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一臉風淡雲輕,語氣裡面盡是直白的調侃。
尹一銘現在覺得,她剛剛熄滅的憤怒小火苗,又有重新燎原的勢頭了,“纏綿,當然纏綿了,患難與共,不離不棄,要多感人要多感人,簡直是跨世紀情感大戲的典範,文老您是沒看見,您要在現場,一盒紙巾都不見得夠用。”
文曦愣了一下,可惜尹一銘囂張上癮了,完全不想給女神說話的機會,只想自己一個人將煞風景這個事情做完美一些。
只見她苦大仇深地一擺手,“路難走就算了,風大雪更大,一路上,有個叫厄運哥們,死皮賴臉地瘋狂追求我,我想盡各種辦法,想擺脫他,但人家愣是比我臉皮還厚,死纏着我不放啊!”
厚臉皮的尹一銘同學,四下看看,決定親自爲文曦演示“厚臉皮”的含義。
她大喇喇坐到文曦身邊,也不顧文曦驚訝的表情,徑直將她的手拉開,自己一頭栽倒在美人兒的大腿上,翻騰幾次,覺得躺舒服了,才臉朝上盯着文曦的下巴,繼續忽悠。
“一開始迷路就非常危險了,我走到一個斷頭崖的下頭,絕望得不行不行的,估計厄運大哥就是在那同我一見鍾情的。”
文曦被尹一銘反反覆覆拱得有些癢,只能雙手捧着她的臉,喝令她,“好好說話。”
“當時陳穎被一層雪埋住,渾身梆硬,差點把我的腰都硌斷了。”尹一銘轉頭將臉埋到文曦身上去,意思是我來告訴你當時陳穎被掩埋的真實場景,大概這樣。
尹一銘現在,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基礎體能還是要比普通妹子高出很多百分點的,何況是智慧和體能完全不成正比的小文老師。
文曦被纏不過,只能苦笑着任她折騰,何況這幾天提心吊膽地擔心她,現在能夠踏踏實實地抱在懷裡,也真是一種讓人抗拒不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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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一銘感受到文曦接納自己的雙手,心裡臉上都樂開了花,情緒上揚連帶話也多起來,“陳穎當時的情況,特別不好,我千辛萬苦地帶她躲到一個山洞避風雪,天寒地凍沒吃沒喝,幾乎讓倒黴催的厄運大哥,給逼死了。”
“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陳穎的情況比我們當初想象的要糟糕多了,她的前胸,後背,胳膊和大腿上,全都是一道道的鞭痕,新傷舊傷重疊在一起,幾乎就沒有完整的一大塊皮膚,不管是誰,把她傷成這樣,必定是特別兇殘的人。”
尹一銘抓着文曦的手,一邊說,眼裡全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文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嘆息了一會兒,才緩緩說,“你知道的也不少啊,這眼睛長得漂亮,還帶透視能力嘛。”
尹一銘聽見文曦奚落她,又不樂意了,乾脆抓起文曦的手指頭,塞到齒間,用牙尖啃啃。
“哎你!”
“我怎麼啦,厄運大哥攻勢那麼強烈,我總要帶着學妹活命啊。她身體那麼虛弱,我沒有別的辦法給她保溫,只能脫了她的衣服貼着抱緊她。如果不這樣,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讓她活過那一晚了,文老你可不是這樣小氣的人,你要再調侃我,別怪我不客氣。”
尹一銘話沒說完,就覺得自己造次了,人家文老還沒說啥呢,自己先把個小氣多心的帽子扣給人家,還把自己塑造成捨己救人不惜代價的偉岸形象,這……這可真是牛大發了、往後幾百年也沒這光景了,趕緊抓緊機會享受。
“那這位小英雄,你捨身救了你的美人,怎麼不直接回家,又跑到這荒山野嶺的土著部落裡來了,不怕美人不高興麼”
文曦的口氣冷冷的,但是環抱着尹一銘的雙手卻沒有鬆開,她雖然不在現場,但她也在腦中想象了一萬種尹一銘沿路可能遭遇的危險和傷害,每一種都讓她無比揪心,恨不能代之。
現在尹一銘平安回到自己身邊,她願意像孩子一樣對着自己鬧騰,願意撒嬌,願意耍賴,都沒有什麼不可以,她許的願本來就是,無論怎樣,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我怎麼不想回家啊,但是前頭我也說了,厄運他堅忍不拔地追求我,我沒轍啊。飢寒交迫想給陳穎抓個獵物充飢,沒想到我居然那麼倒黴,走到那個敢達兒子設置的圍獵圈子裡頭去了,唉……”
尹一銘偷眼觀察文曦,看着她眉頭揪起爲自己擔憂的樣子,真是又不忍,又開心,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你造他們用的弓箭,有多厲害嗎,那大箭頭,比我胳膊都粗,釘上我就能給我戳個血窟窿,就冷言那麼妙手回春的醫生,都救不了我。”
比胳膊粗,那還是弓箭?你說的是火箭吧……
文曦被尹一銘氣笑了,“冷言是腦科的醫生,你這小腦袋有病,我們真是該找她看看。”
尹一銘也覺得自己吹過頭兒了,只能找話題岔開,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些別的,然而文曦的懷抱真是太柔軟,太溫暖了,幾天奔波,現在安全加上安心,終於讓尹一銘放了心,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了。
……
要說勤勞勇敢,寨子裡的村民真是擔得起這個評價,尹一銘覺得自己的這個美好夢境,還可以再持續幾天幾夜,然而窗戶外頭不斷傳進來的呼喝之聲,實在是讓她無法再裝死。
尹一銘努力掙扎着起來,擦擦口水,晃動還在眩暈中的大頭,努力搞清面前的狀況。
對了,文曦呢?
尹一銘沮喪地四下打量,很期待文曦能從牆角的木頭縫裡竄出來,拍拍自己的大頭,嘲笑自己睡傻了。
別說磚縫了,連炕上也沒有文曦睡過的痕跡,美人兒莫非是抱着自己的大頭坐了一夜,天亮前悄然離去了?
那也太聊齋了。可如果不這樣,那昨天愛的關切都是做夢不成?
不行我得出去核實一下。
尹一銘撿起炕頭上,不知何人放在這兒的一套白棉布袍子,利落地換了自己身上破爛不堪的舊衣服,登上炕下面一看起來很保暖的翻毛棉靴子,急匆匆跳下炕,推門就向外走去。
厚重的木門並沒有上鎖,尹一銘探頭,外頭只有兩個身穿獵戶裝束的青年人對面站着,倆人看見尹一銘出來,誰也不開口,如同木雕泥塑一樣。
尹一銘覺得好笑,試探着邁步出去,一步,兩步,三步……
“你們不攔着,那我可走了啊。”尹一銘心裡美,朝身後的倆人眨眨眼,轉身邁出第四步,就見靴子前一塊的土地突然被什麼東西擊中,蓬地炸起一小團塵土,細小的土塊濺了尹一銘滿腳。
“還有完沒完了啊,招誰惹誰了整天這樣針對我!”
尹一銘心裡惦着去找文曦,暴躁得不得了,從地上把那根箭拔起來,轉身就奔那放箭的年輕獵戶。
一枝羽箭拿在手裡,上敲下打,左右開工,將那人的弓箭打落一地,頭頂的棉帽子也掀落在地上,滾了一圈塵土。
另外一個獵戶見狀,立刻上來幫忙,尹一銘餘光看見,閃身迎過去,借力打力,甩手將他摔翻在地,吃了一嘴的沙土。
開頭捱打的獵戶急了,從胸前掏出一個骨制的哨子,鼓起腮幫子沒命地吹起來,骨哨的尖銳響聲立刻傳得滿坑滿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