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隊長和長樂率領一衆衛隊挺立在營門外,只有柳蓓和小唐進了會議室,一位作爲機要秘書作會談紀要,另一位則充當翻譯。于謙進入會議室後,並未寒暄,甚至在與利德爾將軍握手時,也只是輕輕點頭,既無微笑,也不帶任何挑釁或者惡意,相互之間視對方爲空氣。于謙大步走向對着正門的座位,落座後薩米特也未囉嗦,開口直接用印式英語快速的講着什麼,似乎涉及到雙方的活動範圍的界定問題,于謙聽不太懂,因此話語不多,目光順着薩米特的指揮杆在地圖上移動,每次出口就是這兩個字。
“我的”
“我的”
……
頭頂的電風扇嘩嘩的轉着,營房裡的衆人感到燥熱,更多的卻是莫名的沉悶和壓抑,一衆印軍軍官的目光在於謙和利德爾將軍之間徘徊着,每一次於謙吐出那兩個字,都讓這些軍官們提溜着的心,再哆嗦一下,不是怕領土談丟了,而是害怕于謙的這種態度一旦激怒了自己的上司利德爾將軍,再要開戰可怎麼辦?
薩米特充當利德爾將軍的代表,作爲這次會議的印方主談,眼見於謙的這種態度,已經無法繼續談下去,就將指揮杆摔在地圖上,提高了嗓門,開始質詢於謙兩次帶着惡意,擅闖印軍重要軍事基地,挑起了爭端,並在印方的一次次忍讓下,讓事態進一步升級。對此,要求于謙的護鄉軍承擔全面開戰的全部責任。
薩米特像是吃錯了藥一般,根本不理會身旁其他軍官遞過來的眼神,態度異常的強硬,指責于謙,手指甚至伸到了對方的鼻前。似乎有在會議室裡就要幹一架的架勢。
會議室裡的氣氛登時凝重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的看向了于謙,甚至連利德爾也想不明白,薩米特這時要幹什麼,難道是想通過談判桌上的氣勢壓倒對方,來讓對方屈服嗎?如果這樣想的話,這個薩米特想的太簡單了,利德爾甚至有些後悔,爲什麼要安排薩米特作爲自己的代表。
于謙聽完小唐的翻譯,不置可否的放下茶杯,對着身旁的柳蓓輕聲說了句。柳蓓則掏出一個手機模樣的設備,對着上面的按鍵輕敲兩下。于謙伸了個懶腰後背仰在座椅靠背上,雙手抱着後腦勺等待柳蓓發完信息。緊接着突然伸手將柳蓓攬在懷中,左手撥弄着柳蓓的頭髮,在對面印軍驚呀的表情中,豎起三根指頭。
“三”柳蓓乖巧的的將一粒晶瑩剔透的葡萄塞進于謙口中
“二”于謙嘴裡含着葡萄,含糊不清的再喊一聲,門外的毛隊長和一衆衛兵已經開始臥倒。
利德爾厭惡的看着眼前這個狂妄而又無知的部落首領,無論戰鬥力多強,到底是一羣不開化的野蠻人,軍事談判這麼嚴肅的事情,還帶個小情人過來,或者把自己的機要秘書搞了,這樣的武裝還會有紀律嗎,還會有戰鬥力嗎?不過利德爾卻不明白,薩米特上校說了半天,對方爲什麼伸出三個指頭,這是三個條件嗎,等利德爾收回思緒,重新提起精神想聽聽這三個條件時,這位狂傲的首領又將最後一根指頭收回了。
“一”于謙吐出了葡萄皮,順勢捂住柳蓓的耳朵,而後者則舉起早已準備好的紙巾親暱的給於謙擦嘴。
“啾啾啾”伴隨着于謙收回最後一根指頭,又是一陣疹人的火箭炮發射聲,利德爾吃了一驚猛然轉身朝外看時,才發現對方帶來的衛兵早已經俯身在地,做好標準的防炮動作了。
轟轟轟,會議桌上的水杯劇烈跳動起來,一顆顆葡萄在會議桌上四散滾動,利德爾不用出門就知道,口徑在150毫米以上,自己的跑道又被蹂躪了一遍。
“你……”利德爾怒不可遏,掏出配槍指頭于謙的腦袋打開了保險,黑洞洞的槍口抖動着,極端的憤怒和屈辱感讓利德爾有一種不管不顧,閉上眼就開槍的衝動。
剛閉上眼睛,手腕處卻是一麻,像是被針扎過一樣,利德爾再睜開眼時,手槍已經到了那個美得像狐狸精一樣的女軍官手中,對方的眼眸盯着自己,***在其手中快速旋轉着,像變戲法一樣,幾秒鐘的時間已經散成了一堆的零件。
“將軍閣下,是戰是談,不用再浪費口舌,哪位可以幫我們把這些葡萄收起來?”于謙端起茶沒有吭聲,旁邊的小唐卻用標準的印地語問了起來。
柳蓓將面前的一堆零件推到了一邊,一張自己帶來的布質的地圖在會議桌上展開,遞給於謙一個精緻的伸縮指揮杆。
“我的”于謙在迎客峰至礦場線一帶畫了一條線,再往南一指,畫到了底杭河中心線處,“也是我的”
利德爾的眼珠像是被指揮杆粘住了一樣,嘴巴隨着于謙的指揮杆向南移動也越張越大,胸部像是在給氣球吹氣一樣,劇烈起伏,在於謙的指揮杆第三次向南移動時,終於爆發了:“混帳,你們算什麼東西,連鞋子都穿不起的野蠻部落,以爲有了北方人的支持就了不起嗎,我們的轟炸機和烈火導彈一到,你們就等着鑽地洞去吧”利德爾氣呼呼的一拍桌子,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卻看到兩把明晃晃的刺刀正橫在那裡,而自己的衛士正噤若寒蟬,明明是在自己軍營,卻無人敢替自己的將軍推開這兩把刺刀,利德爾哼了一聲,走到會議桌的一端坐下,將身子轉到一邊,看也不看于謙這邊。
于謙伏身在會議桌上,擡起眼皮看了看利德爾將軍的表演,不爲所動,手上的指揮杆卻轉了向,頑強的向左右移動,將上下蘇班西里和東西察禺囊括在內,“這裡,我的專屬經濟區,你們不能開發利用,所有礦場全部關停,不然我幫你們炸掉”
“這裡,治安識別區,主權屬我,不過雙方見面了可以打個招呼,不必開火”于謙拿出了古惑仔分地盤的態度,認真的在地圖上比劃着,指揮杆的頂端已經超過了地圖的範圍,估計是在拉達克一帶。
“太過分了”就在利德爾離開座位以示抗議時,剛纔一言不發的薩米特再次爆發了,猛然從座椅上站起,一巴掌拍在那幅地圖上,伸出手指向于謙的鼻子,遠遠站在一邊的印軍衆指揮官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忙朝着發了神經的薩米特使着眼色,生怕他惹怒了這個殺神,當場發飆,把大家當場劈了,那把看着就瘮人的彎刀就在他手邊呢。
會議桌上,寬寬的布質地圖下面,柳蓓小手一抖,一個灰色的小本本從地圖下一閃,落進自己的公文包裡。
“你想怎麼樣,繼續打嗎?”于謙也一拍桌子站起,一把拍開薩米特指向自己的手,在衆人被嚇得一閉眼的一剎那,一張薄薄的紙片從地圖下面,滑向了正怒目圓睜的薩米特,而後者以同樣利落的動作,左手一翻,將其壓在掌下,趁着後退兩步的動作,紙片又落到口袋裡。
利德爾有些感動,就在自己引以爲傲的老虎旅的衆軍官懾於這頭猛獸的淫威,噤若寒蟬的時候,這個地方守備旅的軍官,卻能逆流而上,頂着對方的戾氣,撐起己方的顏面。就在這一刻,利德爾下定決心,要重用這個有風骨的守備軍官了。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自己回到大本營去,不能再等了,利德爾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薩米特雖然有骨氣,但這樣和對方僵下去,馬上就會把自己送進對方的戰俘營了。利德爾坐不住了,佯裝生氣的走到會議桌前:“於司令,本人身體不適,就失陪了”不再理會於謙的反應,徑直走到門口,又轉身對着薩米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就有薩米特上校代勞,繼續談下去吧”利德爾將談字讀得很重。
隨着利德爾將軍的離開,會議室裡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下來,薩米特的腔調也變小了,雙方頭頂着頭,對着地圖快速討論着,半個小時後,薩米特帶着于謙簽過字的會議紀要匆匆離開會議室,前往利德爾暫住的飛機掩體中。而於謙這邊喝完一杯冷茶,估計着對方談差不多時,也開始集合衛隊,準備離開。
不多時,利德爾將軍在薩米特的陪同下,再次出現,雙方互致軍禮後陪同于謙向機場外走去,雖然仍然保持着無視對方的態度,但剛剛會議室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卻沒有了。畢竟,談判已經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果和默契。
當走到被炸成月球表面般的機場跑道時,于謙停下腳步:“將軍閣下,剛纔有一句話謙深有感觸,想和將軍留下一言。”
“於司令請講”利德爾又恢復了爲將者的風範。
“貴國竊據洛渝超過半個世紀,謙受命於神師,來到這裡時,這些部落仍然窮得連鞋子都穿不起,而貴國在此的貢獻僅止於一座座軍事設施和雜如牛毛的苛捐,孩童沒有教育,病患無處可醫,鰥寡者無處可養,只能自生自滅。有謙在,現在整個部落衣食豐足,可以接受現代的醫療救助,接下來,有謙在,部落民衆在雪季不會再忍受凍餓,在災荒年景不再有撕殺搶奪。洛渝這塊土地,過去是武力者據之,如今是有德者據之,不過,如果貴軍仍想以武力解決,謙奉陪到底”說完留下怔在當場的一衆印軍軍官,揚長離去。
就在於謙和利德爾在梅楚卡談判時,在一百多公里外,底杭河南岸的提斯浦爾印軍大本營裡,一間會議室內將星閃爍,幾位將軍正翹着肥臀緊盯着桌子上的一塊破布,這是一張被燒掉大半的軍事地圖,上面用血寫就的,已經發黑的一行字格外刺目:戰火不熄,提斯浦爾,德里,我必將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