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東郊,流水湖畔。
梅花樹下,寂靜茅屋。
江湖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每一個地方都是路過,然而每一個路過的地方又都是風景。
開春了,梅花一片片的掉落,打落土壤上,融入土壤中,落紅正在一點點褪色,無情的不是分離,無情的是不安的心。
花中淚站在梅花樹下,身後的茅屋裡炊煙裊裊,這一刻的幸福他和她都等了很久了,然而他們又都知道這一刻的幸福馬上就會失去,因爲江湖的故事永遠都像剛剛開始一般。
“花大哥,可以吃飯了。”白巾在屋裡喊道。
“天色還早,白巾出來陪我聊聊吧。”花中淚若有所思的說道。
白巾來到花中淚跟前,花中淚望着梅花樹,白巾也學着他的模樣望去。
“花大哥,你在看什麼?”白巾好奇的問道。
“白巾你看,梅花最知春,要不了太久它就會禿光。”花中淚指着片片凋零快要禿光的梅樹說道。
“凋謝了,明年還會再開放,也許明年它開的更豔。”白巾說道。
“我們還能看到嗎?”花中淚突然說道。
“花大哥,你怎麼了?爲何突然如此感傷?”白巾疑惑的問道。
花中淚轉過身來望着白巾,那深情的眼神裡匯聚了千言萬語,但花中淚卻遲遲不說,正準備說的時候卻又欲言又止。
有那麼一瞬間,花中淚身上再也看不到那個無往不利的劍客影子,或許動了情的劍客都是這般,情能讓人脆弱的像個孩子。
“我終於知道當初殘心前輩爲什麼要棄百悅前輩而去?”花中淚突然說起這番往事。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白巾疑惑的問道。
“不,直到前一刻我都不能體會,也許是這滿地的落紅讓我更加懂得了身邊人的珍貴,我不想失去你,我也希望你過得幸福,但是......”花中淚突然哽咽了。
白巾輕輕的依偎在花中淚的懷裡,這樣的擁抱已經足夠讓花中淚留戀,但正是因爲這般他越來越畏懼前面的路。
“花大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不希望婆婆和殘心前輩的故事在我們身上重演,我要的幸福不是天長地久也不是平平安安,我只要與你生死同在同歡同悲。”白巾娓娓道來。
女人說起溫暖的話時,這足以融化這世間所有的冰封。
花中淚摸了摸白巾的頭髮,望着西落的殘陽,花中淚眼神中的憂鬱絲毫沒有緩解,但有些話他只能嚥下。
“花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泰來集?”白巾問道。
“明天,明天一早我們就啓程,此事絕對不能耽擱了。”花中淚說道。
“好,殘陽已夕歸,我們進去吃飯吧。”白巾勸說道。
“好。”花中淚點了點頭。
說罷,兩人轉身向着茅屋裡走去。
花中淚仍不時的回頭張望,三兩朵花瓣在晚風中纏纏綿綿,微風掠起時梅花樹一陣顫抖,又有多少花朵戀戀不捨的離開了枝椏?
明日一早,花中淚和白巾就要離開這裡,會不會回來?能不能回來?一切的疑問都是未知。
這頓晚飯吃的很是壓抑,儘管白巾找了很多話題,但終究沒能讓花中淚提起神來。沒有人知道花中淚在想些什麼?在愁些什麼?從來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心,也許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真正走進自己的內心。
微風吹動着木牀“嘎嘎”作響,花中淚突然皺起眉頭放下碗筷,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花大哥,你怎麼了?”白巾問道。
“噓!”花中淚示意白巾不要說道。
說罷,花中淚靜靜的坐在原地,他似乎聽到了一些異常的動靜。
“湖面上有人。”花中淚望着白巾說道。
“有人很正常啊,這條河上經常有人經過。”白巾說道。
“不對,他們可不是一般人,他們划槳的手沉穩有力,每一漿下去濺起的水波和響動都均勻一致,一般的漁民根本做不到這點。”花中淚仔細的分析道。
話畢,花中淚站起身來吹熄了桌上的燈火。
“走,我們去河邊看看。”花中淚拉起白巾說道。
說罷,二人向着河邊走去,找到一處茂密的草叢躲了起來。
月色朦朧,微波盪漾的湖面緩緩駛來十多艘漁船,漁船吃水很深滿載着貨物,每艘船頭都站着一個小菜商販模樣的菜農,每艘船船尾划船的人都蒙着面,他們身板筆直一心一意低頭划槳。
“花大哥,你看沒什麼奇怪的,都是一些菜農。”白巾說道。
“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多?”花中淚緊緊的注視着幾艘漁船說道。
這時,最後一艘船船尾划槳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證實了花中淚的猜疑。
“大家動作快些,天亮之前這批蔬菜一定要送進開封城,五更天一過官府盤查起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那划槳人用嚴厲的語氣催促道。
這句話也落入花中淚和白巾的耳朵裡,兩人相望一眼。
“果然有問題。”花中淚肯定的說道。
說罷,花中淚和白巾去到岸邊小船上,將船化到正中央等着十多艘漁船的到來。
等待十多艘漁船漸漸靠近時,這個平靜的湖面立刻炸開了鍋。
“什麼人?”排頭的菜農大聲喊道。
菜農在呼喊的時候,下意識回頭望了望船尾的划槳人,菜農的緊張也是顯而易見的,划槳人擡頭向菜農遞了一個兇惡的眼神又埋下頭去,緊接着十多艘漁船也跟着停了下來。
“這麼晚了你們着急着要去向什麼地方呢?”花中淚問道。
“我們是蜀中的菜農,聽說在開封蔬菜能買個好價錢,所以深夜趕路着急着掙點錢養家餬口。”菜農笑呵呵的說道。
雖然菜農面帶笑容,但花中淚依然能夠看出菜農心裡的緊張,一個人若是極度緊張,越是故意放鬆越容易露出馬腳。
“哦,是這樣子,那我建議你們還是走路上,這水路雖然成本低廉但是容易翻船,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花中淚笑了笑說道。
“多謝公子提醒,我們還要趕路就不與公子閒聊了。”菜農說道。
“等一下。”花中淚突然制止道。
被花中淚再次叫停,每艘船船尾的划槳人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們的手都伸向腰間像是在摸什麼東西。
“公、公子還有什麼吩咐?”菜農吞吞吐吐的問道。
“早就聽聞川中的蔬菜新鮮,能否給我來上幾斤?”花中淚笑了笑說道。
話畢之際,花中淚縱身躍起,眨眼之間便來到了方纔說話的那位菜農船上,花中淚正要伸手去掀開船上的蓋布,卻被菜農飛快的拉住,菜農緊張的額頭上已經滲出汗珠。
“不可,公子不可啊。”菜農緊張的說道。
“爲什麼不可?我又不和你講價,你在開封能賣多少我就給你多少。”花中淚說道。
“這批菜已經被開封豪商定了,實在不能再賣於公子你,請公子諒解。”菜農央求道。
菜農這一系列舉動中都透露着古怪,這更讓花中淚猜疑加重了幾分。
“你們是不是被人脅迫?”花中淚湊到菜農耳邊悄悄問道。
菜農驚訝的望着花中淚那雙發光的眼睛,他緊張的搖了搖頭卻並沒有反駁,菜農回頭望了望船尾的划槳人。
划槳人似乎已經看出了菜農動搖的心,他猛然擡起頭一把匕首破空擊出,寒光閃過之後,匕首已經定在了菜農的胸前。
“果然有問題。”花中淚大喊道。
這時,菜農已經奄奄一息向着身後一點點倒去。
花中淚上前扶起菜農,眼神中帶着萬分的愧疚,然而一切卻依舊發生了。
“對不起。”花中淚望着菜農搖了搖頭說道。
“公,公子,已經有兩批菜相繼送往了開封城,這些蔬菜上都塗有劇毒,我、我們都是被逼的......”菜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安息吧!”花中淚自責的說道。
嗖、嗖、嗖......
利器劃破肉體的聲音平地響起,還伴隨着菜農們的一聲聲慘叫。
“不要啊!”白巾朝着這邊大喊道。
當花中淚站起身來時,其餘漁船上的菜農都已經成了刀下亡魂,他們的屍體靜靜躺入河裡,朦朧的月色之下,河水已經被鮮血染紅,微風中夾雜着濃烈的血腥味。
望着那一把把正在滴血的刀,花中淚怒火中燒,他握緊拳頭似乎想要把對方擊打的粉碎,但在出手之前他最想弄明白這一切是爲什麼?
“是誰派你們來的?”花中淚望着方纔擲出匕首的划槳人問道。
“這個問題你下陰曹地府去問吧。”划槳人惡狠狠的說道。
說罷,划槳人揮舞着虎頭大刀縱身一起,然後又俯身從下直取花中淚頭頂而去。
花中淚果然沒有猜錯,這裡每一個划槳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他們每一個單拎出來都是武林高手,但又是誰有如此能力能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爲其賣命?
正當花中淚迷思之際,大刀已經臨近腦門。
說時遲,那時快,花中淚單拳由胸腔發力向上擊出,拳風與刀刃碰撞之後,划槳人被拳風震飛落入船尾。
這一拳,花中淚沒有給對方留任何餘地,划槳人墜落船尾上後立即斃命。
“不想死的趕緊說出你們的幕後指使。”花中淚朝着前方那幾艘漁船上的划槳人喊道。
眼見着方纔那位划槳人的死狀,剩下的划槳人心頭也有些不寒而慄,他們還沒有逃命的原因是因爲沒有完成任務,或許他們還想着合力一試,但他們好像並沒有什麼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