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瑤不覺退了半步,要硬碰自然是不行的。蕭寒功夫再好,還得護着自己。況且,這裡離營地應該還有些距離,即便發生衝突,消息也傳不過去。
於是轉頭對蕭寒低聲道:“不要動手,我們跟他們走一趟。”
蕭寒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頭。
那些人圍了上來,長矛離得更近了,蕭寒張開雙臂護着莫梓瑤緩緩往後退着。
“還不把劍扔過來?”一人大喝一聲,長矛直直地朝蕭寒戳去。
莫梓瑤吃了一驚,後退中沒留意,一個不小心,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到,她驚呼一聲,整個人仰面朝後倒下去。
“小姐!”蕭寒本能地伸手來拉她,那舉着長矛的士兵似乎也是嚇了一跳,手中的長矛猛地刺過來。蕭寒一擡手,輕易地將長矛打偏,另一隻手已經牢牢地將莫梓瑤的身子撈在了臂彎中。
那士兵沒想到蕭寒竟然會反抗,一下子被掀翻在地。另一人見狀,突然大叫道:“他會功夫!他會功夫!一個採藥的居然會功夫!”他尖叫着,一面將手中的長矛狠狠朝他們刺去。
看着一觸即發的戰鬥,莫梓瑤呆住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只是一瞬的功夫,事情便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這裡是軍事要地,是前線。他們定以爲是有奸細想要混入大營了!
那爲首之人厲聲道:“抓住他們,一個都不能放走!”話音剛落,更多的長矛朝莫梓瑤他們刺去。
“小姐!”蕭寒此刻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一把抓住莫梓瑤的手臂。而後他的手一震,飛快地抖落劍鞘,長劍出鞘,“當”的一聲,夾住了刺過來的長矛。
那些士兵的眸中換上一片肅殺,彷彿此刻與他們對敵的,便是入侵的敵軍。
這邊的打鬥聲將不遠處巡邏的士兵也引了過來,不到茶盞的功夫便有更多的士兵涌了出來。蕭寒一面與他們交手,一面喊道:“都住手,我們有要事要見平鎮王!”
沒有人理會。也不知道是因爲混亂的場面,致使他的聲音聽不到,還是誰都沒有相信他的話。
莫梓瑤被蕭寒帶着東奔西跑,她想,要是換了自己,大約也不會相信。若是真有事見平鎮王,爲何一開始要隱瞞身份,一味地想跑?
場面愈發地混亂,蕭寒帶着莫梓瑤,一個人要對敵這麼多人,還要顧忌她的周全,漸漸地,便有些寡不敵衆了。
莫梓瑤一咬牙,猛地拉住了他,蕭寒顯然大吃一驚,身子一個踉蹌,便有無數的長矛指上他們的眉心。
蕭寒欲開口,莫梓瑤卻大聲道:“是,我們就是于闐派來的臥底。本打算迷惑了你們的王爺,此刻看來是不可能了。”反正於闐已經和阮南國開戰了,拿來借用一下也沒什麼。
“小姐……”蕭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莫梓瑤卻不說話,直直地看着那爲首之人。
她知道此處沒有傷亡,而他又聽得自己如此說,那麼便會留下他們的性命。屆時,會有人來審問。她只能寄希望於那來人的身上,只希望可以是他們認識的人。
這裡的士兵都是平鎮王的人,所以纔不會認識她們。但若是要審于闐派來的奸細,那麼勢必會有能主事的人出面。她喟嘆一聲,祈禱吧,希望能來個相識之人。
那爲首之人思忖了片刻,才下令道:“綁起來,先帶回去!”
“是。”士兵應了聲,有幾人過來想要壓住他們將其綁了。
“且慢!”蕭寒叫道,“綁我一個人就好了,她一個弱女子能跑到那裡去?”他擔心着士兵們太粗魯,會傷到了莫梓瑤,連忙說道。
那爲首的瞧了莫梓瑤幾眼,便揮手道:“綁住她的手就行了。”
“你……”蕭寒憤怒地用力擺脫開壓住他的人,正要再說什麼,就見莫梓瑤輕輕搖頭,他青着臉,嘴脣蠕動着,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那人見狀,冷哼一聲道:“再廢話,小心我先殺了她!”而後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人繼續上去綁人。直到莫梓瑤和蕭寒兩人都被綁好了,才押着他們去營地。
莫梓瑤被綁着手,被人拉着向前走。好在那些人只是押着她們趕路,並沒有拳腳相加。
沿着小路進去,果然不出所料,還很遠很遠。沿途,只是一片的翠色,莫梓瑤擡眸,根本瞧不見前方的情形。小路蜿蜒深入,士兵拉着她前行的速度很快,偶爾走慢了,或是四處觀察,便會有人喝道:“老實點!”
蕭寒幾次欲開口,莫梓瑤卻擰眉,示意他什麼都不要說。她很明白,此刻只要他們此刻安靜着,便不會惹來殺身之禍。既然是于闐派來的人,那麼這些人還是想要從自己的口中問出些許東西的。即便是真的問不出,到時候再殺亦是不晚。
但,倘若自己作出想要逃跑的事情,那麼,這一次他們定不會手下留情。
這一點,莫梓瑤很清楚。戰場的人,時時刻刻都得緊繃着神情,一動,便猶如驚弓之烏。而這跟弦,自己不能去碰觸。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於瞧見前面的山坳裡傳來一片亮光,再往前,便是豁然開朗。莫梓瑤地嘴角不自覺地牽起,終於到了。
一眼望去,根本數不清究竟有多少營帳。莫梓瑤找了一遍,也不曾瞧見那頂掛着四爪莽龍旗幟的帳子。欲往前,卻被狠狠地拉住了身子。回頭,見那士兵並不看自己,走上前便有人舉了長槍攔住他們道:“什麼事?”
押着他們的其中一人之人道:“在前面抓到兩個于闐國的奸細,我們老大說先押回來。”
那兩個士兵一聽是奸細,眸中明顯升起一股敵意,惡狠狠地剮了兩人一眼,回頭道:“你,過來,帶他們去後頭!”
就這樣,莫梓瑤他們被帶到了最後面的一個營,還未來的及適應裡面的光線,便聽得他們在外頭道:“守好了,若是有什麼差錯,你們可擔待不起!”而後,是腳步離去的聲音。
莫梓瑤回頭,便見蕭寒朝自己看來,纔要開口,見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後,突然擰眉。莫梓瑤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只見營帳裡面,橫七豎八地躺着七八個人。也是用繩子綁着,不同的是,那些人個個都被用過刑,看着,有些慘不忍睹。
而且她聞出,營帳裡一陣陣難聞的惡臭。想來,便是傷口化膿的味道,忍不住想吐。還有,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這時,不知是誰用腳踩住了她的衣角,嚇得她本能地驚呼出聲。
“啊——”
蕭寒的臉色一變,卻礙於他也被綁着,此刻即便着急卻也是幫不了什麼忙。於是怒聲道:“放開她!”
莫梓瑤的心瘋狂地亂跳着,她側臉,見那男子吃力地睜眼看着自己,半響,才道:“姑娘,你可要挺……挺住了。我們雖然命賤,但,但我決不背叛國家!”說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是用上了咬牙切齒的語氣。
莫梓瑤驚呆了,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又看向其他人,是麼?他們都寧死,不願吐露半點兒軍情麼?自己和蕭寒被丟進來,所以他以爲也是于闐的人?
又一人道:“他們的暴君殘忍殺害我們郡……郡主,那是侮辱我們于闐齊。我們可以戰死,卻決不苟活!”
莫梓瑤斜睨了蕭寒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她望着屋子裡的幾人緘默了,雪妃的死,本就和阮凌政沒有關係。但究竟是不是于闐做的,她也沒有證據。即便是,也不會讓作戰的人知道,否則,怕是誰都沒有這個心願意出來打這一場仗了。
郡主慘死,只會讓于闐的士氣高漲。
莫梓瑤咬着脣,不再說話。而方纔與她說話的二人,不知何時,已經昏迷過去。她看看他們身上的傷,估計是活不了了。
屋子裡,惡臭中夾雜着血腥味。莫梓瑤咬牙挺着,真怕自己一個堅持不住,便倒下去了。
好在她如今懷孕已有四個月,嘔吐的症狀也漸漸消失,而小腹也只是比平常稍微凸起,不仔細看很難發覺。
就這樣,一直到天亮也不見有任何人來提審她們。莫梓瑤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沒有任何人進來,沒有水和食物。她不由地想,難道這便是給自己的第一個下馬威?等人餓得頭昏眼花的時候,再提審?
呵,在這裡沒有什麼手段是不能用上的。打仗,只需要勝仗。不是麼?
莫梓瑤想到之前在宮裡的時候,阮凌政說過的,他從來不看手段,他只看結果。
回眸,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如果阮南朝的人落在於闐之人的手中,下場也會這般。這一點毫無疑問。大口喘着氣,戰場便帶是這般殘忍血腥,如今自己進來了,便不得想着那些仁慈的計策。
又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沒多久,莫梓瑤擡頭從營帳的縫隙裡朝外頭望去,看天色,大約是第二天的酉時了。
又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似乎聽見有人朝這邊過來,聽一人開口道:“哎,兄弟,該換班了。”
這邊有人笑道:“就等着換了去吃飯呢!”說着,交接過後,換了二人站在外頭。
莫梓瑤忍不住嘆息一聲,看來今日,真得餓着了。
就這樣一直捱到天亮,莫梓瑤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餓暈了,可外面卻不再有任何動靜。
清晨,又有人來換了班。卻依舊是沒有人來送吃的。莫梓瑤無力地嚥了咽口水,只能等着。
及至晌午的時候,自外有進來幾人,不由分說,便壓了她和蕭寒出去。她卻是心下一喜,看來,是來人提審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