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在拉夫港的一個月

接下來那段時間,我簡直拼上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獵人這項工作比我想象中還要辛苦:

每天早早起牀吃飯、鍛鍊、整理道具;

要記得定期採購原料,商店不賣的素材就需要到野外親自採集;

上午的狩獵任務,那就得清晨起來維護武器和防具;

戰鬥中防具難免剮蹭,一旦破損到一定程度,就得着手製備新防具,在這期間只能拿不上不下的二流貨湊合湊合;

更不必說每場戰鬥早已被當成家常便飯的撞擊、淤青、破口和傷痕,來這兒不到一個月,我的身體已經和之前完全沒有了可比性。儘管無傷了青熊獸,但後面的怪物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勉強,做不到無傷了。

在赫蘿的建議下,我堅持用人氣最高的片手劍,而不是人氣最低迷的太刀,相繼完成了對彩鳥、土砂龍、盾蟹王以及數頭藍速龍的討伐。

我原本以爲與土砂龍一戰會是最棘手的。

遊戲裡出於視角關係,它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大。

可當那天我在鬥技場後臺看着三四名工作人員把熟睡的土砂龍搬運過來時,還是被它的巨大震驚了——它簡直像一頭鯨魚一樣。

與它相比,彩鳥不過是一隻吃得太多、過於壯實的聒噪鴕鳥罷了。

熟睡的土砂龍甩了甩它的大尾巴,這麼寬闊的周長和富有壓迫感的體積,我只在木材採伐場見到過一次。

小時候去自然博物館時,我最喜歡到鯨魚標本下面站一站,體驗一下龐然大物帶來的壓迫感。問題是,那是死的啊!

隨着比賽臨近,這頭巨獸給我的陰影愈來愈深,前一天晚上果然不負衆望,久違地通宵失眠了——上一次失眠還是上一次。

然而,比賽當天,面對我不得不仰視才能勉強看到它下巴的巨型恐龍,全力奔跑十幾步才能從頭跑到尾的龐大身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甩到的粗壯尾巴,我用盡平生所有躲避危險的本能也好,怕死激發的腎上腺素也好,奇蹟般地全程只捱了一下攻擊,便將它捕獲完畢,順利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許是這次過於順利的勝利讓我放鬆了警惕,又或許因爲盾蟹王的討伐比我想象中要簡單,在第五場比賽中,看到柵欄後面慢慢悠悠跑出五隻藍速龍後,我居然放鬆了握持片手劍的手。

這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心想。

事實很快證明我錯了。

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從開場到五隻藍速龍把我團團包圍的十幾秒那麼快。

處在速龍堆裡,我的任何攻擊都會被躲開,另外幾隻則趁機發起反擊。

它們的爪子能很輕易地貫穿防具連接處的薄弱部位,盾牌根本來不及防禦所有進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一意孤行拿太刀作戰,否則現在已經變成五等分的商鞅了。

且戰且退、且退且戰,我利用場邊埋着的閃光彈和毒飛刀相繼解決掉兩隻,又用麻痹陷阱宰掉一隻。和遊戲不同,這個世界的陷阱對絕大部分生物都有用,並且沒有個數限制。

最後兩隻我本想採取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戰術,卻行不通,因爲率先疲勞的那個是我。

和恐龍比耐力確實是我淺薄了。

不知是因失血過多還是狩獵時間太久,我的膝蓋開始痠痛,握刀的手開始顫抖,視野也變得模糊,眼前出現重影,兩隻藍速龍變成了四隻。

我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解決餘下兩隻,

反倒冷靜下來。

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申請博士答辯的前一晚,導師告訴我論文裡有兩個重要論據需要大改,而此時距離答辯開始還有六個小時——沒錯,老b登凌晨三點告訴我需要大改。

那時,知道自己來不及後,此前爲期幾個月的焦慮反倒煙消雲散了。

我環顧四周,很快發現了我需要的道具,便將兩隻藍速龍引到左右兩側,慢慢退到場地邊緣,伸手拎起堆在那裡的鐵鏈。

那原本是用來固定一些好動的小型生物的,用在當下場合正合適。

我瞅準時機,假動作晃得兩隻藍速龍對向發起進攻,兩條龍撞在一起的一瞬間,它們下意識地產生了一個後仰的動作——這一點倒是和遊戲裡一樣,我猜測可能是骨骼結構導致它們必須以後仰做緩衝。

我迅速將鎖鏈套在其中一條龍的脖子上,用腳狠狠蹬踹另一隻,我們三個一起倒地。

隨後,我又把鎖鏈另一端繞過第二隻正在掙扎的藍速龍脖子上,往中間死命拉扯着。窒息感令它們瘋狂掙扎,卻互相把對方拉扯得越來越緊,我沒有絲毫鬆懈,最終,兩隻速龍相繼沒有了呼吸。

全場爆發出了歡呼,此前一直屏氣凝神的觀衆們此時此刻都開始上躥下跳的。醫療艾露貓衝了過來;赫蘿緊跟在後面。

它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防具揭下來,我這才發現,左肩膀連帶三角肌和大臂的一大條肉被剜掉了,留下了長長的傷痕。整個左臂的防具已經被鮮血浸透。

它們給我做了緊急處理,讓我躺到擔架上。

看着赫蘿凝重心疼的表情,我在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爲何失血過多的我既不疼痛,也沒昏迷?

-

我只用了兩天半便出院了。

這個世界的藥草比我想象中還給力,半天過去傷口已經癒合了大半,到第二天下午,我甚至可以小幅度活動胳膊了。

出於在原來那個世界養成的習慣,艾露貓大夫用藥時,我多問了一句:“這藥會上癮嗎?”

“不用髓胺就不會喵。”它回答。

這裡我有必要插上一嘴:

艾露貓是一種小型獸人,可以理解成兩條腿走路的貓,就像童話裡穿靴子的貓,或者《貓和老鼠》的湯姆貓。

在怪物獵人的世界裡,它們承擔了人類社會的許多職責,活躍在各個崗位,自然也有和獵人一同出戰的、被稱爲“隨從貓”的艾露。有機會我也想僱用一隻呢。

赫蘿也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這五場比賽我的表現雖然算不上完美,但評委們一致認爲非常精彩,紛紛發來offer。

她幫我統計了一下,目前爲止有四個村子和兩個相對大些的城鎮已經給出了僱傭申請,綜合來看,待遇最好的是一個叫卡妲的小村莊,位於一座小島上,那裡居民不多,生活節奏也不快,但地理位置絕佳,平時來往貿易停靠的船隻飛艇數不勝數,所以當地居民大力發展了商業和旅遊業。而這就同時帶來了安全問題。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以碎片化僱傭的形式,臨時找不同的人接任務。可隨着人類活動規模逐漸擴大,島上的生態結構也隨之變化,貿易淡季怪物出沒得愈發頻繁,這個時候來接任務的獵人卻少之又少。

今年,他們終於決定僱傭一個常駐獵人。

“我覺得這個機會真是太完美了,”赫蘿喜滋滋地說,“你想想,那可是卡妲島啊!又有山,又有水,沙灘,陽光,飲料,還有夜晚的露天溫泉——我能在那裡呆一輩子。”

“是的,出生入死的活兒讓我一個人幹就好了。”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幫我換了卷繃帶。

“哎呀,我就是暢想一下嘛!”

由於我的比賽已經提前結束,只等明天和卡妲島負責人簽訂協議即可,赫蘿便提議到酒館好好慶祝一番。她以大夫不讓我喝酒爲由,又點了兩大杯,每一杯都有我之前的世界裡一紮的量那麼多。

我佩服她的唯有一點,就是真的很能尿,幾趟廁所下來又是一條好漢,彷彿完全沒事兒人一樣。

喝酒吃肉的當口,一對穿着速龍套裝的獵人兄弟走來加入了我們。

這兩個小夥子我認識,拉里和巴里,雙胞胎哥倆,用的都是片手劍,在這場比賽裡發揮優異,成績也很不錯。他們笑容非常陽光,我對兩人的印象很好。

“恭喜你,白……”拉里在我左面坐下,靦腆地笑道。

“五隻藍速龍,是不是?”巴里坐在我右邊,很自然地拿起一條烤肋排。“真厲害啊!”

“還好吧。”我說。

“你們二位別謙虛啦,”赫蘿說,“你們連套裝都造好了呢。”

拉里和巴里各自看看對方的藍速龍套裝和黃速龍套裝,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不敢闖進老巢裡集體狩獵。”拉里說。

“都是一隻一隻單獨殺死的。”巴里說。

我看到巴里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連忙問他怎麼了。

“老毛病了,”他揉着手掌,“之前狩獵落下的病根子,不礙事。”

“聽說你們接了卡妲島的委託?”拉里說。

“那邊的待遇怎麼樣?”巴里說。

“呃——挺好的,”赫蘿有些迷茫,不知道爲什麼上來就問這個,“怎麼啦?”

“沒事,我們只是想祝賀你們!”拉里開心地舉起酒杯,“在這種比賽能取得這個成績真的很不錯!”

“我們交換一下名片怎麼樣?”巴里提議,“這樣之後有什麼事我們一定幫忙。”

“其實現在就有一件事想問,”拉里突然露出不安的神情,“我們下一場要和雌火龍交戰了。”

“雖然是雙打,但還是很不放心。”巴里也顯得很擔憂。

“要是白能……”拉里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爲了這個。”我止不住地笑道,“你們想要點建議,是不是?直說就好了呀,還來扯這些客套話!”

兩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赫蘿也笑了起來。

“真是對不住……”拉里說,“但我們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會爲難你……這頓飯我們請客,算我們的,好嗎?”

“沒事,不用的。”我大方地說,一轉頭看到赫蘿的表情,又閉上了嘴。

“咳,”我清了清嗓子,“雌火龍,是嗎?”我不得不貼在巴里耳邊大聲說,因爲這時候旁邊樂隊忽然換了一首搖滾曲子,大家紛紛跟着跳起舞來,“雌火龍有三點注意事項——!首先是它的甩尾——”

“等等!”巴里攔住我,驚恐地扭頭環顧四周,“別在這裡說——!”

我起身給赫蘿做了個手勢。

“我們兩個出去說!”我朝她大喊道,“這裡太吵了!”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我能看出,她對這兩兄弟並不感冒。這讓我很開心——因爲他們長得都比我帥。但是,哎呀,我對自己說,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和我沒有關係。

我們走到酒館外稍微安靜一點的大街上,巴里遞給我一張獵人名片。

“這樣以後我們就是戰友了。”他高興地說。

“哎呀,我沒有這個東西——”

“沒事,沒事,”他說,“你收着就好。”

我收起名片,思考該怎麼開口。雌火龍的攻擊方式我太熟悉了,可要描述清楚又不是那麼容易。

“對了,你們上一場打的什麼?”我問。

“嬉鬼龍。”他說。

又是沒出現在遊戲裡的怪物。不過這個名字我有印象。赫蘿給我說過,是一種類似鬼蛙的小型獸龍種,行動緩慢,但嘴裡吐出的黏液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從她的描述來看,我估計威力和王水差不多。

“你們肯定打了很久吧,”我皺着眉頭說,“畢竟要對付它的腐蝕性唾液……”那場面想想就噁心。

“挺久的。最後在場地上清理出好幾桶的黏液,工作人員跟我們說,到現在都擺在後場,不知道怎麼處理。”他輕描淡寫地說,隨後笑了笑,“當然,你去打肯定比我們厲害多了……”

我勉強咧了咧嘴。目前爲止我遇到的都是在遊戲裡交過手的怪物,這隻能歸功於運氣。面對從未聽說過的怪物,我很怕露餡。

“那麼,我們還是先來說雌火龍吧……”我及時轉移了話題。

-

我們回到酒館時,客人已經換了幾波了。巴里拉着我事無鉅細地詢問,把每一個可能的事故點都在筆記上詳細記錄下來,給我整得已經從最開始的客客氣氣變爲不厭其煩,只希望能早點結束。

桌子上又多出兩個酒瓶,烤串都被吃光了,拉里一個人坐在那裡,眼神發愣。

“赫蘿呢?”我問他。

“她好像是走了。”拉里大夢初醒,直勾勾地看着我說。

“走了?爲什麼?”

“她說她喝醉了。”拉里說。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還剩小半杯的啤酒。

喝醉了?赫蘿?

“她去哪兒啦?”我又問。

拉里搖了搖頭。

“她還跟你說什麼了?”我在桌旁坐下來,表情嚴肅地問。

“就沒說什麼……”拉里迷迷糊糊地盯着眼前成把的竹籤子,彷彿組織不起來思維。

我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扭了過來,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

“醒醒,”我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捱了那一巴掌後,拉里的眼睛多少有了點神色。

“噢——她回去了。”他瞪着眼說。

“回去了?回旅店了?”

“對,我們聊天來着,後來她就要回去了……”他揉着自己的前額,難過地說。

“她說什麼了?”我問。

“拉里,你怎麼回事?”他兄弟責備他,“明天要比賽,你還喝這麼多酒。”

“不是我喝的,”拉里辯解道,“她一直按着我灌。”

這是真的,我心想。

“對,我想起來了,”拉里說,“我們聊天來着。我問她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她說你們不是情侶?”他看着我,彷彿是要求證一個真相似的。

我點點頭。

“然後我又問她準備什麼時候表白,”拉里露出傻笑,“否則像你這樣的好男人肯定就被搶走啦……昨天吧檯那邊還有兩個女的問我你的事呢。然後,她就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和我說她喝多了,要回去休息了。”

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跟赫蘿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保持適當的距離,也沒看出她展露過什麼這方面的心思——最關鍵的是,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足足有十歲往上,肯定只多不少,她不可能對我有什麼想法的。

我趕緊清除出腦子裡自戀的想法,向兩兄弟道謝後就匆匆趕回旅店。我問前臺老闆娘赫蘿回來沒有,她卻告訴我,赫蘿留了張紙條。

“什麼紙條?”我迷惑地問,“她現在不在?”

“她剛纔出去了。”

“剛纔?多久之前?”

老闆娘看了看手裡的小說,往前翻了幾頁,估摸了下時間。

“快半小時了。”她信誓旦旦道。

那就是說,我和巴里出去沒多久,她就回來了一趟,肯定不可能喝醉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在着急個什麼勁。或許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行動的關係,沒有赫蘿在身旁,我甚至有些不適應——可是仔細想想,她自己一個人要去什麼地方,是很正常的事呀。也許是肥皂用完了呢。

我慢慢踱步上樓,走到203門口站了一會兒後,伸手敲了敲201的房門。

無人迴應。

肯定沒有人,我和自己說,你在想什麼?

我掏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下一秒,就被地上的小紙條吸引了注意力。

是赫蘿的字跡,叫我在晚上沒人時,去海岸邊一片臨近比賽會場的空地那裡等她,她有話要對我說。

我放下紙條,徹底沒了主意。

-

我等到晚上九點多,見她還沒回來,終於按捺不住,動身前往海岸。

這小姑娘在想什麼呢?我不能理解。

巴里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爲他在開玩笑,或是添油加醋,沒想到赫蘿竟然真的當真了。

那天清晨我心血來潮,告訴她我的真名是羅倫斯——《狼與香辛料》裡男主角的名字——也不過是覺得好玩,而且比“白老師”要好聽多了。

可我從來沒有向她表達過一絲一毫有想法的意思,反倒不停暗示可以留意身邊參賽的選手有沒有看得順眼的好男孩。

但現在又是來哪一齣呢?

“赫蘿!”臨近海岸時,我大喊了一聲,但立刻就後悔了——無論如何,把別人招來就不好了。不管她要和我說什麼,都應該尊重她纔是。

我繞着海灘後側的石坡往前繼續走了一段,一路上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在這麼個獵人聚集的城鎮裡,“熬夜”似乎根本就不存在——早睡早起,作息規律,保持身體健康,是每一個獵人基本功的基本功了。

老實說,我不是個特別能熬夜的人,但在此前的人生中,爲了捲成績、卷學歷、卷論文發表數量,熬夜簡直是家常便飯,睡眠質量也差到不行,因爲我總要在關燈後繼續玩一會兒手機。對我來說,那是一天中爲數不多“自由”的時刻。

剛穿越過來時,我沒有哪一天不在苦苦渴望趕緊回到原來的世界;可逐漸,我發現,儘管白天異常勞累,晚上卻能踏踏實實睡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精神抖擻。

也許我骨子裡是個適合體力勞動的人,我想到。

石坡上面是一片樹叢,植物茂盛,高度恰好能把人擋住。這片灌木叢的後面就是那片空地了。我實在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因爲這些灌木叢最容易招惹來的就是可惡的飛蟲。

“赫蘿?”我悄聲問。

“你在哪兒呀?”

她不會先回去了吧?

順着小徑沒走幾步,旁邊茂盛的灌木叢忽然發出響動。我以爲是小松鼠,或者別的什麼,便駐足等待,想看個清楚;可緊接着卻傳來一聲讓我不適的喘息。

“嗯……”

是女人的聲音。

這把我噁心壞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出來消遣的傢伙們呢?不過我沒有立場指責別人,誰要在哪兒幹什麼都是他們的自由。我快速走開,眼下只想找到赫蘿,帶她到其他沒人打擾的地方去。

“嗯……!”

這一聲更急促了些,也更清晰了些,而且幾乎就在我耳旁——我像被雷劈了似的登時站在原地,感覺心臟都停跳了一秒。

是赫蘿的聲音!

不會錯的,我能聽出,那就是她的聲音。

瞬間,我的胃裡開始翻江倒海,險些沒有站穩。這種感覺沒有體會過的人是不會懂的。焦慮、急躁、絕望、恐懼——將所有這些負面情緒統一熬成大雜燴,拿串子串起來,放到地獄之火上烤至焦黑,然後硬逼着你吃進去——不,從下面塞進去。

這就是我當時的感受。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我拔腿想走;灌木叢再次搖晃,一條腿從裡面邁了出來,接着是整個身子;赫蘿雙手被綁在身後,嘴裡塞着一大團破布,眼神驚恐地望着我,用極慢的速度挪出灌木叢,露出架在她脖頸後面的一把黑刀。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黑刀緩緩向前推進,幾秒鐘後,我便看清了它的持有者:

一個身穿漆黑髮亮的甲蟲套裝的人,戴着獨角仙形狀的甲蟲面具,正用和那晚兩隻飛蟲同樣面無表情的蟲眼望向這邊。

我把手緩緩放到身後,馬上要握住劍柄時,從那扇面具後面傳來一陣寒冷低沉的聲音:

“……放下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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