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太醫的爲難讓蕭元啓升起了濃濃的不安,他銳利的眼眸直視着寧太醫。
“微臣,不敢說。”寧太醫重重地跪了下去,他眉間滲出點點汗跡讓蕭元啓越發的不安。
“你如實說吧,朕不會責怪你的。”蕭元啓語氣不由落了落。
“微臣,遵旨。貴妃娘娘先前入水,寒氣入體,怕是已然傷到了小皇子了。方纔臣給小皇子問了脈,那寒氣到了肺腑,這,小皇子怕是會……”寧太醫將所知告訴蕭元啓,可最後那一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剛剛產下的孩兒,卻是在閻王門前打着轉,他亦是萬分痛心。
蕭元啓心中沉沉落下,如同巨石壓到了心腹之中,那股子悲慟淺淺溢|出。他喉頭一緊,眼眸緊緊鎖着,不敢容一絲波瀾打亂,他低聲問道:“怕是如何?”
這聲音很輕,如同吹拂下來的柳絮。他雖然貴爲一國之君,可在這一刻,他卻很難保持往日的冷靜。
那寧太醫終究發着顫答道:“小皇子寒氣入肺腑,微臣定會竭盡所能,可是,皇子怕是活不過十歲……”
說完,寧太醫死死匍匐在地上,不敢餘下一絲空隙,他背上打着抖,不敢面對蕭元啓的利眼。
“十歲……”蕭元啓喃喃道,他眼前晃過了一個人影,眼中恨意昭然。他盯着寧太醫的後腦勺道:“此事,除了你我二人,再有人知曉,你便提頭來見。”
蕭元啓打發走了寧太醫,進了寢殿。望着沈思容憔悴的臉,蕭元啓的眼微微潤溼着。他既然無法保住這個孩子,那麼,便讓她有更多的孩子。
那麼,是不是到了那個時候,她能少幾分傷心。
想這些,他低頭在沈思容眼睫上輕輕一吻。
過了良久,直到宮中染上了紅燭的光華,夜色鋪滿了整個庭院,透進了月光點點。鳳鳴宮中多了幾抹亮麗,後宮妃嬪們得了消息都前來探望,但是均被攔在了鳳鳴宮外。內監進來稟報,蕭元啓卻並沒有心思見這些不安分的妃嬪。他小憩了一會,才攜着一身怒氣到了麗妃宮中。
麗妃王姝此刻剛剛卸下濃妝,見蕭元啓不容通稟便進來,慌張的對着鏡子理了理鬢髮。隨後起身柔柔一笑:“臣妾見過皇上,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元啓眼中無一絲柔情,冷聲說道:“朕一點也不萬歲,沈貴妃剛剛生產,倒是不曾見麗妃你前去看看。”王姝正被蕭元啓的冷漠驚得一慌,隨後聽清蕭元啓的話後笑着回道:“皇上這可是冤枉死臣妾了,臣妾去了,卻被汪公公攔在門外了。”
見蕭元啓淡淡頷首,面上的冷峻淡去幾分,王姝心頭鬆了一口氣。既然沈思容現在剛剛產子,那麼皇上自然是需要人服侍的,她眼中盈|滿笑意,伸出手指鬆了鬆腰間的錦帶,衣襟被帶鬆了些,胸口前露出一大片白嫩的凝脂肌膚來。她蓮步輕移,身子貼上了蕭元啓的背脊。
“啊……”猛然被蕭元啓一推,王姝腳下不穩,生生摔了下去。一個不小心,王姝碰翻了一旁的圓凳,圓凳在原地打了個轉,壓在了王姝的腿上。
“哼,朕沒忘,朕問你,芸妃的死當真就解決了桃花林的事情嗎?你可知沈貴妃受寒難產?若不是你,如何會有這麼多是非?”蕭元啓的句句指責讓因腿上的痛飽含淚水的雙目中射出了冷冷的光芒。
蕭元啓知道今日不該來找王姝的麻煩,雖然手頭有了那一封信,可在沒有王家的確切證據前,也不該打草驚蛇,可是沈思容和孩子今日的險情不正是這女人弄出來的麼?
“臣妾,臣妾並不知曉會出事啊……”王姝掩飾住心中的怨怒,悲慼地說道。
“朕告訴你,你最好莫打什麼主意,若是貴妃與皇長子再出了任何差錯,朕爲你是問。”說完,蕭元啓甩着袖擺離開了,只留下王姝那茫然的眼神。
王姝望着那決然的背影,脣邊不由癲狂發笑。
而蕭元啓步出殿外,汪廣榮跟着鑾駕旁低聲說道:“皇上今日實在不該來訓斥麗妃娘娘的。畢竟皇上現在無法一下子斬草除根啊。”
此話有些逾矩,但汪廣榮卻硬着頭皮說了出來。
“不,朕今日便是敲山震虎,麗妃不會輕易將此事告知王褚,至少現在王褚不會和朕鬧翻,不過等到七弟回來就難說了。朕今日這麼一番話,能讓麗妃安分些,鳳鳴宮也就相對要安全很多。”
蕭元啓輕聲說着,聲音被風吹散開,鑾駕之外的汪廣榮並未聽清,只是聽見了他的一聲嘆息。沒有人知道蕭元啓心中的苦楚,方纔那爲人父的喜悅卻成了重重的負擔,可是他知道,只要那孩子在一天,他便會護着他周全,那是他與沈思容的孩子,他最爲喜愛的孩子。
一夜未眠,蕭元啓換上朝服便去了太和殿,在朝臣面前,他還要欣然宣告天下,沈貴妃生下一子,封爲皇貴妃,而皇長子賜名封賞於滿月宴上下達。
昌黎以來並無皇貴妃的稱號,而朝臣們也知道蕭元啓這一步不過是爲了皇長子滿月之時的封后做鋪墊罷了。
下了朝,蕭元啓便到了鳳鳴宮,朝臣們的摺子也被送到了這裡來。每改完一摞摺子,蕭元啓便會派人去看看沈思容。
沈思容今晨已經醒了過來,她讓人將小皇子抱在身邊照看着,懷裡小小的人兒軟軟的,還帶着淡淡的奶香。小小的手掌微微動着,逗得沈思容滿臉的笑意。
等到蕭元啓改完摺子進來,正巧看見這溫馨的一幕。原本涼下來的心,又暖了起來。或許,一切還有希望……
他帶着笑在牀榻邊坐下,抱過沈思容手中的孩子,手臂略微僵硬着,從未抱過孩子的蕭元啓只怕稍稍一用力便會傷了他。懷中的人兒輕輕睜了睜眼,明亮的眼燦若星辰。
“辛苦你了……”蕭元啓柔聲說着。
沈思容搖了搖頭,從蕭元啓僵硬的臂彎中結果襁褓,血色略欠的紅脣在嬰兒柔嫩的臉上親了親。
沈嬤嬤將孩子抱了下去,而沈思容的目光一直追隨着。蕭元啓的心頭一揪,不由別開了眼。
“蘭姑姑去了,皇上還要好生安葬着。”沈思容想着自己產子之日卻是蘭心離開之時,不禁覺得悲涼。
“朕知道。那封信,朕看過了,不過,還是要交給孟遠去查。他對此事更爲熟悉。”
“嗯,也好。”沈思容總歸有些疲倦,說了幾句話便有些睏意了。蕭元啓扶着她靠躺着,手指繞過她兩鬢的黑髮:“朕,要送一件禮物與你。”
聞言,沈思容挑眉問道:“禮物?皇上不是剛剛加封了臣妾嗎?還有什麼禮物?”
蕭元啓拍了拍手,外頭便有內監放下珠簾,而珠簾之外一道低沉的聲音說道:“老臣參見皇上,參見皇貴妃娘娘。”
聽見沈世言的聲音,沈思容不覺意外。先不說後宮是極少允許外臣入內的,便說着鳳鳴宮也是不允許後宮衆人進來的。她擡眸看着蕭元啓,只見他但笑不語,隨後沈世言所說更是讓沈思容心中如同驚天。
“臣請皇上賜婚。”
若不是下身還泛着痛,沈思容定然會以爲自己在做夢。沈世言現在竟然要蕭元啓賜婚?她放在薄被中的手不由捏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