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銘從小跟爺爺生活,獨立意識在同齡人裡首屈一指,幼年時期便有人稱“生活小百科”之美譽在身。
方纔文曦落難摔倒,美女老師形象全無,但尹一銘就是咬牙袖手旁觀,落得一路上被文老師各種伺機報復,苦不堪言。
其實作爲一個獨立在山中行走了十餘年,並且兼有老媽子性格的人,尹一銘在這一趟旅行當中還是頗有自己的考慮的。
眼見着文曦這個書蟲兒就是個最沒見過“市面”的,小鎮子上賣個滷味福字兒都讓她興奮地跟發現新大陸沒區別,這邊進山的路邊幾寸厚的雪讓丫眼睛都冒光,就以爲這兒叫“雪山”了,那待會兒真進了山,還指不定有多得瑟呢多來勁呢。
得嘞,您就在這兒先摔個屁蹲醒醒盹吧,再不老實,一會兒進去摔到溝裡,我可不撈。
看着文曦的熱情隨着進山的深度一起不斷走高,尹一銘沉穩的小心臟也越來越沉重了。
“哇哦,尹一銘,你家鄉還真是非常有深度啊,這一片山林子,給我一天時間我也走不出去,太壯觀了,山頂白雪皚皚,山坡上林海濤濤,有點仙境呢。”
“的確是,給你一天你是走不出去。估計三分鐘就有豺狼虎豹□□,售後還有食腐動物負責,保證連渣兒都不給你剩下。”
給你自己放裡頭,咱就永遠古德白了,還一天,這輩子你自己都出不來。
尹一銘向上翻起的白眼都沒時間放下來休息片刻。
“你騙人,要真這麼危險,你還能長這麼大,不得早夭折多時了?真能忽悠。”文曦回頭撇嘴表示不服,腳底下踩滑了雪,踉蹌一下才勉強站穩,一小塊混着積雪的土石順着道旁的土坡嘩啦啦滾下去,到很深的地方纔被枯草絆住。
尹一銘的一顆老媽子心立刻被嚇得揪起來,拉着文曦的手讓她走在靠山樑的一側,腦子裡完全忘了文曦與自己的師生輩份了,“你要講話就講話,眼睛看着路好不好?就你這樣的,豺狼虎豹都不屑於打理,嫌忒蠢,吃了都掉價。”
文曦聽完了十分不開心,“爲師剛剛評上學校今年年度青年學者,你小孩子家莫要口吐厥詞。”
“行,文學者,你學問多。那我問問你,我牽着的這是個啥?”
“你纔是真的傻了吧?”文曦愣愣地瞅着小白馬,又看看尹一銘一本正經的表情,有點不明白她在賣什麼牌子的大力丸,“你牽的這不是尹伯伯送我騎的小馬麼?”
“錯,事實上它是一頭驢子,用洗面奶太久導致膚色偏白氣質芬芳的驢子。”
“喲,你們家驢子真時尚美麗惹人嫉,驢子還護膚呢?尹一銘你的鼻子怎麼還不變長啊,這不科學。”
文曦被尹一銘拉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非常明顯地掙扎,又想眼下只是狂野無人處,躊躇片刻就大方地放鬆下來,還把冰涼的手指伸進尹一銘的袖口取暖。
尹一銘側着頭看了看文曦坦然的臉色,驚訝之後轉爲欣喜,“我又沒說謊,爲什麼鼻子要變長啊。”
“嘖嘖,指馬爲驢這種事情你也做得出來,誇你誠實的話,我可真說不出手。”文曦一隻手暖和了,再換另一隻,冰得尹一銘一邊兒呲牙一邊一臉慷慨赴死的神情硬在那挺着。
等到適應了手上的冰鎮感,尹一銘將頭一揚,“我問的是手裡所牽爲何物,並沒有指明是哪隻手。”
話音未落,文曦臉上已經凝起一團不善的黑雲,兩根手指捻起尹一銘手腕內側的嫩肉,一上一下搓弄威脅着。
尹一銘閉了閉眼,就義的表情更加明顯,決心說完自己壯烈之前最後的遺言:
“右手是白馬沒錯,但左手嘛,也的確是皮膚白皙容貌美膩的一頭小蠢驢啊啊啊——”
“尹一銘!爲師今天已忍你很久了,再諷刺我休怪我老人家有一顆清理門戶的堅定之心。”
尹一銘的慘叫引起山谷中陣陣回聲,小白馬一臉嫌棄地看着她,還有些不耐煩地打着響鼻。
“行了小白,你回家吧,這兒沒你什麼事兒,就甭忘我傷口上撒鹽巴了。”
尹一銘一邊不住地倒抽冷氣,一邊鬆開繮繩,騰出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伸頭在馬脖子上蹭了蹭,指一下回家的方向。
“哇哦,好乖,尹一銘你這個小壞蛋,還不如個馬兒乖巧呢。”
文曦望着小白馬的遠去的身影真誠讚歎,回頭不忘了送給尹一銘一個很白的白眼。
“是是是,我不如小白。你倆檔次最接近,你跟小白一樣乖巧。”
文曦鋒利的眼神再次投來,嚇得尹一銘抽着冷氣跳出幾步,
“你不蠢嗎,山路這麼難走,你還走路蹦蹦跳跳,到處亂竄,哪有一點保護自己的意識,我也是爲你好嘛。”
……
也許是尹一銘甘當老媽子的精神打動了文曦,也許是這山中從未見過的石木雪景讓人悠然鎮靜,接下來的一路上,尹一銘的手就剩下“暖手寶”這一個獨有功能,沒有再遭受不人道擰掐。
天上的雲層漸漸加厚,加之冬日裡日落時分比較早,天色漸漸地暗下來。
山路上難得有行人經過,自然逃不過文曦一雙因爲好奇而細細打量的大眼睛。
“一銘一銘你看你看你看,前面老大爺牽的馬兒是灰色的,耳朵比小白的長不少,但是沒小白高壯呢。”
“是是是,比咱家小白瘦小,可人那是驢子,驢子!”
“哦……區別也不是很大……哈?”
“……”嗯,跟小白區別我不知道,但是跟你區別真不大,都是小蠢驢子。
“一銘你看你看你看!”
“看什麼?”
“山上有一羣長鬍子的羊哎!還會飛檐走壁呢!”
“是,你跟人家比攀巖,還真不是個兒。”
尹一銘一面敷衍文曦,一面擡頭看天,心急如焚地想在天黑之前把文曦帶回家。
現在雪下的雖然不大,但文曦的髮梢衣角早就被打溼了,讓冰刀一樣的山風一吹,凍得梆硬。
山勢迴轉,兩條岔路各走一邊。尹一銘領着文曦停下來,認真辨認好了方向,“嗯,到這兒離家就很近了,再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就好,你晚飯想吃啥,我讓爺爺給咱倆預備點吃的。”
過了許久尹一銘也沒聽見文曦回答,轉回身一看,嚇得寒風中冷汗都出了一頭一臉——
文曦竟然不見了。恭敬不如認命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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