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傲一聽就知道周方沒有藏私,是真心實意的替自己打算,帶着感激看着周方說道:“嗯,這一點我預料到了,那麼我該怎麼辦?”
“若想平穩過渡,你最好多采納魏延年的意見,項目該給誰,反正他已經內定好了,若沒有大的紕漏,不如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當然,這樣做有利有弊。利呢,首先你接管玉鼓初期會很順利,便於你逐步融入積累實力。其次是魏延年答應的承包商,都是實力雄厚的商界大鱷,就我剛說的那幾家,哪一家都是你需要小心維持關係,才能保證玉鼓平穩發展的。
弊呢,就是這樣會顯得你軟弱可欺,還有,就是工程方面你完全無法掌控。”
“大哥說的對,我會仔細權衡的,你接着說。”
“除了魏延年跟幾家商界大鱷你需要小心應對之外,你需要注意的,還是跟政府方面的溝通協調。”周方果然是面面俱到,抽絲剝繭般分析道:“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你們是獨資企業,不受政府管理,但無論是土地佔有還是生產經營,統統離不開政府的監管和支持,若是關係鬧僵了,想給你們下絆子,簡直是太容易了。不說別的,就工商、稅務、食品、防疫等政府職能部門隔三差五去找茬,你的生意就只能關門,所以,該是給政府臉面的部分一定不能不給。”
方天傲聽的頭皮發麻,原來,想要讓一個企業好好運轉,並不是自己不坑不騙老實做生意就行,還有這麼多方方面面需要顧及到,若不是問問周方,只聽到何東昇想插手玉鼓的項目招標,他肯定一口就拒絕了。
“周大哥,我側面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政府方面在意的,是擴建後的肉畜養殖基地,如果我把這一部分徹底交給政府招標,他們是不是就滿足了?”
周方笑了:“傻兄弟,當然不是!”
“啊?那他們想要幹嘛?難道,想要徹底要走我的全部招標權嗎?”
“不不不,你的認識有個問題。”周方笑道:“這並不是具體項目劃分問題,而是利益劃分問題。”
“怎麼講?”
“秦城主也罷,何東昇也罷,他們雖然也想利用你們的擴建撈一點政績,但是,他們最在乎的,是話語權。”
“我還是不明白,企業是我的,他們要什麼話語權?”
“你畢竟在政府地盤上,強勢不起來的。比如說,你想要達到他們的滿意,就不要把工程分的那麼明確,無論適不適合政府承辦,只需要留給他們一定的承包份額就行。”
“具體需要多少合適?”
“呃……這個……我估計,最少也得三成。”
方天傲牙齒咬的咯咯響,媽的,自己的企業要擴建,招標權還得白白給何東昇那種吸血鬼三成!
鐵衛東說的很明白了,經二道販子承包出去的項目,肯定是早就拿回扣拿到沒利潤了,承包商除了偷工減料,還怎麼賺錢,如果這樣做了,質
量問題怎麼辦!
不,堅決不能妥協,只是,該如何應對,一時之間還無計可施,而且,這種話題周方也不能給出具體建議,人家能說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方天傲誠摯的笑道:“多謝了大哥,若不是你指點迷津,我兩眼一抹黑的上任去,非把事情搞砸了不可。”
周方也很高興,最鐵的關係,就是參與對方的秘密,這種參與雖然危險,一着不慎容易被滅口,但也是最值得信任的表現,方天傲不是能滅口的狠人,那麼剩下的,就只是好處了。
正在這時,倆美女回來了,林豆果然是洗過了臉,還化了淡妝,換了一條粉紅色羊毛裙,原本就清秀可人,這會子更是嬌豔秀美,亭亭玉立。
周方笑道:“咦,丹鳳主任還帶着行李嗎?”
“我就住在這裡,準備在南平過年,當然帶着行李了,我這條裙子林霖穿着好看吧?”
方天傲看着林豆眼皮還略帶紅腫,平添一種我見猶憐氣息,配着桃紅裙子十分嬌豔,不由得招手叫道:“過來坐。”
林豆心裡一喜,立刻走過去緊貼着他坐下,兩隻胳膊又把他一隻胳膊抱在懷裡,方天傲立刻不自在起來。
馬丹鳳“噗哧”笑了:“小妹妹,這就是你們年輕人的熱情奔放嗎?即便你愛煞了你的方大哥,你這樣子他怎麼拿筷子吃菜呀?”
方天傲不着痕跡的抽出胳膊說道:“丹鳳姐可別開這種玩笑,豆子跟我家天嬌同歲,都是我的小妹妹,我家天嬌也這麼粘我的。”
林豆一聽撅起嘴說道:“我又不是你親妹妹。”
方天傲愛憐的捏捏她的鼻子說道:“傻瓜,不是親的也是妹妹。”
周方趕緊招呼大家吃飯喝酒,岔開了林豆的糾纏,終歸是小女孩脾氣,大家熱熱鬧鬧吃喝一番,她就跟馬丹鳳說說笑笑,也不纏着方天傲了。
席間,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周處長,可以進來敬杯酒嗎?”
周方笑着對方天傲說道:“老闆娘要來敬酒了,這也是她的習慣,可以嗎?”
方天傲身子不自禁的僵硬着,機械的點頭道:“客隨主便,你看着辦。”
周方並不知道吳玉桃跟方天傲的恩恩怨怨,貴客上門,老闆上門敬酒也是拉關係的慣常伎倆,他沒想那麼多,站起來拉開門笑道:“哎呀呀,能讓吳老闆親自出面,可真是面子不小啊。”
吳玉桃身穿一條湖水藍的旗袍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皮草坎肩,看上去雍容嫵媚,手裡拎着一隻灰撲撲不起眼的酒罈走進來,笑盈盈看了一圈,就用眼神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只是看到方天傲的時候,那含笑的眼神裡多了一點哀傷,但一閃而逝。
“原來,周處長請的都是我的熟人,這可更有緣了。”吳玉桃淺笑盈盈的坐下來說道:“丹鳳是我妹妹,林小姐也不陌生,這位方先生麼……更加算不得外人,那大家就嚐嚐我帶的酒吧。”
說完,吳玉桃拍開了酒罈上的泥封,揭掉封條,雙手端起罈子,動作優雅流暢如同青衣揮舞着水袖在舞臺上曼妙起舞,又如同一個精通茶藝的美女在嫺熟的表演茶道,普普通通的斟酒還真就被她斟出了花樣來,從低到高又從高到低劃了一個美麗的圓弧,罈子流出的酒細線般保持不斷,經過如此繁瑣的軌道,卻恰恰把三隻不大的酒杯斟到三分之二滿。
方天傲一直沒說話,吳玉桃說他不是外人的時候,他原本想反脣相譏一句的,卻被吳玉桃的神態噎了回去,此刻,更是覺得無話可說,默默地端起酒抿了一口。
一口下肚,方天傲迷惘的問道:“這是什麼酒?辛辣中透着甘甜,濃香中又透着清冽,這麼矛盾的滋味,簡直是太奇特了。”
周方猛然色變:“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絕品佳釀碧桃春?”
吳玉桃臉帶惻然,也不擡頭跟任何人對視的說道:“是啊,這就是碧桃春。算不得什麼絕品佳釀,只不過是一個傷心孤獨的人閒來無事,把滿肚子心事釀進酒裡,好不好喝全看各位的口味。倒是方先生,能夠一口把碧桃春所有精髓都品味出來,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方天傲問道:“這是哪裡出產的酒,我怎麼從沒喝過?”
周方笑道:“這酒可是吳老闆親自研製的秘方釀製的,出了碧桃居的大門,全世界都沒處買去。”
方天傲略帶嘲諷的說道:“哦,以吳老闆的多才多藝,有這樣的方子不奇怪。”
吳玉桃笑道:“這碧桃春的製作工藝十分麻煩,需要土法裝壇儲存,好久才能出一批,不是貴客我可是捨不得拿出來招待的。今天聽到周處長邀請……我肯定要拿出一罈來的。既然方先生愛喝,就多喝幾杯吧。”
方天傲心情複雜,想要挖苦譏諷,又覺得說不出口,坦然承受,又覺得心有不甘,表情就很彆扭,話也很少。
林豆還是年輕幼稚,看不出這些人的不對勁,她喝了一杯酒也喜歡的要命,拉扯着方天傲的袖子撒嬌:“天傲哥哥,再給我倒一杯,真好喝。”
方天傲帶着寵溺訓斥道:“這酒喝起來好喝,其實勁頭很足的,喝多了會醉的,聽話別喝了。”
“我不嘛不嘛,就要喝,喝醉了你揹我回去。”
林豆撒着嬌,又扭股糖一樣膩在方天傲身上了,他只好半攬在懷裡,端起杯子說道:“只能再喝這一杯了,不聽話我就生氣了。”
也是方天傲被吳玉桃鬧得心不在焉,沒意識到他端起來給林豆的,是他自己的酒杯,林豆開心不已,就着他的手一飲而盡,還是不肯好生自己坐,賴在他懷裡不走。
吳玉桃忽然站起來說道:“好了,各位吃好喝好,需要什麼儘管吩咐,我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說完,也不跟周方馬丹鳳格外打招呼,竟然如同逃一般急匆匆離去了,當然,還是“恰好”讓方天傲看清了她眼底的一抹傷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