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好意思,跑偏了。”我沐浴着三人各異的目光,有些尷尬問道:“你確定你看到了村子裡跑出了青面獠牙的東西?”
我們接到的消息說是村子裡所有人都消失了啊,可沒說還有這種東西。
“誒,我能騙你嗎?”司機一臉被不信任的寒心模樣,“我親眼見到的,他們還圍着我的車,一個勁拍我的車窗玻璃呢。看看我後車窗上那道裂縫,就是當時留下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後車窗上貼了一層褐色的窗紙,但依舊能看出來,玻璃上如蜘蛛網一般分佈的裂痕。
確實像被什麼東西砸了的。
我又問了些其他的,看司機知道的也不多,我們也沒再爲難他,乖乖下了車。
剛以下車,便見到司機把麪包車開出了賽車的效果,一個漂移掉頭,沒有一絲減速,直奔回程的路而去。好像後面真的有什麼東西在追他一樣。
“這司機年輕的時候是混秋名山的吧。”我嘟囔了一句。
蘇茗低笑一聲,一手抱着蘇念,一手拖着行李箱,朝橙頭村的方向走去。
“師傅師傅,快跟上來。”蘇念趴在蘇茗肩頭,朝着我不斷招手。
她之前有試過喊我媽媽,但被我嚴詞拒絕了。雖然我接受了自己有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女兒這個設定,但我真的不能想象,我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少女,突然多了個這麼大的女兒。這種心態太滄桑了。
她叫我一聲,我果斷是不敢答應的。
爲此,蘇念還和我生了好一段時間的氣,我可是用了好幾株靈木才把她給哄好的。
也不知道這臭脾氣隨了誰。
我抱着貓,跟在兩人後面,觀察着這附近的環境。行李箱在土路上顛簸,不斷髮出聲響,蘇茗就索性將它整個提了起來。
這樣一邊抱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一邊還要提着行李箱,看起來負擔有些重,蘇念便很是貼心的要求下來自己走。
雙腿一着地,蘇念便顛着小步子跑到我身邊拉住了我。四處張望了一番後,昂着小腦袋問我:“師傅,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有些奇怪。”
我蹙眉點頭,“嗯,有長進。”
橙頭村比我想象中的要“乾淨”,半點陰氣都沒有。
可是這乾淨得也太過分了些。
畢竟那麼多人住着,生老病死無可避免,所以一般村子裡,會有活人的氣息,也會有死人的氣息。偶爾有些地方陽氣稍微弱一些,偶爾還能看到墳頭的鬼魂。
但這裡,什麼都沒有。
“你個瓜娃子,小兔崽子,怎麼一點也不讓老子省心。”
一進村,便聽到了一聲混合了方言加普通話的獨特口音的怒吼,接着,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子突然竄了出來,一頭撞進了蘇茗懷裡。
很快就上來一個山羊鬍子,單手提着這個小孩子,往旁邊一丟,激起一圈飛灰。
可這小子卻半點事都沒有的起身,可憐兮兮挪到了山羊鬍子身邊,“師傅,屁股摔疼了。”
“老子都要被你氣死了,還屁股摔疼了。”山羊鬍子捋了捋下頜出花白的鬍子,“你再這麼愛作死,老子就不管你了。”
我看着眼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主動上前打招呼,“道長,好久不見。”
“老子啥子時候和你見過?”山羊鬍子斜眼打量了我一番,隨即哼了一聲,“邪魔外道。”
自從入魔之後,我雙眸就變成了和蘇念暴怒時一樣的紫色。平時爲了不惹事,我都帶了黑色的美瞳,這次也不例外。
況且葉家的道法也是講究隨心,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分正邪的。所以當初楚瑜珩變成了殭屍,仍舊可以用葉家道法。而我,如今也是一樣的。加上我刻意收斂了身上的魔氣,所以幾乎很少有人能夠看出來我的真實身份。
但這山羊鬍子只瞥了一眼,就看穿了,想來還是有些道行的。
“三年多以前,我們在洛山別墅見過一面。”我耐心解釋道。
當初也是差不多的景象,他那個小徒弟就摔在我們面前。看這架勢,平時應該也沒少被丟出去,屁股上都練出鐵布衫來了吧。
山羊鬍子細細回憶了一陣,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試探着問道:“葉家人?”
“對對對。”我應了一句。
誰知山羊鬍子突然大笑了起來,“當初葉清雲多看不上我的歪路子,還說我旁門左道,沒想到這麼快,她們老葉家就出了個墜入魔道的,哈哈哈。”
“哦,對了,你認識葉清雲嗎?”山羊鬍子笑到一半,笑聲驟然一收,扭頭問我道。
我神色微妙的點了點頭,“認識,我外婆。”
“哈哈哈,這入魔的還是她外孫女。”山羊鬍子一邊笑,一邊問我,“她是不是氣得要把你逐出家門?誒,我和你說,她這個人就是古板,不知變通,整天把規矩掛在嘴邊。沒事,她迂腐,不要你,你可以跟着老子混嘛。”
不知爲何,明明這山羊鬍子口中說的都是外婆的不好,但我卻莫名覺得他們倆關係應該挺好的。
於是我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接話道:“外婆前幾年就死了,她不知道。”
山羊鬍子原本歡快的笑聲突然像被噎住了一樣,緩了好半天,才扭頭瞪我,“胡說八道,老子當年給她算過命,那可是個長壽的,等老子死了她可能都還活得好好的呢。你別是個假的葉家人吧?你不會是江家人冒充的吧?”
我垂眸撫了撫懷中貓,“外婆幫我測了未來,泄露了天機,所以……”
“嘖嘖嘖,這個老古板,平日裡一點也不知道變通,把規矩守得死死的。好不容易破個例吧,竟然玩這麼大。”山羊鬍子嘖嘖嘆息,臉上閃過一絲落寞,更加讓我確信他和外婆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他刻意表現出來的那麼差。
我朝他鄭重行了一禮,“不知這位道長前輩怎麼稱呼?”
山羊鬍子擺了擺手,“哪學的這些破話,文縐縐酸溜溜的。什麼道長前輩亂七八糟的。老子姓宗,宗百川。”
他那小徒弟湊過腦袋來,“我叫宗小海,師傅取的。”
百川,小海。
這名字取的還挺有意思。
宗百川按着腦袋就把宗小海按到一邊去,“去去去,邊玩去,誰問你個瓜娃子了。”
我低笑一聲,只聽那邊宗百川摸了摸山羊鬍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離家有幾十年了,但有時候說話還是帶了點鄉音。”
我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覺得你們師徒關係很好。”
“就這一個徒弟,再怎麼蠢,也只能認了唄。”宗百川說着,又伸手拍了宗小海腦袋一下。
宗小海揉着腦袋小聲嘟囔,“什麼樣的師傅教出什麼樣的徒弟。”
宗百川耳朵一動,吹鬍子瞪眼的看向宗小海,宗小海卻比他先一步竄了出去。
看着遠去的背影,宗百川氣得跺腳,山羊鬍子都抖了抖,“老子說了不要亂跑,你怎麼那麼愛作死呢?”
說罷,和我告罪一聲,就趕去追宗小海了。
看着這一老一少倆師徒跑遠,我們才朝着人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那是橙頭村的祠堂,聽動靜,似乎趕來橙頭村的修道者都聚集在那裡了。
橙頭村幾乎都是土基瓦房,偶有幾間一看就有些年頭的木質瓦房。而其中這間相對比較氣派的,便是橙頭村的祠堂。
才一踏進祠堂,就見識到了一幕壯觀景象。穿着各異,但都十分有特色的男女老少,齊聚一堂。
“我不是吹,我當年在茅山學道法的時候,茅山上下都誇我是百年難遇的天縱奇才。”一個穿着黃色道袍,背後繡着八卦的中年男子侃侃而談,揚了揚手中的木劍,“這把劍是我師傅親自爲我做的,開過光。放心啊諸位,這次有我在,保證大家不會有危險。”
另一個穿着略有些邋遢,手中拿着羅盤的男子接話,“你就吹吧你,這身行頭怕都是你去批發市場買來的吧。還茅山,買道具之前也不上點心,劍身上怎麼刻着青城山?茅山什麼時候和青城山合併了,我怎麼不知道?”
那穿黃色道袍的人一時間有些尷尬,手中木劍收也不是,丟也不是,漲紅了一張臉,好不尷尬。只好一臉羞憤地朝着那人吼道:“你知道什麼你就在這裡亂說?”
不等那人接話,他便又自己搶了話,“算了,我不和你這無知老兒一般見識,等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真本事了。”
說完轉身就出了門,一副“憤而離席”的模樣,只是腳步略微有些慌亂。
那拿了個羅盤的人,懟走了騙子,這纔不緊不慢朝着剩下的那些人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各位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消息,想來這裡碰碰運氣,蹭點名氣。但我今天還是要多嘴提醒你們一句,稍微有點道行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村子確實古怪。沒有點真本事,還是不要想着在這裡渾水摸魚了。別到時候名氣沒混出來,人先搭進去了。”
他說這話時,眼神刻意在某幾人身上多停頓了片刻。等他說完,這幾個人中稍微臉皮薄一點的,就已經低着頭溜出祠堂離開了。而剩下的一羣人中,又有很大一半被這男子突然放出來的鬼魂嚇跑了。最終仍舊留在祠堂裡的幾位,則一臉淡定的做着自己的事,或閉目養神,或悠然品着自己帶來的茶,或嘴角帶着一絲淡笑看着廳上那個狀似癲狂的女鬼。
等渾水摸魚的人都走遠了,那男子纔將廳中那鬼魂收了回去,竟是一張巴掌大小的小紙人。
男子將小紙人收好,朝着剩下幾位一抱拳,“諸位,先前還未通過姓名,在下成守川。多年前曾經受過葉家人點播,在道法上小有所成。但橙頭村此事非同小可,我恐一人之力解決不了,所以特地將葉家人也請來了。這便是葉家現如今的家主,葉蓁蓁。諸位也知,葉家如今雖然人丁衰弱,但在道法上的造詣卻是不容小覷的,有她來此,我等也能安心不少。”
我一直站在這祠堂門邊,安安靜靜當一個看戲的吃瓜羣衆。直到此刻,突然從吃瓜羣衆變成了這人口中的高人,一時間還有些懵。
雖然他說話就好像是從武俠片裡跑出來的一樣,可好歹他也誇了我一頓,我也不好不給他面子。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正打算上前大哥招呼,順便詢問一二。
他怎麼知道我身份的?而且,他什麼時候請我來的,我作爲當事人怎麼都不知道?
可我還沒走到正廳,他身邊一個神色淡漠的女人就已經站了起來,朝着祠堂裡另外幾個人微微頷首,“晚輩葉蓁蓁。”
“……”你逗我?
你是葉“真真”,那我是誰,葉假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