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各處的火勢來的極快,尤其是永寧殿,火光沖天,大火蔓延着燒向與之比鄰的景福殿、延休殿與安昌殿,想來是刺客故意分成了兩撥,一波刺殺,一波放火,製造混亂,想趁機渾水摸魚。
魏清莞顧不得打顫的腳發昏的眼,只拼命的咬着自己的舌頭,恨不得要出一口血來讓自己清醒,扶着半夏的手,快速的朝着着火去飛奔,走在她前頭的是早已望不到影的上官清。
上官清一見到火勢燒起處,眼只狠狠的瞪了身邊的東方桃夭,一句話未說,怨毒的神色恨不得冒出血來,隨後便飛奔朝着景福殿而去,只留下東方桃夭一人立在原地,銀牙緊咬,神色蕭條落寞。
此刻,除卻早已身死倒在地上的刺客,其他被禁衛軍制伏後的刺客皆服毒自盡,顯然都是有備而來,且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盡是戲子裝扮的刺客此刻倒在大殿之中,鮮血流滿正殿的場景,讓東方桃夭心上焦灼,這些人可都是自己找來爲太后助興的,如今助興成了敗興,又平添了放火燒宮一事,只怕旁人只會以爲是她故意在此做了一出,聲東擊西的事情……
就連剛纔,上官清看她的眼神中,亦帶着這種不以言說的意境在裡頭!她現在就是滿身張嘴只怕也是說不清了!
東方宸現如今來不及理會刺客的來路,他跟在魏清莞的身後,快速的朝着永寧殿的方向而去,魏清莞手上的傷口有毒,雖被東方宸吸出了好些,可經由這麼一驚一跑,顯然毒以入體,眼前一陣模糊,腳下不住的打顫,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脣舌,只爲了讓自己清醒。
望着漫天大火燒透的天際,她在心中不住的默唸禱告,祈禱着乳母嬤嬤早早的把小琰兒給接了出來,不然她就是死也不夠來賠東方琰這條命。還有滴翠她們幾個,她好後悔出來時沒帶着她們一道出來。
好不容易到了永寧殿外,裡頭的火勢早已大的進不去人,外頭的只敢站的稍遠處不停的潑水,魏清莞努力的睜着眼環顧着望向四周,發現,驚擾聲不斷的人羣中,根本沒看到她希望看到的身影,不禁的腳下發軟,大聲的喊道。
“琰兒……琰兒……”
不能啊,他都還未滿週歲,是原身辛辛苦苦用一條命換下來的,自己看着他在自己的懷中一點點長大,那種生爲人母的喜悅,那小小軟軟的身子,怎麼能夠……
瞧着那漫天的大火,魏清莞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淚如雨下,無助的揪着身旁半夏的衣袖,不住的哭道“怎麼辦,半夏,怎麼辦……”
那樣大的火,她們在裡面怎麼逃出來,這可怎麼辦,不禁的想起敏妃那燒焦的屍體,猙獰的面容,魏清莞不住的搖頭,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掙扎着站了起來,竟想直接衝進火場,想去裡頭把那個小小人兒救出來。
想着他肉肉的身子,揮舞着的小拳頭,魏清莞咬牙,朝着那焦灼着撲面而來的熱氣中而去。
“娘娘……”半夏眼明手快,忙的拉住了她“不能去,那裡的火,進去的人都會沒命的,您不能再進去送死了!”
“不行啊,不行啊,我的琰兒還在裡頭呢,滴翠也在裡頭呢,我不能瞧着她們眼睜睜的在裡頭等死,不能啊……”魏清莞急的跳腳,眼中滿是淚水,敏妃身死的畫面尚在自己的眼前,此時此刻身上的疼痛掩蓋不住心間的刺痛,她急的捧着半夏,不知是好,只求着半夏放開自己。
“皇上……”人羣中不知是誰驚喊出聲,卻見一道墨色身影早以不顧任何阻攔的衝進了漫天的火海之中,魏清莞當即怔在了原地,哭聲停止,跌坐在了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東方宸快速的將太監手中撲火的被褥浸在水中,披在身上,用着最快的速度衝進了火場,身邊的人攔不住,禁衛軍們沒了辦法,只學着東方宸的模樣,亦快速的衝了進去,九五之尊在裡頭,他們就是拼了命,救不出旁人,也要把他給就出來。
而漫天大火,眼前除了滾滾濃煙,什麼都瞧不見,東方宸用着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東方琰睡着的小廂房,一路而行,他豎起着耳朵,仔細的聽着耳邊除卻火燒木材之聲的噼裡啪啦,欣喜的是耳邊尚能聽到幾聲不大的求救聲。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的髮絲亦有燒焦,快速的踢開了還未燒透的門板,東方宸發現,半人高的浴桶內,地上倒着是是早已身死的兩位乳母嬤嬤,而滴翠死死的護着東方琰浸在那浴桶中,東方宸一陣欣喜,滴翠則如看見了神祇一般,驚呼出聲。
臨睡前,因着小皇子出了汗,乳母們命人擡來了水將小皇子放在水中沐浴,從前魏清莞在時總愛擡上一桶水,放着留給小皇子在水中嬉鬧,幾個嬤嬤也是習慣了,卻沒想正是那一桶的水救下了滴翠與東方琰。
火燒起來時,她們抱着小皇子就想出門,可發現門窗早已讓人封死,無論在內用多大的力氣去推都推不開,濃煙滾滾而來,滴翠當即將打溼的毛巾疊了好幾層罩在了東方琰的口鼻之間,生怕他嗆了濃煙,傷了心肺。
那嗆進來的煙中似被下了東西,兩個嬤嬤不等火燒過來時,便以倒地不起,滴翠瞧着勢頭不對,目光所及之處瞧見那未倒的一桶水,趕忙的帶着東方琰躲進了浴桶之中,她幼時生活在水邊,深諳水性,在水中憋足了許久之後,那陣濃煙散盡,火光襲來時,她只以爲自己和小皇子沒了救,卻沒想東方宸竟然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皇上快把小皇子抱出去,小皇子很好,一點都沒嗆着。”滴翠護主心切,忙將手中捂着溼布的東方琰交到了東方宸的手裡,東方宸的手上那尚在滴水的厚棉被尚能夠抵擋着他們走出火場,雖然東方宸進來時掛了彩,臉上被落下的火星灼傷了好幾處,可到底能夠活命。
東方宸將溼被子一同罩在了滴翠的身上“你抱着琰兒,朕護着你們,一道出去,記住了,一定把琰兒護好了,你家主子還在外頭等着你們!”
進來容易出去難,火勢越燒越大,連帶着頂上的幾根頂樑柱都已經被燒的搖搖欲墜,多帶着一個人出去,只會多一個份危險,這個道理滴翠知道,東方宸亦明瞭,可想着外頭已然癱軟成一團的魏清莞,東方宸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要把東方琰和滴翠好好的帶出去。
嗆人焦灼的氣息迎面而來,東方宸眯着眼睛看不清前頭的路,滴翠死命的護着懷中的東方琰,不敢讓他有半點的傷害,自己已經吸了好幾口濃煙,禁不住嗆,她不住的咳嗽着,眼前亦是模糊成了一片。
除卻漫天猩紅的火光,她什麼都看不清,只憑着本能,躲在東方宸的身後,死死的護着懷裡的小主子,所幸東方琰乖覺,不哭不鬧,只由着滴翠將溼布蒙在他臉上。
“皇上小心!”一陣驚呼聲傳來時,前頭跟着東方宸一道進來的禁衛軍首領,大喊着,東方宸躲閃不及,頂上落下燒紅的兩根柱子直接的落在了他未被溼被蓋住的肩頭,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可東方宸不曾放手,禁衛軍首領來不及想赤手推去了那兩根柱子,焦灼的燒焦味縈繞在鼻尖。
幾個一同進來的人摸不着方向,好在東方宸帶着滴翠出了來,如今幾人將他們圍成了一團,護在了其中,禁衛軍首領更是架住了東方宸,帶着他一道朝着外頭而去。
漫天火光之下出現的一道道人影讓外頭衆人提着的心瞬間放下,魏清莞癱坐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聲,半夏扶着她亦是難過異常,卻在眼角餘光之處,發現了讓她熟悉的身影,不禁的揪着魏清莞的衣袖,欣喜的大叫道“娘娘,您快看吶,快看,是皇上,皇上帶着滴翠和小皇子出來了!”
魏清莞眼前模糊,哀哀欲絕,蹲在那裡恨不得自己陪着東方琰一道去了,卻聽得半夏一陣呼喊後,循聲望去,卻見漫天火光之下,東方宸帶着滴翠,快步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滴翠的懷中是睜着一雙無辜大眼只提溜着轉的東方琰。
東方琰的身上完好,一點傷痕都瞧不見,魏清莞的手有些無力,欣喜的一把抱住了東方琰,淚如雨下,顧不得許多的一陣親着他的臉,如失而復得一般的寶貝着。
再看身旁的滴翠和東方宸,卻是滿身的狼狽,尤其是東方宸,出來時,東方宸把滴翠護得極好,大半的溼棉被全都蓋在了滴翠的身上,自己只遮了一小半,此刻半天的身子由着火灼燒的一陣陣生疼,尤其是適才柱子落下的傷口,更是撕心裂肺一般的撓着他的心。
魏清莞眼眶溼潤,對着東方宸不知說什麼纔好,只低聲道“謝謝!謝謝!”
懷中的東方琰尚不知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在見到魏清莞後,止不住的咧着脣開心的笑着,魏清莞提着的心送了下來,在將東方琰小心翼翼的交與身邊的半夏後,再也受不住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