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九年三月魔界中指山
對於仍陷在魔界的人類遠征軍而言,一切的發生實在太過措手不及,沉浸在滿滿收穫的成就感中還沒有幾天,人間界就傳來稷下之戰的消息。
在這之前,他們剛剛查出了深藍魔王的真面目,並且將這情報於魔界廣爲散佈,引起人心變動,局面正是一片大好的時候,卻突然得知被人抄了自己的老巢。
“這種事情算是樂極生悲嗎?還是算報應?我們來敵人大後方搗亂,敵人也直搗我們的大後方。”
收拾行囊的妮兒,萬分無奈地說着,但泉櫻卻不是這樣認爲。本來在前往魔界之前,衆人就已經猜測到大魔神王有可能直接進攻稷下,現在的情形,就只是這種推測真實上演而已,甚至可以說,較諸原本的估計,胤禎居然會拖到現在才進攻稷下,這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
在魔界確實有所收穫,敵人進攻稷下的時間又比預期爲晚,這樣子說來,其實已經是很好的運道,不過,當他們知道稷下的確實傷亡狀況後,即使稷下方面沒有發出任何聯絡,但他們仍是作出了回去的決定。
“你們就先回去吧,該探勘的東西都探勘完畢,多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你們早一日回去,小五也會輕鬆得多。”
說話的人,是青樓聯盟的主事者潘朵拉。因爲她的存在,妮兒等人才得以與人間界維持聯繫,並且得到新的情報,當稷下之戰完結,報告送到她手中時,對於石崇的猝死,潘朵拉也顯得驚愕。
掌握風之大陸九成情報流通的黑暗女王,也並非全知全能,花天邪的身世謎題,雖然被千葉家的情報網所捕捉,但卻被石崇給攔截,多年來潘朵拉從不知道此事,現在得知石崇爲子捨身,感覺委實驚愕莫名。
潘朵拉與石崇的權力鬥爭,是在這一兩年才浮上臺面,但在之前的百餘年裡頭,雙方不停地暗中交鋒,算得上是老對手,這樣的宿敵一夕消失,潘朵拉一時間也顯得頗難適應,最後爲了尊重對手,尊重曾經燦爛過的比鬥,她很認真地爲宿敵祈求冥福,作了簡短的默哀。
“哎呀!默哀歸默哀,不過如果不是因爲這邊沒法弄場豐盛筵席,還真是想擺酒慶祝一下。多年來抵在背後的芒刺,終於被拔掉了,哈哈……”
“別高興得太早,對於生存在黑暗世界中的人而言,消除了背後芒刺,不見得是什麼可喜的事,如果因爲頓失壓力而鬆懈,這條命大概也就不長久了。”
“呵呵,這些話真是一針見血啊,不過比起我未來的潛在危機,馬上就要與胤禎沙場相見的你們,似乎沒有擔心我的餘裕啊。”
潘朵拉微笑着調侃泉櫻與妮兒,當她們兩人收拾行囊的時候,她也沒有同行的意思,表示要留在魔界。
“就算回到人間界,我也作不了什麼啊,胤禎的武功天下無敵,要正面與他爲敵幾乎不可能,反而還不如藏身魔界,把石崇建立的黑暗管道接收過來,大有掀風作浪的空間。”
潘朵拉的思維確實堪稱深謀遠慮,早在前來魔界的時候,她便已經將一切盤算妥當,進路退路俱皆想好。假若石崇還在,爲了顧忌石崇在魔界的活動優勢,潘朵拉勢必要低調行事,但如今石崇已死,胤禎雖說是雄才大略,卻並不擅長處理這些黑暗世界的鬥爭,身爲千葉家在風之大陸最高指揮者的潘朵拉,大可從容接收石崇建立的情報體系。
有了這些,往後要在魔界做事就會更有利,甚至只要隱藏得當,大可成爲另一個與胤禎在魔界分庭抗禮的影子政權,永遠抓不到,卻永遠如附骨之蛆,成爲人們心頭的惡夢。
“另外一方面來說,與其說我不回去,倒不如說我不能回去……”
潘朵拉在人間界也有自己的部屬與勢力,規模只會比魔界這邊更大,如果爲了牢牢掌握權力,她應該要立刻回人間界纔對,然而一項因素令她深深忌憚,那就是落入胤禎手裡的不死樹。
當不死樹的異能啓動,據說能夠影響整個風之大陸的人心,甚至是遠距離操控,潘朵拉對於自己能否不受操控,殊無把握,如果要配合多重結界來抵禦,那麼是有九成五的成功可能,但這樣一來,豈不是終生沒法離開結界?即使特別做成可移動式的結界,那也不過是帶個大監牢到處跑,生命的尊嚴可以說是全毀了。
因爲考慮到這點,所以潘朵拉毅然前來魔界,心裡也做好準備,在不死樹事件解決之前,自己是不打算回人間界了。
“你們要好好加油啊,如果你們打不贏,我就要一輩子漂流在魔界,當這裡的土人了。”
“不要說得好像很可憐一樣,實際要去作戰的人是我們耶……對了,那個死要錢的傢伙呢?幾天不見,別對我說他跑去練武或是挖金礦了!”
妮兒皺眉抱怨,但韓特卻已經在兩天前離開,返回人間界,算算時間,這時候應該已經抵達人間界了。
韓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離開的理由,甚至是悄然不告而別,但與他熟識多年的潘朵拉,卻隱約猜到了他的心思。大戰在即,如果有什麼心事未了,需要交代,最好早一點作處理,而韓特的心事……與他相熟的人都很清楚。
“我只有一件事情需要了斷,就是那個女人。”
韓特曾對潘朵拉這麼說,但善於洞悉人心的黑暗女王,卻察覺到這句話裡頭的另一個意味,與其說是需要了斷,倒不如說是放之不下。
“如果不曾愛過,不曾重視過,恨意就不會如此深切,但情感這種東西非常微妙,越是離得最遠的兩極,越有突然顛倒過來的可能,不管是人類或魔族,在這一點上都沒有不同。”
潘朵拉了解韓特想要靜靜處理私事的想法,所以就讓他獨自離開,並且感謝他在這段時間幫上的大忙。
事實上,潘朵拉在魔界活動的成績,有一半要歸功於韓特,如果不是他積極奔走於魔界各大部族之間,靠着三寸不爛之舌,有勇有謀,憑着手上的情報資料與武功,逐個說動各大部族的領袖與長老,那麼潘朵拉勢必要花上更長的時間,才能令魔界人心浮動。
“不用向我道謝,做這些事情……你以爲不用收錢的嗎?就算看在老主顧份上打八折,這筆帳也不能賴掉!”
郝可蓮露出真面目之後,韓特不用再聘請青樓聯盟幫忙尋找妹妹,從此負債不會再累積,經濟壓力也減輕了,但已經被這種生活養成習慣的他,卻仍對收錢時候的快感樂此不疲,縱然是聯手對付魔族的大事,他也不忘從中收取報酬。
“這才真正是利益共同體,倘若青樓聯盟倒閉,我就沒錢收了,爲了收到每一筆委託的尾款,我拼了命也要幹掉大魔神王。”
之前韓特曾經這麼信誓旦旦地舉杯說着,妮兒聽在耳裡,只覺得“你怎麼爲了這麼庸俗的理由作戰啊”,泉櫻也無言以對,只有蘭斯洛用力點頭,還舉杯與韓特碰了一記。
在迴歸人間界的名單中,身爲主戰力的蘭斯洛並不包括在內。經過衆人的討論,他會留在終止山,儘可能多研究一下這裡,直到人間界的最後決戰來臨,才啓程迴轉人間界。
魔界之行到目前爲止,確實是大有斬獲,不但搞得整個魔界人心散離,還意外發現了深藍魔王的真面目,在武學進境上,蘭斯洛與妮兒也都有所進境,但總體來說,卻仍缺了點決定性的東西,沒法在即將來到的最終大戰上,提供與胤禎對戰的保障。
之所以會讓妮兒有這想法,是因爲某天清晨,她看到兄長在終止山外練武,在這之前泉櫻也曾說過,蘭斯洛每天深夜均在苦練不輟,努力想把自己的天魔功推高一個層次,只要能夠多接近胤禎一點、多接近太天位一點,戰鬥的時候就多了一絲機會。
但妮兒所看到的蘭斯洛,卻只是靜靜坐着,像是在修練武技,又像是在思考着什麼,整個人像是一尊石像、木雕,沒有任何生物的氣息,完全與周圍景物融合爲一體,就連附近的猛獸從他身邊經過,都沒發現這裡坐着一個很多肉的可口美食。
靜下來的時候,沒有露出半點形跡,但是當靜坐的人動了起來,一瞬間的聲勢就驚天動地,只是一個簡單的揚臂動作,天上的雲層就被大面積扯動,化作一道雲海飛瀑,往地面上奔流飛竄,雖然魔界的雲盡是黑與灰,見不到潔淨白雲,可是瞬間奔流下來的雲海,如同萬馬千軍馳於沙場,洶涌聲勢瞬間就把這一帶的森林給淹沒。
“好……好厲害,這就是齋天位力量嗎?”
一度覆蓋地面的雲海散失後,妮兒非常訝異,驚奇於兄長所表現出的力量,但蘭斯洛卻一瞬間閃飆到她面前,咄咄逼人的眼神,嚇了她一跳。
“喂!小妹,剛剛那一招,你覺得怎麼樣?”
“……啊!看起來很強啊……”
“除了強之外,有沒有別的感覺?看起來帥不帥?”
“呃!有人這麼問的嗎?這個……勉強來說的話,是還滿帥的……”
“有沒有讓你感覺到魔神一般的氣勢?”
“這個……這個……你無聊啊!”
被連續逼問幾個問題後,妮兒終於忍耐不住,沸騰怒氣一下子爆炸開來,不及搬石頭砸人,直接就重重一記頭槌,轟碰在蘭斯洛的腦門。
“哇!這記頭槌好重啊……”
“誰叫你沒事在這裡發神經病!”
鬧歸鬧,妮兒不能不承認,兄長的武功又有精進,而且和已經停滯下來的自己不同,來到魔界的每一天,他的天魔功都有進步,倘使不是敵人的存在太過強大,以他這樣的進境速度,再過個幾年,追上胤禎絕對不是問題。
“唉,如果哥哥你早個幾十年出生,或是更早個幾十年練武就好了。胤禎的優勢,不過就是早你幾百年進齋天位,要是你們兩個同一時間練武,你一定可以把他打扁的。”
“哈哈,你當了魔族公主之後,還是一樣孩子氣啊,過去武功比胤禎高的人有很多,但是到現在,那些人全都被淘汰消失,只剩下胤禎還屹立不搖,這就是他的價值啊!”
蘭斯洛很清楚在年紀這回事上,沒有所謂的公平,也很清楚胤禎的厲害並不只是檯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
假若胤禎只是一個單純的大魔王,憑着天下無敵的武功,恣意橫行,不把後輩放在眼裡,那麼這種已經故步自封、不思進取的人,倒是不難超越!然而,來到人間界之後的胤禎,一直在做着進步與突破,李煜與白起聯手一戰,將他重創垂死,卻也因此得到領悟,增強本身實力。
倘使胤禎沒有在那一戰中得到好處,他勢必無法在這次的稷下之戰中全身而退。每遇到一次險難,胤禎在撐過之後,都能將之轉化爲增進自身實力的本錢,再創成就顛峰,就是這種敵人讓蘭斯洛感到難以應付,不管自己怎麼拔腿直追,對方的腳步卻從來不曾慢下來。
也因此,蘭斯洛非常艱難地才把那句話說出口……
“我決定留在這裡……目前還不肯定時間,但我想我留在這邊會比較有用……時間不會太久,我一定會趕回去,與大家一起並肩作戰的。”
在終止山的這段時間裡,蘭斯洛一直有感覺,終止山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吸引着自己。這種感覺告訴自己,只要等待、只要尋找,自己便能在終止山中有所收穫,正是這樣的感覺,令自己堅持着,發現了深藍魔王的秘密。但在深藍魔王之秘解開後,這種特殊的第六感仍然沒有消失,告訴自己山裡還有沒被發現的東西。
問題是,緊迫的時間已經容不下找尋,稷下那邊正需要着自己,妻子、兄弟,他們都需要自己趕回去支持,這種時候卻爲着虛無縹緲的預感而停留,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值得嗎?
特別是在得知小草遭到封印後,蘭斯洛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激憤。自己一生身先士卒,從來沒有拋棄同伴偷跑過,現在想要留在魔界尋找,到底是真的在尋找希望?亦或只是貪生怕死呢?
想到後者的可能,蘭斯洛的心裡就慌了,他可以面對萬馬千軍而無懼,但卻不能容忍自己做出卑鄙怯懦的事情,如果自己墮落成一個怕死的膽小鬼,那還不如立刻死了比較好。
就是因爲這樣的動搖,所以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氣,纔在妮兒與泉櫻的面前把話說出,本來他以爲妻子與妹妹會爲此而憤怒,因爲就理由上來說,她們非常有發怒的資格,而自己完全沒有辯駁的餘地,但……家人之所以成爲家人的理由,卻在這時候呈現出來。
“好啊,就請你多多努力了,希望你能儘快在魔界找到那個秘密,我們會在稷下等你的。”
泉櫻輕描淡寫的回答,反而令蘭斯洛吃了一驚,可是看到泉櫻與妮兒相視微笑的表情,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困惑原來早就看在她們眼裡了。
“不是我們唷,死要錢的離開之前,就告訴我們你可能在遲疑什麼了,他說,雖然團結力量大,但真的要打倒胤禎,還是要靠深藍魔王遺留的那個秘密。嘿,哥哥,就連那個死要錢的都要我們支持你喔!”
這件事還真是大出蘭斯洛意料,泉櫻則是爲這件事下了一個漂亮的句點,倘使不瞭解蘭斯洛的爲人,那麼確實會對他這次的選擇而生氣,但正是因爲過往的每次戰役中,他都衝在最前頭去保護家人,所以這次當他出現困惑,泉櫻與妮兒都不曾有所懷疑,馬上知道自己所應該做的,就是付出信任,就連韓特都不曾懷疑過蘭斯洛的動機。
“而且……武者有很多種,邁向太天位的道路也不只一條,如果胤禎是靠着孤獨邁步,獲得今天的成就,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淡淡說着這樣的鼓勵,泉櫻與蘭斯洛告別,而她和妮兒離去時所留下的話語,卻在蘭斯洛心中縈繞不休。
“無論如何,請記住一件事……你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留在魔界,我們的祈禱與心願,與你同在。”
強力的幫手正從魔界回來,但整體局面對人類陣營而言,卻非常不樂觀,就連身在歸途的妮兒與泉櫻都想不到,胤禎的動作如此之快,在奪得不死樹的數日之內,便開始催發不死樹的異能。
最早出現的效果,已經是一幕讓人難以形容的景象,突破崑崙山地窟生長的巨大樹木,彷佛不受限制似的恣意擴張體積,在短短兩天之內,成長爲一棵參天巨樹。
錯綜密麻的樹根,廣佈延伸向崑崙山內每一處;數十尺直徑的粗大樹幹,筆直深入雲端,直至肉眼難以望見的高處;狂亂生長的枝葉,在蒼穹中生出一把巨傘,覆蓋着下方的大地,發出不同彩光的茂密樹葉,彷佛與雲層結合,從地上仰望,遼闊的蓬蓋樹傘廣及百里,沒有任何言詞能夠形容它的偉岸與壯闊。
即使是從風之大陸上往海洋眺望,也可以清楚看見,在那繚繞不散的灰厚雲層之中,不時竄閃着萬道金芒,雷電交織,象徵着能量的狂暴與不安,而參天而立的不死樹,就與這些能量結合,隨着大氣能量的波動,無遠弗屆地發揮着它的影響力。
“……這個鬼樣子,已經不是什麼不死樹,而是傳說中的世界樹了。”
使用太古魔道機械,遠距離觀察不死樹的源五郎,爲着所見到的景象而咋舌,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實際看到,還是覺得這種非理性的畫面,太過不可思議。
而不死樹所延伸的方向,並不只是天空,還包括了它深根植入的大地,透過崑崙山的無底地窟,無形的能量流動,通往武煉、通往自由都市的阿朗巴特山、通往艾爾鐵諾的白鹿洞,當四大地窟的能量發生共鳴,位於四大地窟能量匯合點的香格里拉,驀然暴出強光。
璀璨耀眼的光柱,由那無盡地宮的深處,往上怒射向遼闊天幕,令人不敢正視的強光,不分日夜,遍照着香格里拉的土地,從那一天開始,日夜交替對香格里拉便失去了意義。
天地大變,相應的影響自然也在人間界出現,不死樹的操控效果包括所有生物,智能低微的飛禽走獸首當其衝,大規模竄走遷徙,處處可見羣鳥飛行蔽天,野鼠聚衆奔海,到處都發生野獸羣起騷動的事件,即使是普通平民,也可以知道這塊大地上正發生着不尋常的變化。
千萬年來,不死樹第一次被使用,甚至可以說是開天闢地之後的首次紀錄,饒是胤禎智慧過人,一時間也不可能完全掌握不死樹的用法,只能逐步摸索,而這些試驗過程,便導致風之大陸上的生物變化,甚至可以說是生態浩劫。
繼那些小型生物後,跟着被影響到的,是魔族中低等智能的魔獸羣,儘管仍舊沒有思考能力,但透過不死樹的命令,這些理智盡失的野獸卻能夠被驅使,遵照命令行事,再不是不聽使喚的無用東西。
接着,胤禎的控制目標轉向風之大陸上高等智能生物,包括了人類、獸人與其他種族,從雷因斯開始,發生劇烈頭痛症狀的人們快速往南延伸,包括了自由都市聯盟、武煉,每日都有大批人羣爲頭痛所苦,腦裡昏昏沉沉,不能思考。
天地異變,哀鴻遍野,這些都是胤禎操控不死樹的影響,雖然目前還沒有完全達成目的,但知曉內情的人都很明白,以胤禎的智慧,要試驗出正確方法並不用多少時間,屆時,他真的能夠掌握“人心”。
“傳說中,造物主開天闢地,一共花了七天時間,哼……胤禎也想搞這種花樣嗎?”
源五郎喃喃自語,看着遠方的詭異天色,覺得自己面對過的場面從未如此嚴苛。
“照推算,距離不死樹完全發揮威力的時間,大概還有四天……”
這是由愛菱所做出的評估報告,太研院的儀器反覆推算,得到的結果就是這樣,換言之,人類最多還有四天的時間,如果不在四天之內阻止胤禎,那就再也沒有翻本的機會了。
“哼,說來都是造物主不好,創造世界以後,就該把工具帶走啊,莫名其妙留下那種鬼東西來,搞得我們今天這麼麻煩。”
源五郎不無抱怨,但幾句牢騷僅能稍心頭苦悶,並沒法改變事實。
“對了,小愛菱,太研院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發展?”
“嗯,是有一些。不死樹的效能是逐步加強,不是一次到位,這給了我們一個大好的機會,讓我們得以分析不死樹散發出的特殊電波,進而製造防護罩,目前我們已經有信心製造出隔絕不死樹影響的防護罩,經過推算,這個防護罩絕對有效。”
“什麼?這麼好的事怎麼不早點說?”
“因爲……不夠好啊。防護罩的張設範圍只有十尺,頂多只能保護十幾個人,不但所需要的能量龐大,建造時的材料又很特殊,根本無法大量生產,不具有太大意義。”
“唔……有好過沒有,至少你可以留着給自己用。”
源五郎苦笑着說話,而愛菱卻好像很猶豫似的,考慮半晌,才把心中那個不夠科學的問題大膽提出。
“源五郎先生,大家都說,當初白無忌先生倒下,刺激白起先生清醒出關,但是最近白起先生和小草小姐先後倒下,爲什麼象牙白塔地下的那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這個嘛,我也說不太上來,畢竟我沒有類似的經驗,不過……血緣感應這種東西,應該也不是每次都有效吧,又或者,即使感應到了,他也起不來了……”
小草與胤禎決戰之前,源五郎也不知道小草有此王牌,但事後從現場痕跡來看,源五郎極度震驚於大梵煉獄刀的絕世兇威,更知道這類武學傷人傷己毫不留情,使用者必須要付出重大代價,甚至可以說是拿命去換的捨身技,當初白無忌若是用這套兇刀去硬拼胤禎,所造成的後遺症,恐怕也是讓他遲遲無法復原的主因。
輕輕嘆息,源五郎在愛菱的肩膀上拍一拍,以示鼓勵,跟着便離開了太研院,預備去面見另一名重要友人。
(可惜啊!她之前並沒有把這一套武學的真相告訴我,如果我先知道的話,勝算會……唉,勝算也不會提高。)
源五郎的武學天資本高,閱歷又廣,曾經對五百年前大梵煉獄刀首度現世的那一戰深入研究,再看過小草本次的戰鬥,登時發現了小草所沒能領悟到的錯處。
戰鬥中,胤禎與小草都察覺到大梵煉獄刀的缺點。以一人之力,同時發出五極天式,那個殺傷力真是驚天動地,但在駕馭上,一個腦子怎麼同時操控五種不同的黑暗術法?沒法解決這一點,大梵煉獄刀就是一套破綻極大、準頭奇差的唬人東西,徒有強效聲光,卻沒有實質殺傷力。
後來,小草雖然成功把五極天式威力合一,也憑此重創胤禎,但與傳說中的大梵煉獄刀相比,總有那麼點不盡不實之處。當時小草也已經發現,白家所傳的大梵煉獄刀秘笈,是白世情以無相訣歸納整理而成,並非創招者本人口述,一來一往之間若是有什麼差誤,並不是太不可思議的事。
一般情形下,無相訣的歸納整理,可以完整重現那套武學的真貌,但碰上這套絕世兇刀,超越了地界武者的理解範圍,白世情研究出錯反而正常,更何況傳說中的創招者釋鬼藏不會魔法,根本就不可能像小草那樣以本身魔法力推動五極天式。
(大梵煉獄刀不是這樣用的,魔法力修爲深淺不是重點,對這個世界有多少怨毒纔是。)
源五郎實地考察當年戰場,得到的結論,就是大梵煉獄刀的重心在於“共鳴”。憑着無比的悲憤與怨毒,造成了共鳴效應,引動五大黑暗神明一起出現,不是借力、不受限制,幾乎是以完全力量降臨人間界的五大黑暗神明,瘋狂破壞這個世界,吞噬掉所接觸到的一切生機。
(不是以一人之力控制五極天式,是直接奉獻出自己的生命與血肉,讓五大黑暗神明支配,放任這股滅世威力肆虐橫行,那就沒有準頭與操控的問題了,這纔是當年釋鬼藏的大梵煉獄刀,而發出這一刀的力量源頭,就是那股恨意……)
源五郎比較過兩處戰場的遺蹟後,得到這樣的結論,但就算提早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也改變不了這結局,因爲個人心中的怨毒與仇恨,不比武功與魔法,不能蒐集也不能修練,即使小草知道發招關鍵,她又如何去讓自己的心充滿怨忿?
(但說來還真是令人納悶啊,釋鬼藏當年是怎麼擁有這等恨意的?能夠單憑本身怨毒引動黑暗神明共鳴,他一定很痛恨這個世界吧?還有白無忌,他的大梵煉獄刀當真練成了?還是像他妹妹那樣走錯路?如果真的練成,他又是爲什麼可以恨成這樣?他在恨些什麼東西?唉,實際親眼目睹當年戰局的只有梅琳,這些秘密現在都隨着她一起長埋黃土了。)
連串的迷團,想得源五郎一個頭兩個大,儘管知道想這些東西無濟於事,白家兩兄妹都已倒下,也沒有第三個能用大梵煉獄刀的人,但腦裡的好奇心就是本能地追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