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或許有人會比威爾先生出價更高。這可是一座有歷史的莊園。”羅伯特不服氣地質疑艾利克的結論。
“如果洛奇先生根本沒有打算賣掉莊園,或者威爾先生可以讓洛奇先生在不失去這座莊園所有權的前提下度過眼前的難關呢?”艾利克反問道。
“證據?”千子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第一,如果你是威爾先生,你是哭窮?還是以貴賓的方式來接待自己最大的債主,還用高仿的中國古瓷杯杯作爲招待的茶具。難道洛奇先生生怕威爾先生不知道自己仍然是貴族?”艾利克張開雙臂示意了一下眼前這個客房,正如羅伯特所說,這個客房是這座莊園最好的房間。
“或許——洛奇先生用隆重的方式接待威爾先生,就是希望他能讓自己少還點。”羅伯特也發現了這個疑點,但是他的這個理由也可以解釋得通。
“那麼,再看第二點,我們知道,洛奇先生的銀行貸款已經逼近最後期限。如果他再還不了貸款,這座莊園就會被查封。如果他是尋找其他莊園賣家,作爲一個正常人,是不是該稍微收拾一下,讓莊園能賣個更好的價錢。可是——”艾利克指了指莊園外面破敗的景緻,很顯然洛奇先生根本沒有這個打算。
“最直接的證據是,你們有看到這個莊園掛牌抵押或出售的公示嗎?即便是私人之間的抵押,這所莊園的價值也不是普通的富豪都買得起的,你們可以看一下洛奇先生最近的通訊記錄,除了不斷催款的銀行,其他人都沒有這個能力。”艾利克繼續說道。
“可是威爾先生也沒有這個能力。這個莊園的價值至少上億。”千子疑惑地問艾利克。
艾利克微微一笑:“因爲抵押給威爾先生的根本就不是這個莊園。”
“那是什麼?洛奇先生除了這莊園還有什麼?難道是他自己——可是一箇中年的病態賭徒能值1000萬?”羅伯特眉頭深鎖,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
“現在我們再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上來。”艾利克將話題再次引到第一塊“敲門磚”,“威爾先生是誰?”
“我說了,他是——”羅伯特不耐煩地重複道。
“你的意思,綠風新能源投資公司是威爾先生的假身份。其實他真實的身份不是一個高利貸的債主?”千子打斷了羅伯特的複述。
“什麼!這怎麼可能,這裡有一摞資料——公司註冊信息、財務報表、意外保險、交稅記錄——這些東西足以證明他就是一個吸血的高利貸債主。”羅伯特大聲否認。
艾利克哂笑地看着千子:“關於這一點,我想我們的特工小姐深有感觸。你不妨問問她的建議。”在上一次事件中,正因爲費利克斯事無鉅細的檔案,差點讓千子栽了一個大跟頭。
千子皮笑肉不笑地避開這個問題:“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還有其他疑點嗎?”
“第一,你們來到這座莊園的目的是爲了尋找某件東西,而不是爲了威爾先生的謀殺案。可是爲什麼國偵局放着這麼重要的案發現場不管,任由我們出入,而唯獨對威爾先生的屍體那麼感興趣。警方的法醫已經接手威爾的屍體鑑定,但是國偵局卻要搶到屍體的接管權。”艾利克提出了第一個疑點。
“第二,就像你說的,這摞資料可以成爲威爾先生強有力的身份證明。但也正是這其中的一份資料,恰恰出賣了他。”艾利克從中抽出一張滿是數字的表。
“財務記錄?”羅伯特看着一行行數字,不解地問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艾利克翻了一個白眼,一把將這張財務記錄拍到羅伯特的臉上:“威爾先生借給洛奇先生的第一筆款項是在2年前,額度達到100萬,但是根據銀行記錄,洛奇先生在三年前就已經過着拆東牆補西牆的生活。而綠風新能源投資公司的註冊時間也是恰恰在2年前,作爲一個剛剛成立的私人放貸公司,怎麼可能一下子借給洛奇那麼高的額度,難道他們放貸前就不先審覈一下債務人的財政狀況?即便威爾先生從一開始就貪圖洛奇先生的莊園,目的就是通過高利貸逼洛奇先生抵押莊園,但是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莊園早就被洛奇先生用作銀行貸款的抵押。而且這座莊園估值上億,即便洛奇先生最終因爲還不起銀行貸款,銀行最後也會對莊園進行拍賣或者收購,但所得的款項不僅足以還清所有債務,而且洛奇先生還能結餘一大筆錢。”
羅伯特頓時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威爾先生放貸給洛奇先生,不是爲了錢?”
千子奪過這張財務記錄,細細地審視着每一行數據。果然,威爾先生的綠風新能源投資公司雖然打着新能源開發的名號,但實際上只是象徵性的資助了幾個不知名研究所的課題研究,金額都只有幾萬。此外,雖然財務記錄上有很多借款人,但金額最高不過10萬,唯獨對負債累累的洛奇先生異常的慷慨大方。這絕不像一個正常的放貸公司做出的事。
“他到底是誰!別賣關子了!”被一串數字弄暈的羅伯特已經沒有了耐心。
其實,此時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在艾利克的引導下,千子已經逐漸看清威爾先生的真面目:一個奇怪的高利貸主,將大筆錢款借給一個負債累累、毫無經濟能力卻又沉迷賭博的莊園主人,而莊園主人唯一的財產——一座隱藏着對M國有重大影響物件的莊園,卻早被抵押給了銀行。此外,國偵局又對這個高利貸債主的屍體格外“關心”,這一切關係都將矛頭指向了威爾先生的另一個身份。
“他是國偵局的間諜。”千子低聲說道。
“間諜?”羅伯特吃驚地睜圓了雙眼。
這時,門忽然被推開了,喬治帶着三個國偵局的特工走了進來:“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你進來。”
羅伯特一看這個架勢,立刻警覺道:“你在偷聽我們?”
喬治沒有否認和掩飾,淡淡地說道:“工作需要。”
反而是艾利克,他用一種嘲諷的語氣笑道:“歡迎你再次出現,老鼠先生。”
“什麼?”羅伯特驚訝地指着喬治說道,“你剛纔說的——抓老鼠,指的就是這傢伙?”
艾利克笑而不語。羅伯特立刻明白艾利克的譏諷,便故作生氣地指責道:“你的文學功底真是差得可以。這是老鼠嗎?這明明是一隻惹人厭的蟑螂。只有蟑螂才無孔不入。” 千子聽了,忍不住撲哧一笑。
除了自己的上司,喬治自從成爲隊長以來就從來沒有被這麼冒犯過。他鐵青着臉說道:“嘴癮過完了?現在請你們到別處休息一下。”
“你想幹什麼?軟禁我們?”千子發現喬治身後的三個特工已經將手伸向了腰間。
喬治冷冷一笑:“我這是在照顧你們,推理是很費神的。所以你們需要休息。”
“是嗎?只有腦子進水的蟑螂纔會覺得推理費勁。”艾利克反脣相譏。
聽到艾利克囂張地指桑罵槐,喬治的右臉陰森森地抽搐了一下:“需不需要我來教你一下什麼叫做尊重,什麼叫做服從?”
千子一步上前,將艾利克擋在身後:“你無權這麼做,別忘了這也是我們中情局的案子。”千子拿出手機準備通知在莊園外圍的中情局特工,可是無論怎麼撥號都無法接通。
喬治得意地一笑:“別費勁了,說不定你的同伴比你更懂得什麼叫勞逸結合。”
這時,忍不住的羅伯特氣呼呼地掏出配槍,罵道:“你這隻糞坑裡生出的蟑螂,這裡是所羅門,可不只你有槍,這裡還輪不到你來吆五喝六!”
喬治身後的三個特工也同時拔出配槍對準三人,房間裡頓時瀰漫着一觸即發的**味。但是喬治從容地背對着三個特工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滿不在乎地說道:“這裡確實是所羅門,但是所羅門也是K國的國土,你雖然是警長也必須懂得服從。”
羅伯特冷笑一聲:“警署的條例裡可沒寫着我們要服從糞坑裡的蟑螂。”
喬治不再說話,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似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正當房中的六人陷在僵持之中時,羅伯特的電話響了。羅伯特拿出手機一看,是總警署的座機號碼,他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想你們的總警長一定有話想和你談。”喬治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羅伯特自然知道是什麼事,現在的這位總警長可是出了名的“黃油肥皂”,做事滑溜,最擅長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羅伯特咬了咬牙,又將手機放回了口袋,他繼續拿着槍對着喬治,用一副無賴的口吻說道:“不好意思,我根本沒有聽到什麼電話。”
“你是在抗命嗎?”喬治眯起眼,目光變得更加兇狠。
羅伯特也不甘示弱,他轉頭故意高聲問艾利克和千子:“你們聽到什麼電話了嗎?”
艾利克和千子不約而同地搖頭說道:“當然沒有。”
羅伯特笑道:“你看,一箇中情局的特工和一箇中情局的顧問都可以作證,今天沒有總署的電話。我建議你應該去看一下耳科,不過就是不知道我們這兒的獸醫能不能治療蟑螂的幻聽症。”千子聽到羅伯特的比喻,又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正當喬治就要發作時,他似乎收到了什麼消息。喬治按住耳麥,仔細地聽着,他的眉頭漸漸舒展,流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他背過身,小聲地嘟噥了幾句。等他再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喬治拍了一下手掌,說道:“既然你們這麼喜歡兇殺現場,那麼就敬請留在這裡吧。”說完,便和三個特工轉身走出了房門。
“我發誓,我以後見一隻蟑螂就踩死一隻。”羅伯特憤憤地賭咒道。
千子卻擔憂地問道:“他們就這麼放過我們,難道……”
“別擔心。而且他們並沒有放過我們。”艾利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你瞧,喬治早就做好了準備。”
千子看到,窗外花圃上已經站着3個全副武裝的國偵局特工。羅伯特用力地拽着房門的門把,卻怎麼也打不開門。
“我們還是被軟禁了。”艾利克笑道。
“他們真以爲我是吃素的嗎?”羅伯特轉而朝着對講機咆哮道,“摩斯,我要你帶幾個特警到案發房間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頭兒。”對講機那頭顯得非常不安。
“該死的,我被軟禁了。”羅伯特怒不可遏,“我堂堂一個所羅門的警長,竟然被一隻糞坑裡的蟑螂軟禁。還有,告訴兄弟們,都活動一下筋骨,等會兒我要大幹一場!”
“但,但是……”對講機那頭的聲音變得更加侷促不安。
“但是什麼?”羅伯特不耐煩地喝斥道,
“我們接到總署的命令,停止一切行動,配合國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