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辦案,自然是神鬼辟易,醫生值班室瞬間被清空,李冠霖局長已經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周秘書沒有親自參與,那個監視方天傲的年輕人坐在角落裡觀看。
剛剛還不可一世打人拷人、擁有睥睨天下般氣勢的袁銳大隊長,此刻可憐的變成了三孫子,在李局長跟前,也不敢坐下,更不敢站的筆直,渾身如同灑滿了跳蚤一般抓耳撓腮。
方天傲架着半死不活的鐵衛東走了進來,用摻雜着畏懼跟憤怒和仇恨的眼神盯了袁銳一眼,這當然是做給李局長看的。
然後,方天傲又很負責的把鐵衛東放在一張靠背椅子上,確定那逼不會掉下來,才退後一步,站在李局長隔着一張桌子的對面,雙膝併攏,雙手放在褲縫上,做出一副小老百姓頭一次見高官的膽小神態,一句話也不敢說。
方天傲所做的種種均落在李冠霖局長眼睛裡,不得不說方帥哥的演技不錯,效果真是好極了,因爲,李局長看袁銳跟鐵衛東的眼神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憤怒。
“鐵衛東,鐵總,鐵老大……”三個稱呼,一字字從李冠霖嘴裡吐出來,雖然看字面意思一個比一個尊重,其實,李局的神情卻越來越飽含譏諷,猶如在誇獎一隻猴子聰明一樣。
渾身上下無處不疼的鐵衛東努力努力再努力,終於聚集了一些力氣,開口叫道:“李局替我做主啊!”
“哦?”李冠霖依舊滿臉譏諷,饒有興致的問道:“鐵老大還需要我爲你做主?那您就說說您的冤屈吧,讓我聽聽需要怎麼給您做主。”
可憐的鐵衛東掙扎掙扎再掙扎,涕淚交流的說道:“李局……我……我我我……我被這小子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我請求……立刻……住院檢查身體!”
李冠霖的眼神更諷刺了,悠然說道:“我看你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還是先說說你受害的過程,按程序錄一下口供比較好,袁大隊長,你說呢?”
袁銳嚇得趕緊一個立正說道:“報告李局,剛剛屬下正準備帶當事人錄口供,恰好您來了,這程序是沒錯!”
方天傲看鐵衛東在椅子上搖搖欲墜的樣子,恐怕出岔子,就故作緊張的咳嗽一聲,怯怯的說道:“李局長,袁大隊,我可以先說嗎?”
袁銳惡狠狠瞪了方天傲一眼說道:“問你了嗎你就插嘴?現在李局在問鐵總……不,鐵衛東,等輪到你的時候你再說!”
方天傲趕緊畏懼的縮了縮身子,卻低聲嘀咕道:“每次都是這樣,不給我們小老百姓說話的機會……”
李冠霖聽的清清楚楚,暗暗生氣手下跟豪強沆瀣一氣魚肉百姓,看起來方天傲受欺負不是第一次了,就溫顏說道:“小夥子,你不要怕,你就說說過程吧。”
方天傲驚喜的擡起頭,看着滿臉鼓勵的李局,激動地說道:“謝謝局長大人,謝謝局長大人給我機會說明事實真相!”
“嗯,你不要怕,慢慢講。”
“李局,鐵總這幾天欺負我們家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靠嘴說的話,我的話語權是微不足道的,常言道吃一塹長一智,我想留下證據,總有遇到青天的一天,沒想到您就來了!”方天傲激動萬分拿出手機,打開錄製好的內容說道:“這是從我踏入我媽的病房,直到袁大隊來抓我之間的全過程,局長明鑑!”
然後,手機就播放出鐵衛東囂張至極的口吻,以及方天傲據理力爭的話,除了中間關門打狗那段,其他的一字不差!
李冠霖拿着手機仔細聽完,完全沒有懷疑老實本分的方天傲會做了一點小手腳,掐了最重要的一軲轆兒,他搖晃着手機,滿臉諷刺的笑容說道:“鐵老大,袁大隊,真真是好威風!好煞氣!連我這個巡捕局長都甘拜下風了!
鐵老大,果真是您比律法大啊!您看看,您這一個電話,小方就成了危險分子即將鋃鐺入獄,您這位調戲民女在先,威脅恐嚇在後的鐵老大,竟然成了無辜的受害者!嘖嘖嘖,這要是編成評書,估計也能賣不少錢的!”
鐵衛東渾身疼行動不便,耳朵可是沒毛病,手機播放的內容他聽的清清楚楚,長這麼大,咱們鐵總還是第一次受這麼大委屈,被活生生冤枉了,簡直比竇娥都冤!這他老人家哪裡受得了,急赤白臉的憋出一句話來:“你他媽放屁!”
這一句話出口,方天傲差點歡呼出來,他知道,這下子,算是鐵衛東爲“不作不死”這句話做了徹底、完美的詮釋!
李冠霖怒極反笑:“呵呵呵,鐵老大果然好大的威風!佩服佩服!”
這時候,李冠霖身邊的市局巡捕早就惱了,衝過去倆一左一右拎起鐵衛東說道:“李局,鐵總受到了傷害,我們送他去市局法醫處鑑定一下,可別讓他受了委屈。”
李冠霖一揮手,鐵衛東就被拎走了,那倆巡警一邊走還一邊憤憤不平的摔摔打打:“你裝什麼裝,還真讓我們哥倆擡着你呀?”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方天傲忽然捂着臉蹲下,發出了一聲聲拼命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哽咽。
李冠霖滿臉同情,嘆息一聲說道:“小方,你不用怕,皇家律法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方天傲心裡恨極助紂爲虐的袁銳,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老子已經摸了老虎辟穀,也不在乎加上你一隻豺狗,就故意沒有接李局長的話,而是擡起頭怯怯的看着袁瑞,怯怯的說道:“袁大隊,我媽被鐵總的狗咬傷,他說狗死了,讓我賠償買狗的150萬,而他替我媽醫藥費,他讓我妹妹去抵債,我不得已簽了賣身契認下這筆賬。
您當時誇他仁義厚道,處理這件事果真是公平的很,可是,鐵總又出爾反爾,收了欠條還來糾纏我妹妹,您還覺得他大仁大義嗎?
現在李局在這裡,把鐵總帶走了,但李局總不能總看着這件事,最後,估計還是要劃給您最後處理,我就求您一句實話,我們家怎麼做才能讓鐵總放過我妹妹?您撂明瞭,哪怕讓我方天傲替他那條狗抵命呢,只要他不再騷擾我家人,我也認了!”
這一番話,真可謂是入骨
三分,“咬”的袁銳面無人色,急赤白咧的辯解道:“方天傲,我什麼時候說過鐵衛東的處理方法公平了?你可別當着李局的面胡說八道,你可要明白……”
李冠霖幽幽的插口說道:“對啊小方,你可要明白,日後你還是需要接受袁大隊管轄的,說的不對了,小心找後賬。”
“李局,我不是這意思……”
李冠霖卻不再理會袁銳了,站起來冷冷的說道:“袁大隊,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袁大隊,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南河分局巡捕大隊的隊長了,你也不再是我們光榮的巡捕一員了,你要利用律法找這小夥子的後賬,恐怕不可能了。”
“啊?”袁銳如遭雷擊,撲過去叫道:“李局,您不能開除我啊!縱然我受了鐵衛東蒙蔽,我會改啊!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李冠霖轉身就走,袁銳用仇恨的眼神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方天傲,終於追了出去。
方天傲登時鬆懈下來,這半天可把他緊張得不輕,一辟穀坐倒在椅子上,額頭上冷汗涔涔。
一個柔軟的毛巾撫摸上來,幫他擦去了汗水,方天傲一回頭,就看到陶慧一臉溫柔的憐惜看着他。
人在困境時,最能體會別人的好意,方天傲胸口又是一熱,沙啞着說道:“你怎麼還在值班?”
“我不放心你們,就過來看看……”陶慧說道:“你可要撐住呀!”
“嗯,我會的。”
“阿慧,我好容易弄了兩張今晚音樂會的票,你……”一個歡快的男人聲音響起,卻半截忽然變調了:“你爲什麼替這男的擦汗?他是誰?”
方天傲擡起頭,就看到一個俊朗高大的男人,手裡舉着兩張票,滿臉喜悅未退又帶着懊惱的糾結,正看着自己跟陶慧。
這男人一看,就是所謂的成功人士,渾身衣服都是品牌,打扮的一絲不苟,神情也帶着長期生活優越纔能有的自信跟傲慢,搭配陶慧果然是相得益彰。
想到這裡方天傲一陣心酸,雖然他也對陶慧這個面冷心熱、善良溫柔的女子十分心動,這些天陶慧對他一家表現出的呵護跟關愛更讓他感佩不已,但他始終明白,自己是屌絲,是窮屌絲,是窮到底掉的那種屌絲,哪裡配得上陶慧的青睞,貪戀這份情感最終只能是害人害己。
看着陶慧無法解釋的困難相,方天傲強忍住心痛,站起來禮貌的衝陶慧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您陶醫生,多虧您及時救治,我回病房休息,不打擾您了。”
站起身,方天傲又對那男人說道:“您別誤會,我只是一個普通病人,剛纔忽然休克,是陶醫生救了我。”
那男人釋然了,也不再看方天傲一眼,跑過去繼續顯擺他多不容易才弄到兩張票。
方天傲已經走出老遠了,還能聽到那男人沾沾自喜的說道:“後天我媽媽從皇城過來,可是特意來看準兒媳婦的哦……”
“唉……”方天傲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好似胸口少了一塊一般揪揪的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