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上皇的安撫下,江秋意給那白猿做了詳細的檢查,診斷的結果卻是和孟常德一樣的。
身體是正常的,脈搏的跳動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除了呼吸比常人粗重,其他的並無任何異樣,如果忽略那一身跟白色金剛的長毛和不能見光的毛病的話。
倒是智力,智力受到了嚴重的損害,退化至三歲幼兒般的程度,只對太上皇一人和善,若是沒有太上皇的安撫,其他人一靠近,便會發瘋發狂。可他腦顱上卻沒有任何傷痕,檢查也檢查不出是因何而致。
從寢殿內出來,房門便被太上皇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方纔到了最後,江秋意在屋內點燃了安息香,屋裡頭的人,已經睡着了。
看得出來,應該是他如今旁人近不得身,生活起居便由太上皇親自照料了,事無鉅細,這倒是給這位當了幾十年父親卻沒有親手照顧過任何一個孩子的老皇帝,平添了許多父子相處的時光。如果樑王不是如今這副情景,只怕這對父子,依舊是反目成仇的吧!
江秋意知道,樑王一開始被軟禁在行宮的時候一次次的試圖逃走,還爲此與太上皇多方爭執,最嚴重的一次直接給太上皇氣暈過去了,今上過來伺疾整整兩個月才消停。
腦海裡有靈光閃過,也就是在那兒之後,她再也收不到行宮裡任何關於樑王的真實消息,爲什麼這麼說呢?樑王身上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事情,按道理來說她沒有可能收不到半點風聲的!可她確實是在太上皇領着她親眼所見之後才知道了這件事兒!
今上到行宮來伺疾,然後樑王就消停了,而不久之後,樑王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江秋意越想越心驚,驚的她寒冬臘月裡出了一身的汗,裡衣都是黏膩的。
“謝夫人,叡兒的病,可有醫治之法?”
太上皇的話總算是讓江秋意回過來神了:“此病太過詭異,請陛下恕臣婦孤陋寡聞了,因是不曾見識過,是以不敢輕下判斷,臣婦想與熟知病情的孟太醫詳談一番,或許會有些進展。”
她不敢做任何判斷,好端端的一個人退化成了人猿的模樣,這便是放在科技發達的21世紀都是匪夷所思的,更何況還是在這沒有任何醫學儀器可以輔助檢查的落後古代。
“去吧,朕已經不奢求叡兒可以恢復如常,只求他不要這般暗無天日的活着便好,如今朕尚且還能照顧他一段時間,謝夫人,希望在朕照顧不了他之前,你已經找到醫治他的辦法了……”
最後幾句話,這位一世尊貴的太上皇,已經帶了祈求的語氣。江秋意心神一凜,告退之後在內室的引領下,直奔孟常德所在的太醫署,而太上皇也遵守承諾,張重度如願以償的帶走了從龍衛裡最頂尖的高手——鷹眼。
鷹眼其人,在皇室密案裡清楚明白的記載着他的生平,從龍衛對外或許神秘,他們是皇室的暗衛,歷代堅守着皇族的最後一道屏障,緊要光頭是可以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保衛主子的。
可在皇室的密案裡,這些人卻又透明的連一日三餐吃了什麼吃了幾口都被清楚明白的記錄在案,就連應,他在江秋意身邊保護時,也是需要向上級彙報自己每日的行蹤的,要精準到每時每刻。
而鷹眼,是從龍衛的總教頭,應這一代的從龍衛,幾乎都是從他手底下經歷過十幾年魔鬼訓練才教導出來的。從龍衛不參與前朝政治,只負責保護皇室成員的人身安全,可江秋意不知道這位總教頭被抓,會不會掀起什麼風波。
很快,她便跟隨內侍來到了孟常得的藥廬裡,可見面之後江秋意開口問的第一句話不是關於樑王病情的,卻是今上的宮闈秘事。
“今上到行宮伺疾之後,可帶走什麼人嗎?”
孟常德聞此言全身一震,而後恢復如常,語氣淡淡試圖掩蓋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涌:“侯夫人,後宮裡的事兒你應該去問知道的人,下官只負責治病救人,其他事一概不知。”
“不知?是不知還是不肯說?你不願意說的事情,那就肯定關乎你們孟氏的切身利益,孟院首明哲保身,從來只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屋上霜。可你應該知道,大廈傾覆,焉有完卵?”
江秋意目光灼灼的盯着孟常德,她忽然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從前只覺得只要安王登基了便是這老秦國的當家人了,那麼他們也全都可以跟着鬆一口氣了,可此時此刻,她的直覺告訴她,危險依然無處不在。
孟常德手中搗藥的藥臼在他慌忙轉身去看江秋意的時候,“砰”的一聲摔掉在地上,而他手裡還拿着杵子。
“章後之死你已醫德有虧,凡事可一不可再,孟常德,先不說你是陛下的臣子,應該對今上盡忠職守,就單說你一命醫者,醫者父母心,救人才是醫者的天職,可你已經在這事上面犯過一次大錯了。”
“爲此你將掌上明珠送入東宮想要彌補對今上的虧欠,可到頭來呢?孟氏嫡女死於非命,連帶着腹中胎兒都沒能保住,這難道不是上天對你的懲罰嗎?孟常德,你還要一錯再錯嗎?”
江秋意的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她雖拿不準今上在行宮伺疾的那兩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她卻非常肯定,孟常德是知道的,連帶着樑王到底怎麼回事,他也是多少知道些的!
只是他不肯說!
是以江秋意態度凌厲,像是審問犯人似的逼問堂堂的太醫院院首,四大世家之首的孟閥家主。
孟常德深吸了好幾口氣,最終彎下腰,伸手去撿地上掉的藥臼,帶着微不可聞的聲音說:“是風梧,風梧入宮當了御侍,在御前伺候。”
江秋意卻是一愣,風梧?風梧是誰?御前行走的女官,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今上也從未提及孟閥的貴女入宮當了御侍一事啊!不對,風梧,她姓風,不姓孟,既然不是孟家女,何以孟常德愁眉深鎖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