也開始憂心忡忡。不過這廝還沒有說完,又神秘兮兮的說:“大家也不用擔心,畢竟我們是通過考驗外招來的,整體水平要高於那羣‘家生子’,更別說外門弟子了,所以歷來殿前比試,大多數人都是能進內門的,大家不要太擔心啊。”這麼重要的話放在最後說,很多人安心之餘都有一種想踹這孫子一頓的衝動。
新弟子們在這邊圍着沈二寶聽他海侃,擂臺邊上已經豎起了一塊巨大看板,上面是畫好的線條對陣圖,號牌都已經貼好,只是號牌下面沒寫名字,就等衆人抽籤了。
閆赫在臺上輕咳一聲:“你們別聊了,趕快排隊上來抽籤!”沈二寶這才閉上了嘴,排進了隊伍裡。大家魚貫上臺,從一個小箱子裡抽出一根木籤,上面寫着一個數字,然後向負責登記的人報上姓名。
上了擂臺,楚驍擡眼四望,只見不遠處廣場邊緣靠近十二殿的臺階上方,一字排開放着十二套桌椅,除了中間一個之外已經坐滿了人,陸千羽和申屠雷也赫然在列。在他們後方的臺階之上,又放着五套桌椅,卻都是空着的,這五套桌椅再往上,則擺着一把赤金寶座,一看便知,那是宗主的座位了,只是並不見宗主的影子。
楚驍捅了捅排在自己前面的沈二寶問道:“看見那邊的座位了吧?下面十二個是十二殿主坐的,最上面的寶座肯定留給宗主的,中間的五個是什麼意思?”
沈二寶一臉鄙夷的看了楚驍一眼道:“你啊,就知道每天一有時間就跟宜蘭那丫頭膩在一起,就不能像我一樣好好的學習天天向上嗎?宗門之中,十二殿之上,宗主之下,還有五宮,分別是‘蒼梧’、‘赤陽’、‘無涯’、‘落塵’、‘烏奎’,合稱‘五宮十二殿’,你難道沒看到十二殿的上面還有五座更加宏偉的宮殿嗎?這五宮的五位宮主,纔是太初宗真正的老怪物。或許已經成神了都說不定,就算沒成神,估計也達到了半神的層次。”
“半神?什麼是半神?”楚驍不解的再問。
“你是個小白吧?”沈二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楚驍。“魂境九階巔峰到破界成神之間的距離何其遙遠,處於這中間實力的人自然可稱其爲半神了。從某種意義上講,魂境九階在神的眼裡就是螻蟻,只有成了半神,才真正能夠代表實力達到了神的一半,甚至是一步之遙。”楚驍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這沈二寶每天四處交友,還真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有了這位“包打聽”作爲室友,還真是有什麼疑問都不用愁啊。
不一會兒抽籤結束,幾名內門弟子在號牌上寫上名字排定對陣順序。楚驍和大家一樣仰頭盯着看板,也想看看自己和朋友們到底和誰對陣,同時祈禱不要倒黴地和朋友們對上。
不一會兒結果出來了,楚驍對陣慕容飛、宜蘭對陣赫連牧風、沈二寶對陣唐虎、上官春水對陣任無極、鐵無疆對陣黃凱……楚驍鬆了一口氣,大家沒有分在一個組,不會在第一輪就朋友相搏了。不過沈二寶卻是臉色不大好看,對上官春水道:“你的對手可不是個簡單的貨色,在咱們這一批裡,只有兩個天境三階的,他便是其一。你來自北冰原,或許不清楚,這任無極在雅安帝國很有名,他們皇帝招攬他都敢不去,還把去傳旨的人燒成了灰,愣是單槍匹馬殺出了雅安帝國四處流浪,一直被雅安帝國通緝着,據說已經滅了不下五波帝國派去追殺他的高手了。他是火系,正好與你相剋,你要千萬小心啊。”不想這活寶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看來確實是對上官春水動了心了。
上官春水面無表情,淡淡道:“殿前比試不得殺人,有什麼好小心的,再說了,我和他屬性相剋,並非只是他克我,要論名聲,也只說明他殺的人多而已,我並不在意。”
沈二寶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訕訕的笑道:“正是此理,這回你將這廝擊敗,他的名聲便是你的踏腳石。”
上官春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一個姑娘家,要那麼響亮的名聲有什麼用?”一句話懟得寶二爺啞口無言,楚驍、宜蘭二人也是同時爲這聊死了的天進行默哀。
幾人之中最先上場的是楚驍,不過前面還排有三場比試,大家站在場邊,一邊看比試,同時也可以聽聽那些老弟子們的評論,從而瞭解一下他們的程度如何,畢竟一個人的高低,光看脈氣幾階是不全面的,真正的境界則是很難靠眼睛看出。不過楚驍卻發現,在那裡高談闊論、評頭論足的往往是些外門弟子,而內門弟子則很少有人出聲,似乎正應了那句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老話。
比試很是激烈,但在楚驍看來卻比較乏味,場上人的實力的確是高出一般水平不少,但卻沒有什麼能讓楚驍眼前一亮的招數,在他的眼中,並不在意招數的詭異和狠辣,而是在乎招數中對天地法則的應用,因爲到了一定程度時,招數的威力已經不再取決於肉體的力量甚至是體內的脈氣,而是法則的運用。不過在衆弟子中,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是鳳毛麟角。
大家打得相對比較斯文,將渾身解數使盡,分出了勝負也就停手了,並沒有人用出什麼殺手,半個時辰之後,便輪到楚驍上場了。
楚驍的對手叫做慕容飛,雷系,天境二階,長得脣紅齒白、挺鼻星目,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不想他上得擂臺來便是對楚驍深深一揖,搞得後者莫名其妙。“屬下中州原陵城戰區武威城副將慕容飛,綽號‘伊春刀’參見主上!”說着推金山倒玉柱就要下拜。楚驍忙是一揮手,一股柔勁送出,將他託了起來。
這個人一聽綽號楚驍便有印象了,雖說沒有見過,但名聲也是不低,乃楚菲手下的一員悍將,卻不想境界竟是比楚菲還要高些,當初聽聞還和楚菲似乎有些感情牽絆,被衆人抓住楚菲調侃來着,如今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陵城有如此人才我竟未能重用,真是失策了,你來太初宗,楚菲可曾知道?”
慕容飛說道:“我年紀輕輕能成爲一城副將,已是重用了,這回正是菲兒讓我來的,她得知我以前偶然機會通過考驗得到過信物,便讓我來了,一則繼續進修鍛鍊自己,二則和主上一起有個照應,她沒有提前跟您說,是怕我本事不濟,入不了宗門。”慕容飛說着靦腆地笑了笑。
聽到他稱呼楚菲爲菲兒,二人的關係就不用說了,只是一看這慕容飛便是心思單純之人,實力如此之高自己竟不知曉,還真是埋沒他了。不過現在是在比賽,臺下衆人已經開始面帶詫異了,楚驍也沒有時間和他多講,只好說道:“記住,以後你我便是師兄弟了,不要再有主上、將軍的稱呼,這次比試不許留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話一說完,脈氣波動混合着靈魂之力已經形成了領域,將自己籠罩其中。
“得令!”慕容飛手腕一翻,一把藍光閃閃的鋸齒彎刀便出現在手上。腳尖一點地便如一道閃電般欺身而上。楚驍是聽說過的,這個“伊春刀”打起仗來十分瘋狂,刀法凌厲霸道,標準的將“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這一理念貫徹到底的類型,恐怕在他第一刀劈出的時候就不會再停下了。
寒光一閃,凜冽的刀芒頃刻切碎空氣,連空間好似都被割出一道裂縫一般,直削楚驍的腦袋。在他衝入楚驍領域的一剎那,身形微微一滯,這讓他臉色爲之一變,楚驍的“脈氣領域”在中州還沒有人知道,這種詭異招數,憑慕容飛的見識哪裡見過,鋸齒彎刀受領域所阻,慢了半分,楚驍的一隻手已經迎了上去,手指精確的彈在刀面之上,只聽“當”的一聲,鋸齒彎刀已經偏向一旁,而楚驍的這隻手已經順勢朝慕容飛的肩膀按去,一旦被他按到,只怕這場比試中慕容飛都別想再用這隻右手了。不過慕容飛也不是省油的燈,招數從不用老,彎刀被彈開的一瞬便已收力,沿着方纔下劈的原路向上一挑,他用的可是鋸齒彎刀啊,刀背上的鋸齒怕是比刀鋒殺傷力還大,這是要逼着楚驍撤回按出的這一掌。而他的想法楚驍豈能不知,依靠着“聽勁”絕學,在對方動作用力的開始便已經判斷出了他的意圖,仍是這隻手掌,瞬間變掌爲爪,朝慕容飛的手腕抓去。後者這回不撤手都不行了,連綿不絕的刀勢就此被打斷,慕容飛也乾脆,兩步退出楚驍的領域,蓄勢再找下一次進攻的機會。他作爲中州的將領,自然聽說過許多關於楚驍的傳說,也知道楚驍表面上的地境九階絕對不是他的真實實力,他也很小心的將楚驍當成比自己強的對手來進攻的,可他仍然震驚了,楚驍竟然強到用一隻手就能擊退自己的程度。這讓他的自尊心大受打擊,他不介意被楚驍擊敗,因爲這在他看來是必然的,但他很介意被楚驍如此輕描淡寫的擊敗,這讓他覺得對不住自己的職位和薪俸。陡然間,脈氣彷彿不要錢一般全部鼓盪而出,慕容飛身上環繞起一道道藍色的電弧光,周圍的空氣都開始被電離,散發出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就連他的眼睛,似乎都閃動着絲絲電芒。鋸齒彎刀上電光開始流動,讓彎刀顯得更加幽藍。很顯然,他已經打算將所有的實力都傾注在這最後的攻擊之上了。楚驍撤去了脈氣領域,直面對手,面對面的將其擊敗,這纔是對其的最大尊重,這是一場無關生死的比試,他不打算用領域來佔慕容飛的便宜。一柄靈器六階的唐刀出現在楚驍手上,刀身平直纖細,與自己的寒影寶刀類似,他爲了不在太初宗暴露自己楚家後裔的身份,專門準備了這把刀,雖比不上寒影,卻也不輸給大多數天境強者的兵器了。
“來吧!”楚驍一聲暴喝,慕容飛身形一閃,與電芒合二爲一向楚驍衝去。楚驍則是身形不動,右手閃過一道虛影,空間中立即一道寒芒劃過,閃耀在空中久久不散,而空間彷彿是割裂的鏡子一般,刀芒的兩邊發生了明顯錯位。坐在椅子上的十一位殿主一下子站起了七八個,他們都爲這一刀中蘊涵的空間法則所震驚,而站在擂臺旁邊的閆赫看到這一刀,已經準備上擂臺去救慕容飛了。可這一刀實在太快,即便是閆赫也來不及阻擋,只聽“當”的一聲,粗大的電芒竟是被從中劈開,鋸齒彎刀向後拋飛,而那把唐刀帶着嗡鳴聲不住顫動着,停在慕容飛頭頂一尺的地方,一縷頭髮緩緩飄落,與他的汗珠一同落地。這便是如今楚驍施展的“一線天”,能夠切割空間的恐怖一刀。
整個廣場一片安靜,衆弟子們被這氣勢霸絕的一刀驚豔到了,而衆殿主們,則是被地境九階的小子這蘊涵空間法則的一刀給嚇着了。
在十二殿上面的五宮之一“蒼梧宮”的門口,隱約的空間波動浮現,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蒼梧啊,你在‘團玉山’說得怕是沒錯,咱們爭也是白爭。”
那叫做蒼梧的中氣十足男子笑道:“這是‘空間切割’法則吧,已經運用得挺成熟了,切割空間之後能夠停在人腦袋上方一尺處而不傷人分毫,這份控制力收放自如,的確是將法則掌握透了的標誌。落塵妹子,你說呢?”
那叫落塵的女子道:“無涯老哥,我就不信了,還真就想要爭上一爭,明天赤陽大哥和烏奎姐姐回來,相信也會想要爭一下的,畢竟實在是太難得了。而且,他老人家那麼忙,哪有精力放在教徒上面,我們可就不同了,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悉心教導。”
“你這是自欺欺人,要是他老人家看上了,我們還能說什麼?”蒼梧道。“況且說到教徒弟,只怕他老人家隨便指點一二,也比我們強啊,又不是沒有先例。”這一句話愣是讓三人都沒話說了。
“楚驍勝!”半晌閆赫纔算是從震驚中反應了過來,連忙宣佈道。楚驍收刀,一招手將鋸齒彎刀攝了過來,然後走過去遞給一臉呆滯的慕容飛,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走下擂臺。臺下的衆弟子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楚驍,他們或許看不出這一刀裡的空間法則,但那割開閃電、劈飛彎刀後停在對手腦袋上方的這一刀卻深深地印在了衆人的腦海之中,他們自忖,用盡全力攻擊之後,誰能將威力控制到如此精準的程度?唯一的解釋就是,楚驍並沒有用全力。
“主……您剛纔用了幾成的實力?七成?八成?”慕容飛木訥訥的問道。
楚驍微笑着拍拍他的肩頭:“不在中州,叫我楚驍就行。”他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實話實說的跟慕容飛講,他只用了一半的實力吧。
接下來上場的是宜蘭和赫連牧風,赫連家是大元王朝的世家,家傳風屬性的絕學“隨風千里”聞名天下,赫連牧風其人三十多歲,一向被家族認爲是族內第一天才,如今天境一階,因此人向來放蕩不羈,行事乖張,爲家族各系勢力所不容。之後離開家族,遊歷天下,看行爲,此人亦正亦邪,不過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強悍。此刻他正懶洋洋地站在擂臺上,眼睛微眯,好像沒睡醒似的。宜蘭卻不敢託大,她同樣是風屬性,自然聽過此人的名頭,雖然自己已是天境三階,但她並不認爲自己能夠輕易取勝。
擂臺之上誰都沒動,只有一道道無形無質的微風在二人之間輕拂而過,發出陣陣嗚咽。漸漸的,風勢大了起來,這時衆人才看清楚,二人的身體各被一道旋風環繞,而兩股旋風旋轉方向相反,互相撕扯碰撞着,二人都緩緩懸浮而起。先出手的是赫連牧風,只見他雙手在身體周圍一晃,一大片百十個“風刃”憑空生成,雙掌一扇,密密麻麻的風刃如飛蝗般向着宜蘭激射而去。宜蘭一隻玉手輕擡,手掌向前虛按,一道風壁瞬間形成,輕易就將那些風刃彈開,不過這些風刃竟是受赫連牧風控制的,被風壁彈開後,繞個圈子便向宜蘭的背後襲來。後者並不驚慌,只見她的另一隻手掌朝下,繞着腰間只一抹,風壁便捲成一個筒狀,將她護了個密不透風,所有風刃都被四散彈開。赫連牧風半眯的眼睛陡然睜開,臉上露出了一抹興奮的笑容,兩隻手掌在胸前上下一疊,然後一分,兩個盤子大的風輪出現在他的掌中,風輪急速旋轉,發出尖厲的嘶鳴之聲,只見他雙手一抖,兩個風輪瞬間變成磨盤一般大小,赫連牧風哈哈狂笑,身影一閃便如一道疾風般向宜蘭衝去,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一串殘影,空氣也發出了一連串的爆響,頓時讓場下的楚驍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