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蜂事件過後整個後宮算是清靜上了好一會,因爲東方宸的聖旨,魏清莞不得不重新上手管理起後宮諸事,其實說是管理,也不過就是表面的看顧罷了,她躲懶了許久,實在不想再把後宮這爛攤子一樣的諸多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所以大部分的事宜她還是交給了賢妃和穎妃兩人來管理,不過這次她拉起了穎妃,不讓她再像從前那樣事事推諉,賢妃倒也毫不計較,表現出了比從前獨攬大權時的難有的大度,當真當不起她那賢妃的封號。
這日清早,院子內的一抹乳白色薄霧還未曾散去,濛濛的晨光之下,柳枝低垂,露珠自枝條上晶瑩的點點落下。清冷的氣息帶着春末夏初的味道,透過挽春大開的窗戶喚醒了牀榻上還在睏倦着的女人。
蠶絲薄被下的女人綽約多姿,只是被擾醒後神色不善,不過久在身邊伺候的人早已習慣了她起牀時的脾氣,毫不懼怕的笑着輕喚道“娘娘,起身了,賢妃娘娘和敏妃娘娘天沒亮的時候就在咱們這兒候着了,說是太后急召!”
原本還在皺着眉頭心頭負氣的魏清莞在聽到挽春的話後,強忍着身子的不適撐起了身子,強迫着自己睜開眼睛,望着那大開的窗戶,再一次蹙眉。
“什麼時辰啊?這個點兒出什麼事情了?”她是習慣了晚起的人,自她取代了原身後,從前的那些晨昏定省的規矩早讓她廢除的乾淨,又因爲東方宸夜夜癡纏,若是不睡到個日上三竿,她能夠不鬱一個早上。
太后向來是個省事的,從不要求她們必須每日請安,東方宸也隨性,瞧着外面天矇矇亮的模樣,魏清莞忍着心中的不快,發問道。
“奴婢們也是不知,不過半夏去打聽了,說是後半夜同昌長公主突然進宮,在壽康宮內哭鬧了半宿,柔福姑姑寅時就去了賢妃娘娘和穎妃娘娘那裡傳話,爲着皇上歇在這裡,未曾趕來打擾。”
挽春利落的伺候着魏清莞穿衣梳洗,滴翠聽聞殿內的聲音後也進來爲魏清莞打扮。應着太后召見,挽春特意爲她尋了身牡丹紅抹梭妝花繡垂絲海棠的廣袖長裙,長髮挽起梳飛仙髻,髮髻之上簪十二翅垂珠金鳳釵,精緻妝容,筆筆描繪,十分莊重。
看着鏡中自己,魏清莞只覺得過於莊重,可當她走出內殿看着坐在外間等候着的穎妃和賢妃二人時,才發現她們也是一副慎重的打扮。
賢妃在穿着上一向考究自然不必說,今日就連一向隨性的穎妃也是一身煙羅綠的蘇繡曳地長裙,配着同心髻,魏清莞也不知太后今日是怎麼了,這樣大張旗鼓的。
草草的就了一碗燕窩粥下肚的魏清莞,帶着身後的穎妃及賢妃坐在轎攆上向着壽康宮而去。
清早冷意襲人,魏清莞攏了攏身上的蜀錦斗篷,對着一旁正襟危坐面無表情的賢妃開口道“賢妃姐姐在這後宮一向消息靈通?可知道些什麼?”
賢妃聞言,微微聳肩搖了搖頭,她在這後宮確實有不少耳目,也沒什麼好避忌的。可太后的壽康宮一向錮的跟個鐵桶一樣,她的人馬至今沒進去的過,能夠得到的消息也和魏清莞聽到的差不多。
魏清莞無耐又看向了另一邊的穎妃,用着疑問的眼神向其探究,穎妃亦是無耐的搖了搖頭。
“臣妾也是不知,可柔福姑姑親自來叫的,應該是個大事,等到了,咱們見機行事吧!”
穎妃自那一日魏清莞幫着安寧公主的事情後,對她的態度比以往好了不少,不爲別的,就爲她死咬着敏妃要還安寧一個公道,她對魏清莞也是充滿着感激的。
“嗯。”魏清莞聽她這麼說,點了點頭,三人再一次沉默着一路到了壽康宮。
壽康宮內,太后顧氏端坐在內殿之中的沉香木圈椅上,雙目微閉,眉頭緊蹙,眼下泛着烏青,看樣子便是一夜未眠的模樣,身側的案几上檀香襲襲,卻依舊不能讓她靜心,身旁女子不住的抽泣聲越發攪得她心神不寧。
同昌長公主東方桃夭,此刻一身杏色二色金庫錦繡牡丹花對襟宮裝坐於自己母親的身側,髮絲凌亂,雙眼紅腫,說不出的可憐。姣好的容貌讓此刻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亦有另一種綽約之姿在其中。
“母后,您從小最疼愛我的,爲什麼這件事情您偏生的不答應,那小妖精竟然讓他藏在京郊的別院中藏了大半年,這內城的婦人恨不得都知道了,偏生的就瞞着我一個人,把我當成傻子一樣在愚弄,我不弄死她,只是把她送進宮來,怎麼了?”
悽悽然的聲音再一次的哭訴着想起,東方桃夭不住的暗自垂淚,不依不饒道。
“夫妻間後院的事情你竟然要弄到這後宮裡頭來,你叫哀家怎麼同意?
再者說了,不就一個江南帶回來的女子,你讓駙馬爺收了房擡個侍妾就是了,你何苦趁着駙馬才替皇上出巡,就巴巴的要把她弄進宮來,如今駙馬是皇上的左右手,你難道要讓他們君臣之間因爲一個女人出了嫌隙,往後駙馬還要不要在這朝堂立足。”
柔福輕緩的遞了一杯安神茶給了太后,自己則是立在一旁狠狠的嗆了一口檀香好讓自己清醒。
年歲漸長,熬不得夜,昨夜將將睡着東方桃夭便帶人進宮,說要把個女人送到後宮給皇上做秀女,一下子攪得壽康宮不得安寧,一夜未眠。
“不成,公主府內除卻我東方桃夭一人,絕不可能有第二個女人想要和我分享一個男人,這個女人必須進宮,我不弄死她,可我要讓他們二人生生別離,讓他們這輩子可觸不可及,讓駙馬好好嚐嚐背叛我的代價!”
東方桃夭聽得母親這樣說不願的手掌恨恨一擊,打在案几之上,手掌火辣辣的生疼。
見她如此,太后長嘆一聲,不住的搖頭。
“不過一個女人,你又何苦和駙馬鬧到這個地步,他如今出府尚不知情況,若是知道了,往後你們還如何相處?你的性子太過高傲,要知道這世間哪個男人當真能夠做到一夫一妻的,若每個女人都像你這樣,當初母后不一早的嘔死了,哪裡還有你的存在!”
“我不!母親,名冊我都帶來了,你只需點個頭讓內務府登記造冊,馬上她就會是皇兄的秀女,我不管,這件事情我一定要這樣做!”東方桃夭不管,狠狠咬牙,倔強的撇着頭,眼中噙滿着淚水。
“傻孩子,你何苦呢?你今日能夠趕走一個林慕雪,他日呢?”
太后見其這般模樣,伸手拉住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用着和緩的語氣再一次的勸慰道“你嫁到上官府已經五年了,至今無子,哀家聽聞上官老夫人早就在暗中尋覓了許多世家子女,打算在裡頭挑選和駙馬爺相配的,只等着駙馬爺同意,將她們納入後院,好給上官家開枝散葉!
今日這件事情,你就軟和一回,把那女人迎了進來,她一個寒門女子對付起來總比那些世家女要來的容易,等日後有了孩子生下了子嗣,弄死了便得了,女人生孩子從來都是生死一線,到時候把她的孩子養到你的膝下好好的對待,駙馬只會對你感恩戴德,一樣的事情,換一種做法不好嗎?”
“不好不好,那個老婦,成天的在家不得閒,還想管本宮後院的事情,給自己的兒子納妾,也算是她的本事!本宮不過五年沒有孩子罷了,又不是一輩子沒有孩子,瞧把她們給急的,生怕斷子絕孫似得,看我哪天回去不好好收拾了他們,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我東方桃夭是個好欺負的!”
可不管太后怎麼樣的循循善誘,東方桃夭說什麼也不願意聽取她的意見,執拗的模樣讓太后無奈也心疼。
兩廂僵持了數久,太后只得哀哀長嘆“你呀,罷了,哀家是勸不動你了,這件事情哀家不能依你,不是因爲哀家不願意,而是就算哀家同意了,你皇兄也未必肯,再者如今後宮不是哀家在管,哀家已經讓人請了皇后她們,你若能夠說動他們,那你就把那女子領進宮來。”
“皇后?我憑什麼要說動她,那麼個軟糯性子,從前無論什麼她都聽從母后你一人的,把她找來說什麼,我不要!”
東方桃夭久不在深宮,自出嫁後一門心思撲在了上官清的身上。除非重要節日,甚少關心宮中事情,前次小皇子滿月,恰逢她的小日子,故未能來宮中爲小皇子祝賀,有些事情她想來未曾知道。所以乍聽之下,印象之中還是從前未重生時的那個魏清莞,滿是不屑的語氣。
柔福知道這個嬌蠻的小公主應該是想茬了,本想向她解釋時,就聽得門外已然唱諾,皇后到,無法,便嚥下了口中的話,出門迎駕去了。
東方桃夭心中不甘,起身準備請安之時,擡眼逆光處,看到那一抹紅色倩影翩然而至,她努力的將那抹身影與之之前印象中的那個女子相融合,卻始終融合不上。
“給母后請安,願母后長樂未央,安和康寧!”
未反應過來時,便聽的一道鸝音自壽康宮內殿響起,東方桃夭來不及請安,只是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魏清莞,上上下下的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