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參靈宗的人。”羽軒在樹後一側,早望見有一道人影疾掠如風,腳踩樹梢,彷彿身形比落葉還輕,瞬間飛過百餘丈。
隨即,那人腿勁一掃,六七丈無形勁氣橫在半空。勁氣有如利刃,十數棵巨樹轟然倒下,樹葉黃沙彌漫在四周。
但見數丈之外,黃沙遮掩之間,又有一個陌生男子立在地上,在冷冷笑道:“我秦峰想走,憑你這三執事可還攔不住!”
冷笑聲落,那個男子輕飄飄地推出一片赤紅火星,與無形腿勁打在一處。隨即,周遭便是陡然升起了烈焰。原來那火星極輕極烈,隨兩力激撞的餘勁送去,便即紛飛而開,只聽一聲炸響,草木易燃,遂成火勢。
那個參靈宗的人,乃是宗內三執事,身穿白袍,冷笑道:“我一人自是攔不住你,可若是多幾人呢?動手!”突見樹枝晃動,秦峰頂上樹梢便立着一人,那人也是身着白袍,是參靈宗的緝拿執事。只見緝拿執事倒頭掠下,順勢一掌拍在地面上,左右地面裂開,便即鑽出兩條銀白鎖鏈來。
鎖鏈有如靈動巨蟒,勁力也大。秦峰見了,不願多作糾纏,於是催動了十足的九元境修爲,周遭天地元氣緩緩聚在手中,手內赤光灼目。
秦峰手掌裡蘊成的是一座法陣,喚作“小天星陣”。陣法撒放而出,立時化成四五丈闊,與鎖鏈撞在一處。隨即,只見一片火星滾滾而開。三執事撥開焰火,不見了秦峰,口中便道:“該死,怎麼讓他跑了?他可暗繪了萬魂陣陣圖啊!”
但白衣執事嘿嘿笑道:“跑不了,冷四已在前面等着他。”果見數十丈外又有兩股掌力互推,雷火大作。又在紫雷赤火激盪之中,見到一個身影,也是個白衣男子。
那人冷冷地道:“秦峰,你這星火掌力倒是愈加地爐火純青了,不過可惜今日卻沒了羽烈助你!”其時,三執事兩人也近了秦峰身後六七丈之處,銀白鎖鏈揮將過去,有一團大風滾滾,攪碎十餘顆大樹,迫得地面龜裂。秦峰陡感身上壓力極大,隨即面色慘然,無奈長嘆。
但驀然只聽“鐺”的一聲大響,那卻是鎖鏈擊在一隻鼎爐之上。又見鼎爐鎖鏈相撞的十數丈餘勁迫得黃沙激揚。那三執事眼乖,怒喝道:“閣下是誰?”隨即二人身形又闖入黃沙籠罩之地,見到一個黑袍人立在秦峰身後。
“好強,他們的修爲至少也是九元境!”黑袍人心中一凜,但隨即冷冷出聲道:“憑你們也來問我的名字?”他袖裡手掌探出,掌心懸浮一枚赤紅古玉,只見那古玉放出勁氣。這勁氣乃是天下間最炙烈的靈火內勁,周遭黃沙受了,顆顆細石之上便陡然生出焰火。於是一片激揚的黃沙化成了一個龐大火罩。
那三個執事見了,心中都一凜道:“這是極致靈火麼?果然不負盛名,竟能將細石沙土燒着。”
但黑袍人目裡淡漠一掃,手掌撥開,與秦峰緩步走出火罩。他以進爲退,更不能顯得有絲毫慌亂。一個緝拿執事的身形一動,便要追去。三執事止住道:“不要莽撞。”但見了秦峰二人已經去得遠了,那個執事急聲道:“老四,你的意思呢,須馬上決斷。”
但三執事沉吟片刻,在一旁冷笑道:“哈!追?那黑袍人的修爲我也看不透,從頭至尾,我都未曾感受他的氣息,想是修爲遠遠超過我等,追上去了難道還會有命在?”
那兩個緝拿執事問道:“但若不追,八長老哪裡卻要如何交代?此役既沒有擒了秦峰,卻也不曾取得萬魂陣陣圖啊。”
“八長老問起時,只如實告知即可。”三執事頹然地揮了揮手,率先縱身離去。
那三人的修爲都是九元境,走起路來便好似流星趕月,不多時,早望見一座險峻的山峰。那有斧劈的嶺,打磨的壁,重疊的山巒,突起的峰。說不盡的怪石嶙峋,看不盡的羊腸小路。然而有三道身影似乎不願觀景,把身連扯帶拉進了一處山洞。
那山洞裡十分乾淨,四處擺放着月明珠之物,是用來照明的。那當先的三執事對着正閉目養神的一人道:“屬下等沒能抓住秦峰,甘願受罰。”
“失手了,怎麼可能?”那人身穿白袍,相貌英俊,便是那參靈宗八長老冷雲殤了。只見他依舊閉着眼,聲音古井不波。
“是的,中途被一個身懷極致靈火的黑袍人救走了。”
“什麼,極致靈火?這地方竟有身懷這等奇物的高人。”冷雲殤陡然睜眼,目運兩道精光,刺得三執事眼痛。三執事卻仍道:“擁有那等威能的火焰定是靈火不假。”
片刻後,冷雲殤斂回氣息,便讓那三執事幾乎癱在地上,冷汗直流,口齒艱難地道:“是屬下等無能。”
“那人長相如何,可是一些成名強者?”
“那人從頭至尾只以黑袍罩身,屬下等未能看清,但聽其聲音,當是個男子。”三執事低聲回答道。
“廢物,九長老身邊盡是你這種無能之輩。”只聽冷雲殤冷冷地道:“老九的屍身未曾找到,秦峰亦能逃脫,還要你何用!”
三執事聞言,即豁然擡頭,他深吸一氣,昂然說道:“長老既提到了九長老,那便爲屬下一解心中疑惑。”
“你說。”但見冷雲殤的面色愈發地冷了。
“日前九長老獨力抗敵,八長老也在左近,卻爲何只化出了一道分身?萬魂陣何等威力,九長老怎會連海柔都勝不過?”那三執事漸問漸怒,不禁圓睜大眼,戟指喝問,儼然已不顧身份了。
冷雲殤微微皺了眉,身形略微晃了一晃,寂然不見。卻在一處空間裡便憑空伸出一掌來,隨即見得一團灰氣在三執事胸前翻滾,他的身形即退出丈許遠。
冷雲殤踏出虛空,瞥了一眼,冷聲道:“告訴你也無妨,如今宗主閉關百年,宗門內上上下下均以大長老馬首是瞻,此事少宗主亦是未曾多言。然而老九不開眼,一心向着宗主,竟還當衆挑戰大長老權威,豈不是找死?”頓了頓,他又道:“老九一身尊者修爲,死後當有人陪葬,既是七、九執事有忠心,便全了他們心意,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三執事連連慘笑,目光呆滯,喃喃自語道:“九長老一心爲宗門,忠心耿耿,想那七、九執事竟爲此也送了命,豈不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半晌,他掙扎着站起,指着面前的三人,面無表情地道:“我寧可自裁,也不願死在你們這羣僞君子手裡徒然受辱。”一語落下,只見他雙目逐漸涌出紅點,將個眼瞳染成鮮紅,再也不見白與黑……
山洞霎時陷入死寂,那兩名白衣人亦不敢開口,氣氛甚是沉悶。片刻後,冷雲殤嘴角一勾,道:“把他拉到山下去埋了吧,好道盡一份同門之誼。”
“是!”那兩人一齊道了聲,把那屍體擡到山下去。不到半晌回返,八長老吩咐道:“二位緝拿執事裡分出一人來即刻向宗門報訊,調查那身懷靈火的黑袍人。極致元體,萬中無一,百年也難得一見,想此人未必是籍籍無名之輩。另一位則去追尋秦峰蹤跡,他探得我陣法奧秘,誓要除之!”
山峰之下,有孤墳新起。但見那墳修於湖畔,湖不大,湖水清澈。湖的一旁也有許多青柳,但時值冬末,柳條光禿,並無美感。
不多時,日下西山,夜色漸濃。但見那墳頭沙土滾下,便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卻是三執事醒轉。他精於龜息之法,一時假死,求得生機。
他在樹下呆坐許久,眼神空洞,不知心下要思慮何事。但想冷雲殤“好道盡一份同門之誼”一句,心內又激盪萬分,只想仰天一嘯。
又過半晌,但看頂上斗轉星移,又回首望了望那山峰,只想此地能抗衡冷雲殤的,便是隻羽烈夫婦了。於是縱起身法一道煙兒離去。
他離去之時,黑暗中有人自語道:“總算是醒了啊……”
清風微拂,日照山巒,但覺四周寧靜,鳥雀不語。又見得那山凹之處,有兩道人影,俱是男子。一人三十歲年紀,國字臉、面白皙,身穿華袍,氣度雍容。一人十四五歲年紀,清瘦紫衫,俊雅堅毅,是個少年。
但見少年背靠青石,正凝神細看手中古玉,心下便暗暗驚異道:“原來老師的玉佩裡竟還有這般威能。我修爲尚弱,催動不出十分之一的力量,不知父親催動會是何種光景?”心下正在思忖,驀然秦峰在一旁道:“此次虧得你了,我捱到天亮,傷勢也恢復了一二成了。”
羽軒道:“秦叔不必客氣,您傷勢極重,又花費一晚與我詳細解釋陣理與佈陣關鍵,可耽擱了您療傷,要不再調息片刻,我不着急回去。”
“我受了冷四的兩道掌力,傷勢雖重,但所幸還未傷及根本,配以靈藥,再過旬日便能恢復了。”秦峰笑了笑,又道:“把獸皮拿出來吧,我再與你詳細解釋一遍,待你回去再告訴羽烈便了,日後可將此作爲破萬魂陣關鍵。我傷勢未愈,不宜多耗氣力走動。”但驀然突見他臉色變了變,急聲道:“來不及再與你說了,你快走,那參靈宗的一個執事來了。”
“不行,您還受着傷,我的修爲不如他,不能遠遁便爲其所擒,還不如我唬他一唬。”羽軒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