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傲雙手插在袖筒裡冷冷的看着怨靈,當它即將撲到身上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揮鞭,準準的一鞭抽在它耳後,只聽得驚天動地的一聲“啪!”巨響,那東西發出一聲淒厲之極的慘呼,瞬間四分五裂,一片片飛散在空氣中。
殺滅了那隻怨靈,方天傲只覺得渾身乏力,頭暈眼花,但他沒空休息,李文秀渾身是桃木楔子的悽慘模樣讓他憐憫不已,能早一刻替她消除痛楚也是好的。
方天傲調息片刻,覺得勉強能動了,立刻蹲下身,按照感應的位置挖開一個個小坑,每挖開一個,都能找到一個桃木刻制的符咒,找到一隻,他的臉色就會蒼白一分,渾身的虛弱感就會增強一分,可是,看看李文秀飛旋中尚且瑟瑟發抖的可憐樣子,他拼命咬着舌頭,用疼痛逼自己不失去知覺,咬的舌頭上都是口子,一共找出九九八十一枚,在他腳下堆成一堆,才停止了尋找。
說也神奇,方天傲每拔出來一個符咒,李文秀身上的楔子就消失掉一個,等他全部找出來,墳堆上盤旋的李文秀魂魄瞬間凝實了許多,滿臉感激跟震驚的看着方天傲。
方天傲更累了,癱軟在地上,眼睛都睜不開了,閉着眼虛弱的說道:“好了姨媽,你現在應該能感受到禁錮解除了,八十一處要穴的疼痛也沒了,是你自己去,還是我送你去?”
剛剛一直沒開口,方擎跟李文秀都只看到方天傲越來越虛弱,誰都沒看出他的嘴裡破破爛爛,此刻一張嘴說話,滿嘴聚集的鮮血就順着嘴角流了出來,殷紅的血配着蒼白如紙的臉,看上去分外的驚人。
李文秀神情複雜之極,哽咽道:“唉……姐姐福緣果然深厚,竟然能得到你這樣的兒子……”
方天傲依舊滿嘴流血,疲憊卻又堅決的輕輕說道:“你說的不對,姨媽。我能成爲我媽的兒子,並不是她一個人的福緣,又何嘗不是你的福緣呢?若不是我的參與,我媽固然依舊飽受怨靈纏繞的苦楚,你又何嘗不是生生世世在這窮山惡水間飽受折磨呢?
姨媽,經年的執念是害人害己,更何況,你恨的不是別人,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這世上有什麼仇恨能夠深的過血脈親情?”
李文秀複雜的看着方天傲,半晌方點頭道:“說的不錯,謝謝你孩子,能有你這樣一個孩子的確也是我的福緣。
……替我,跟我姐說一聲對不起,就說,來世,我一定不跟她爭了……”
“好的姨媽,你安心去吧。你放心,你的墳墓我會遷移到適合你轉生跟消業力的地方,清明寒食,外甥必當忘不了給您祭奠。現在我送你。”
李文秀的魂魄滿臉悽然跟落寞:“好孩子,你能爲我做到這一步已經夠了,萬沒想到,我李文秀死了這麼多年,還能有你這麼貼心的一個晚輩,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外甥了。來世的一切聽天由命,我自己走,不需要你費心替我安排了。”
“那您一路走好。”
李文秀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方擎,卻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讓方天傲替她帶話給方擎,神情裡也沒有絲毫留戀不捨,慢慢轉身,緩慢的飛走了。
方天傲攙扶起方擎說道:“爸爸,您別難過了,姨媽她已經走了。”
“走了?她……她會如何?”
“轉世去了,我原本想替她通融一下,她不讓……”
方擎緊張的抓住方天傲的胳膊問道:“你爲何要替她通融?難道由她自己轉世的話,結果不好麼?”
方天傲被抓的很疼,卻沒有掙脫,看着方擎,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方擎臉色蒼白:“會……會如何?”
“她此生做了惡,來世必有果報,很……很不好。”
方擎抓住方天傲的手更緊了,用悽哀的眼神緊盯着他說道:“孩子,幫幫她,幫幫她!她也是個可憐人,雖然做了那麼多壞事,但歸根結底都是因爲愛我,若她來世仍然可憐,我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方天傲嘆息道:“爸爸,業力果報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能做的,就是遷移她的墳墓,到一個可以化解她罪孽的地方,用外力幫她儘快消除掉她的罪孽,她也就可以化險爲夷了。”
“你說該如何上作,爸爸都聽你的!”
“最好,找一處佛門淨地,讓她日夜感受佛法感化,這樣就能早日脫離苦海。”
“好好好,你儘快去找!”
“合適的地方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時之間哪有合適的。不過……還有個法子可以過渡一下。”
“什麼法子?”
“先把骨灰盒取出來,寄放在寺廟裡,等位置找好後再安葬。”
方擎直截了當的召喚那羣安保,這些人身上有帶兵工鏟的,很利索的就把骨灰盒取了出來。
雙龍看到方天傲虛弱成這個樣子,跟隨這麼久已經對這個主子有了很深的感情,心疼的眼睛都紅了,但今天的事情看上去那麼神秘詭異,他一個安保人微言輕終究是什麼也不敢問,只是把少爺背在身上,一行人立刻離開了這裡。
在車裡,方天傲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開口問道:“爸爸,林霄雲是誰?”
方擎驚愕的問道:“你問他幹嘛?”
方天傲不在意的說道:“我姨媽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說當初劫持我媽是這個人出的主意。”
誰知方擎一下子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我就知道,文秀那麼善良,絕不會想出這麼狠毒的法子的,原來是林霄雲這個王八蛋!”
方天傲暗暗詫異,有心想繼續問,但看着方擎的表情,很顯然又是一樁秘辛,對長輩的恩怨他半點都不願意涉入過深,又覺得自己的精神越來越差,也就懶得追究,閉上眼迷糊住了。
到達皇城後,方擎讓方天傲先回去,自己帶着骨灰盒走了,很顯然,不想他知道放在哪裡。
方擎畢竟有點私心,知道自己這個父親比起李文春這個母親來講,在方天傲的心裡就輕飄許多,難保方天傲不會在李文春的要求下偷偷再用什麼手段靨鎮玉秀。
眼看着李文春所受的痛苦,又親耳聽到李文秀講述的悲慘情史,方天傲對方擎其實真的有一點點埋怨,心想若不是他當年措施不當,先愛了李文秀卻又移情李文春,這姐妹倆何至於飽受苦楚互相折磨幾十年?
但這些事情畢竟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對錯,方天傲並不打算過深參與,骨灰放在哪裡對他來講很無所謂。
一路在車上閉目養神,方天傲終於恢復了一些精氣神,回到春熙苑,下車走進院子,就發現李文春神情木然,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亭子裡喝茶,雖然這亭子四面都是玻璃,底下也通着地暖,但她竟然把門窗大開着。
方天傲走進去,關好窗戶跟玻璃門,又替李文春披上大衣,埋怨的說道:“媽,我知道您今天覺得神清氣爽,身體好多了,可這也不是您吹冷風的理由啊!感冒了還是得打針吃藥的!”
李文春怔怔的看着窗外的一簇簇迎春花,半晌方說道:“兒子,她……”
“媽,姨媽她託我給您帶句話,她說對不起您,她也不恨您,來世,她一定不跟您爭了。”
“文秀……文秀……”李文春忽然捂着臉哭了起來。
方天傲擠在李文春坐着的雙人藤椅上,攬住她,輕輕的拍着她的背,他明白,任何的撫慰都無濟於事,這段恩怨,只能由她自己想通,自己消化。
憋屈了27年的痛楚,能夠徹底通過痛哭發泄出來,對李文春來講是好事情。
李文春這一番痛哭果然持續了許久,從一開始的啜泣到放聲大哭,後來又到悽哀的哀哭,最後,又迴歸到啜泣哽咽。
方天傲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攬着她,一直到李文春疲憊不堪的睡着在他懷裡,他才重重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半天,春熙苑裡的所有服務人員都嚇壞了,從他們走進這顯赫的院子,開始服侍李夫人至今,誰曾經見過一言九鼎的夫人哭的像一個無措的孩子?
方擎回來後,立刻看到了這一幕,趕緊走了進來。
方天傲把昏睡的李文春交到方擎懷裡,自己站起來默默地走出去,叫了自己的司機離開春熙苑,去療養院了。
走進那間病房,就聽到牀上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方天傲緩慢的走過去坐在牀邊,嘆息一聲,溫柔的說道:“別哭了,你身體還沒恢復,心情不好會加重的。”
被子猛地掀開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雖然蒼白憔悴,卻平添一種脆弱的美麗,如同一個精美的瓷器,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方天傲,你把我帶到這裡來,還收走了我的手機,不讓我跟任何人聯繫,到底想要做什麼?”
“在南平所有人眼裡,你已經死掉了。”
“爲什麼?你既然救了我,爲什麼不讓我回家,又把我關在這裡?我知道我偷了你的證據對你不起,但你難道就預備讓我一輩子不見天日了嗎?”
方天傲無奈的說道:“瑤姐,暫時把你帶離南平,爲的是讓何東昇的罪行徹底暴露,等這件事結束了,你當然可以回去,繼續擔任你的秦副總。”
“何東昇……”秦瑤哀哀的哭泣起來:“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對我下毒手……”
方天傲滿臉愧疚,從事發到如今,他其實一直處在一種極度後怕當中,原本是想通過秦瑤給何東昇施加一點壓力,迫使那個畜生蹦躂起來,以便他找到對方的命門。
誰知,這一個措施,竟然提前引發了秦瑤的慘死,若非他感應到了及時解救,秦瑤真死了的話,他遭受仙師懲罰是小事,僅僅內疚自責,就能讓他一輩子痛苦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