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應承卻沒有注意到蘇陌素的異樣:“花弟,之前的事還沒有感謝你。陌素表妹,當日救你出來的人是花弟。”
蘇陌素有些詫異,又覺得十分合理。李小花雖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廟會那日,他就跟自己說過,懂些武學之術。如今看來,他在武學之上頗有造詣。
蘇陌素感激地朝李小花傾身致謝。
李小花連忙扶起蘇陌素:“陌素妹妹不必多禮。”
秦如山在一旁笑道:“陌素妹妹繡工那樣好,給雲端兄繡的筆袋我們都看了,很是別緻。不如也送花弟一個?應承兄覺得如何?”
其實當日季應承讓蘇陌素爲周雲端繡筆袋,是有意撮合二人。但救命之恩,實無以爲報。他望向李小花:“此物僅能聊表謝意,花弟千萬不要嫌棄。”
李小花也見過周雲端的筆袋,上面繡了一對錦鯉,別有意趣。他望向蘇陌素:“陌素妹妹的繡工精巧絕倫,我豈會嫌棄。”
蘇陌素見李小花應了,連忙回以笑靨。說到刺繡,她便想起手中的團扇。
見蘇陌素將一柄繡球花團扇遞來,季應承有些詫異:“陌素表妹這麼快就繡完了?當日我在書閣外撿到一張繡球花的花樣圖,還以爲你沒有開始繡呢。”
蘇陌素眉眼彎彎地望過去,並不解釋。
季應承確實有意拿這團扇作爲壽禮之一。他喚了竹韻進來,將其餘早就準備好的壽禮收拾到一起,指給秦如山看:“如山,便是這些東西。稍後我讓竹韻給你送去。要麻煩你跑這一趟了。”
秦如山不在意地揮揮手:“你我二人間,何必如此計較!書院遭此禍難,我們都需停課一月。若不去陵城,我還不知道如何打發這時間呢!”
“應承兄若送謝禮,肯送我定不肯收。就是陌素妹妹那繡工我眼饞得緊。陌素妹妹,你也送如山哥哥一個筆袋好不好?你看雲端和花弟都有了。”秦如山話語一轉,一臉哀求地望着蘇陌素。
“還如山哥哥,真是恬不知恥!”季應承見他那假作可憐的模樣,忍不住笑罵道。
蘇陌素卻是想着季應承受傷之事,若能得到姑母的慰藉,或許知情之日他要好受一些。她點點頭,又拉了拉秦如山袖子,示意有事求他。
秦如山得意地朝季應承挑眉:“你看,陌素妹妹都認了。陌素妹妹,只要你替我繡筆袋,如山哥哥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他的話引得衆人都發笑起來。
從季應承的院子走出來,蘇陌素便有些亟不可待地想去尋蘇平安。
她雖然已託秦如山給母蘇瑞蕊送信,希望姑母能夠從旁慰藉表哥。但陳大夫那日的話,蘇陌素記得清楚。不僅是這次會試前,季應承的右手無法痊癒,而且稍有意外,以後寫字都會有困難。
蘇平安既然能開出啞藥方子來,想來對醫術的研究,不會淺薄。
邁進蘇平安的院子,卻是寧靜一片。一個小廝抱了個掃帚在門口打盹。
知書在蘇陌素身後輕咳了一聲。那小廝當即驚醒,見蘇陌素走過來,他慌得不行:“四小姐,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
蘇陌素本就不欲計較,她示意知書喝停對方。
“行了行了。我家小姐只是過來找五老爺的。”
蘇平安在蘇老夫人膝下排行第五,雖然他前頭的四位早已去了。但蘇府下人,依然稱他五老爺。
小廝忙答道:“我們老爺、老爺幾日沒回來了。”
既然尋不到蘇平安,蘇陌素只能折返回去。她憂心季應承傷勢,卻又不好過多叨擾陳大夫,連着幾日都浸在蘇府的醫書中。
一片丹?看到這味藥的時候,蘇陌素愣了一愣。
原來當日蘇平安和李小花同時猜中的謎底是一味藥。這味藥在衆多醫書中記載得甚少。李平安知道,是因爲他懂醫。那李小花呢?
蘇陌素匆忙回到房中,將前幾日李小花送她的藥膏翻找了出來。這藥膏比之陳大夫所開的藥粉,從顏色、香味、到塗上去的感覺,都要相差太多。
藥膏略帶清香,顏色剔透,塗在傷口處毫無感覺。藥粉氣味刺鼻,顏色略深,塗在傷口處的感覺已不必多說。
但恰恰是陷入了良藥苦口的誤區中,蘇陌素用過一次這藥膏後,就將它已束之高閣。
如今她有意通過這藥膏,探究李小花到底是否擅長醫術。或者說,他身邊是否有懂醫的高人。
連着用了藥膏三日,蘇陌素似乎毫無感覺。但知書卻有些驚喜地指給蘇陌素看:“小姐,小姐,你的傷疤,分明淡了一些,也小了許多!”
蘇陌素往知書舉着的銅鏡中看去,只見身後那銅鏡清晰照出她的疤痕有所改變。她這傷疤留得極大,幾乎與手帕大小無二,但如今看着,明顯小了不少。
蘇陌素擡起手摸了摸最靠近脖頸處的疤痕,那凹凸不平的感覺也隱約減輕了許多。
她正要吩咐知書去請李小花入府,卻聽到知畫欣喜的聲音:“小姐,姑奶奶回信了!”
“是秦少爺回來了?”知書問道。
知畫連連點頭:“秦少爺來府上了,李少爺也來府上了。”
聽到李小花也同來了的消息,蘇陌素連忙帶着信往季應承處走去。
進入季應承的院中,秦如山、李小花和季應承一同坐在桌前,可房中氣氛卻甚爲低沉。
“清風怎麼還沒回來,一個兩個都不聽我吩咐了。”季應承在房間中悶了近一個月。他多次叮囑竹韻去尋馬車,先送自己入京,在那邊修養後直接赴考。可竹韻一直以各種理由推脫,他心中已隱隱有不好的感覺。
秦如山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提起周雲端上京的事情,但他與李小花都不知道季應承傷到了筋骨,只當是家中心疼的緣故。他便開口相勸:“應承兄不必如此生氣。左右京城隔得近,再休息幾日出發也不遲。”
竹韻其實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正好與蘇陌素遇上。見蘇陌素問詢地望向自己,他低聲回答:“少爺的病,老祖宗讓我們先瞞着他。可這一天一天,實在瞞不住了。”
蘇陌素看了看手中姑母那封“吾兒親啓”的信,又想起姑母在給自己的信中頗多安慰的話,便領着竹韻走了進去。
因竹韻跟在蘇陌素後面,季應承也沒有太過給他難堪,只是吩咐道:“竹韻,你再去跟老祖宗稟告一次。說是我的意思,想早點去京城養着。”
竹韻面有難色地看向蘇陌素。
察覺到竹韻的目光,季應承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一個月過去,他的右手仍完全使不上力來:“到底是什麼事,你到底是蘇府的奴才還是我季府的?若是蘇府的,我便一個人回陵城去。”
見季應承動了真怒,竹韻忙跪下去:“少爺,你別生氣。少爺,陳大夫說你的手和腳都傷了筋骨,三個月內都只能靜養啊!”
心中的揣測被突然證實,季應承臉色瞬間變白,整個人不敢置信地指着竹韻:“你、你胡說!”
但他心中其實已經相信,竹韻是他奶孃的兒子,與他一同長大,根本不可能騙他。
秦如山和李小花沒有想到季應承竟傷得這樣重。他們都是少爺出身,見季應承一直靜養,只當他是身子金貴了些。
“不可能!不可能!”季應承對這次會試準備已久,他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撐着桌子,季應承就要站起來,整個人卻是摔了下去,幸虧被秦如山和李小花同時扶住。他又勉強用右手去端茶杯,可錐心的痛意讓他根本無法繼續動作。
蘇陌素連忙將手中的信掏出來,放到季應承的面前。
秦如山是知道這封信的,一邊把信拆開,一邊勸季應承:“應承兄,這是季夫人給你的信。你先看看信,你這次受傷誰也不想的。只是再等三年而已,到時候你一定能一舉奪魁的。”
蘇陌素亦把信忙遞給季應承。她沒有注意到的是,聽到是季夫人來信的時候,竹韻的臉色突然一白,癱坐在了地上。
季應承顫抖着手接過信,果然看到了自己意料之內的內容。他用左手將桌上的杯盤全部揮倒在地,悲涼地大笑起來。
“應承兄,你怎麼了?”秦如山擔心地去扶季應承,卻被他一把甩開。
李小花察覺到季應承的情緒不對,連忙勸蘇陌素:“陌素妹妹,你還是趕緊讓人去請蘇老夫人過來。我覺得季夫人這信,恐怕不是安慰應承兄的。”
蘇陌素這才發現竹韻一臉慘白地坐在地上,他尚在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都完了。”
秦如山衝過去拉起竹韻:“到底怎麼回事?”
“夫人一直對少爺這次會試頗爲看重,曾說過,若是少爺不能在此次會試中博得功名,她就要投繯自盡……”
竹韻的話讓蘇陌素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根本沒有想到季夫人既然是這樣威逼兒子的。如此想來,那封信,定不是什麼好的了。
蘇陌素連忙望過去,只見落款處絕筆二字格外醒目。
李小花和秦如山一同按住季應承,催促蘇陌素道:“陌素妹妹,你快去,請你曾祖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