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哥和小正相距大約十幾步的距離，分別站在鐵皮棚子兩頭，互相以眼神對峙。光哥因憤怒而顯得尤爲激動，幾乎是在渾身發抖。相比之下面對他的小正就很冷靜，一隻手微微下垂，另一隻手上拎着一根金屬管子，一頭尖尖像是隨時能扎死人一樣。
我縮在角落裡，雙手還被繩子捆着，眼前就是生命氣息一點點消失的黑仔。
我努力保持了原來的驚恐姿勢沒動，看着兩人都各種有什麼打算。
兩人互相對視片刻，小正乾咳一聲，對着光哥苦笑道：“光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您了……我就是想告訴您，理想對我來說沒什麼意義。我覺得人必須面對現實。”
“什麼現實？”光哥怒道，“是你害死黑仔的現實嗎？”
小正目光低垂，避開了光哥的眼神，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垂下的那條手臂上。
“光哥，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如果有黑仔幫忙，我估計是贏不了你的。”
嘴上這麼說着，小正那條手臂不斷髮出劈啪聲，由外表看來彷彿有無數血管在緩緩蠕動。最讓人驚訝的是，我竟看不出這小子擁有什麼樣的“才能”。光是手臂蠕動的樣子，我只能估算出這一條手臂的力量足以將一個正常人撕成碎片。
“爲什麼？”光哥臉色凝重，尤其是看到黑仔呼吸已慢慢停住，臉上的怒火更盛，“即使不贊成咱們的理想，你退出就是了，何必要這麼做？”
小正冷笑一聲，盯着光哥的手，雙肩微微顫抖。
“我們爲理想投身這麼多年，總要收點利息。”
光哥此時再也不用猜測，側身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儀器，嘆息一聲：“你是想要這個東西？”
小正舔了舔嘴脣，面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貪婪：“是啊，這玩意在你手裡太浪費了，不如留給我能發揮它的最大價值。”
光哥皺着眉凝視了小正片刻，忽然帶着嘲意笑了笑。
“這麼說，你是覺得自己已經掌握這東西的用法了？”
小正搖搖頭，面色依然凝重：“還沒有……但我可以慢慢研究，一直到熟練爲止。只要我熟練掌握了它，從此下半生將再也不用擔心什麼。”
光哥沒有立即反駁小正，只是保持了嘲諷的笑容，淡淡道：“你應該想了很久，也謀劃了很久。我本以爲你還會壓抑一段時間，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擅隱忍，找到個機會就敢用掉。”
光哥的嘲意讓小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你早就知道我想這麼幹？”
“猜到一部分。”光哥淡淡說道，“沒猜到你會先對黑仔下手，我以爲你會直接對付我。”
小正那條怪異的手臂慢慢改變了下垂姿勢，神色凜然，顯然對這個光哥還是很畏懼。
“黑仔是個不要命的娃，如果有他在，我估計贏不了你。”
光哥冷笑一聲：“沒有他你就能贏了我？”
“至少能試試。”
小正的左臂經過變化後比原來粗壯不少，我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那力量足夠把一個普通人撕成碎片。這人正在蓄勢待發，看似面色平靜中有一絲不安，實則意志堅定地一直在尋找衝過去的機會。
然而對着這個一直性格殘暴但有些直爽的光哥，最終小正還是沒敢胡亂動手。他站在原地，那條手臂慢慢擡起，在自己胸前微微擺盪，像是指着光哥，又像是隱隱指向躺在角落裡的我。
光哥遙望小正，目光裡流露出少許凝重神色，低聲道：“看來今天是沒法善終了？”
小正微微頷首：“光哥，我們不用藏着掖着了，今天咱們倆當中不倒下一個，另一個肯定睡不安穩。我跟在你身邊也有快兩年了吧？現在終於有機會能試試你的真正實力，就算是輸了也值！”
我心中不禁嗤笑，這小正說得倒很豪邁，可惜剛纔動手偷襲黑仔的舉動已暴露了他的本性。
那位光哥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對小正這話只是呸了一聲，也是極盡不屑之情。
“別說廢話了，要動手你來吧。”
形勢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小正也不廢話，那條怪異手臂遙指光哥，霎時間猶如一道衝刺利刃，竟長了幾分，筆直伸向光哥。
我以前隱約聽艾雪講過有一部分人身體變異能力極強，他們既不是“才能”的擁有者也不具備“戰藝”。這種人數量極少，隱匿在人羣中，他們的身體一部分可以進行擬態，也是神族恩賜給人類的禮物之一。
今天終於瞧見了，我覺得有點噁心……
小正那條手臂飛速伸長，剛抵達光哥面前之際，光頭的假出租車司機大喝一聲，竟然不躲不閃，硬是讓那手臂抓住自己的脖子要害處。
這你媽是什麼情況？我頓時驚了，難不成光哥是個受虐狂，就等小正這一擊。
當然這種詭異的想法在我腦海中只是靈光一現，“戰神的智慧”很直接地告訴我光哥纔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哪怕實力沒有放浪師一般強大，他也絕對不是普通人。
小正手臂剛剛捏到光哥，我立刻感覺到了一股澎湃的力量從那個光頭佬體內涌出。這種力量連我都有點吃驚了，如果純按力量強度來看的話，這股力量竟然可以幹翻許多低階放浪師。
這下我真好奇了，這個光哥到底是什麼人？
小正的手還保持在空中，光哥已雙手化刀，在面前閃過兩道鋒芒。
鐵棚內的空氣像被什麼東西壓縮了一下似的，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在一瞬間彷彿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
當然，我看得出，光哥幾乎是在瞬間讓兩手掌心生出一段不太長的刀鋒，給了小正那條長手臂兩刀。於是我一下就明白了，這位光哥的應該是個“才能”擁有者，他的才能是體內可以藏着一兩件武器，非常垃圾的才能。
更讓我驚奇的還是光哥自身的體質，這已經不算是普通人了好吧？光看他剛纔硬抗小正那一下就知道，普通人很難對他構成傷害。
小正的長長手臂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飛快地縮回來了，他本人倒是沒表現出什麼沮喪，反倒冷冷地笑了：“原來你的殺招在這……我說之前背叛你的人怎麼會被你空手切成碎片呢。”
我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小正的手臂上已然是兩道傷疤，深可見肉。
光哥站在原地沒動，沉聲說道：“小正，你贏不了我。”
小正沒表現出多慌亂，冷笑一聲道：“那可不一定。”
“你憑什麼贏我？”光哥向前邁了兩步，極有力量的腳步讓整個鐵皮棚子都跟着顫抖，“就你剛纔那點小伎倆？”
小正冷冷道：“剛纔只是開胃而已！”
“那好，你再來！”
小正這次沒再使用同樣的方法，而是足跟一點地，朝起身邊一把椅子就朝光哥衝過去。
從抄起椅子到衝過去，小正的動作熟練流暢，簡直是小混混出身的典範。就看這套動作，我也知道這傢伙的暴力史不會太短。可惜我覺得他面對的光哥似乎更勝一籌，就看那位淡定的樣就知道，這種暴力場面對他來說只是小兒科。
抄起椅子動手當然是爲了防備光哥藏在體內的武器，小正手中椅子掄圓了重重落下，朝着光哥頭頂砸去。對面光哥卻毫不在意，單手擡起招架住小正這一擊，彷彿小正的所有舉動都在他預料之內一般。
讓人意外的狀況隨即出現了，小正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撒手那把摺椅，剛纔變形加長的手臂此時肌肉蠕動，握起一個拳頭朝光哥的臉頰揮去！
我去，我還是低估這個小正了，沒想到這廝打架居然也這麼陰險！
眼看着小正拳頭砸過來，光哥再伸手去擋已經來不及了，反手一拳轟向小正的腹部。
這一拳打出，光哥周圍的熱度都高了幾分。我終於明白這貨力量爲什麼這麼強了，這麼仔細看來，原來他身上應該不止一種“才能”。
複合型人才啊，太難得了。
光哥這一拳轟出，小正的腹部附近立即發出一團爆炸聲，淡淡的光暈迅速綻放。我能感覺到那團光芒收縮又迸發的全過程，就像水波紋在空中盪漾了一下，從內斂化作爆發只是一剎那間。
小正對光哥的這一拳意外之至，悶哼一聲，整個人被轟得後退了七八步，身體貼在棚子一側才勉強沒有跌倒。
讓我沒料到的是，那小正居然在後退之際擡手反擊，那條怪異手臂筆直伸向光哥，竟在他整個人被擊退的同時，手臂已再度襲向光哥胸口。
這一次比起上一次大大不同。小正手臂咯咯作響，骨骼肌肉都隨着顫動，五指收縮成拳，也正面砸中了光哥胸口一拳。
光哥狂叫一聲，硬扛了這一拳，強壯的身體依然不停顫抖。小正的力量自他的肌肉周身迸飛，將身後的桌椅全部掀翻在地，就連那奇怪的訊息接收器都不能例外。
我在旁邊看得微微有些心驚，看得出這兩人都是兇狠之輩，此刻又都選擇了拼命打法，看似輕飄飄各自打中對方一拳，實則已經構成巨大傷害。我甚至想不到這兩人還會以什麼方式繼續戰鬥。
偏偏就是在我覺得這兩人是不是會各自調整戰術之際，被小正打中的光哥竟屈膝挺胸，雙腿發力滑行向小正那邊，一個矮身將兩人距離無限貼近。
小正彷彿早有準備，在光哥滑行貼近自己之際，那條畸形手臂已經飛快縮回，另一隻空着的手臂早就掄圓了對着光哥就是一記重拳。
這一拳威猛無匹，甚至連空氣中都發出絲絲尖銳嘯聲。我在旁邊看的心中惻然，這兩人單純從蠻力上來說可怕至極。只看這你來我往的兩三拳，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致命。
小正的拳頭擊至腦畔，光哥擡手招架，恰恰將這一拳擋住，整個人的去勢卻未停留，“砰”地一聲撞中了小正。
兩個老爺們用這種貼身戰鬥的方式，在我看來怎麼瞧怎麼有點基情。兩人的戰鬥節奏比我頭腦運轉速度慢不了多少，你一拳我一拳已經扭打在一處。光哥每一拳都生出一聲炸響，反倒是那個小正，不管怎麼反擊都是悶聲一拳。論氣勢還是光哥略勝一籌。
光哥硬扛着小正的反擊，掄了十幾拳後，被他打壓的小正似乎終於不怎麼還手了。
我鬆了一口氣，以爲就這麼結束了。光哥卻沒有停手，依然一拳一拳打下去，被他壓着的小正用雙手護着要害，掙扎得不輕。
“你小子就這麼點能耐了是吧？”
沒人能預料下一秒鐘發生什麼，就連未來女神也不行。我聽到光哥歇氣說話的聲音，以爲這件事接下來不會有什麼變化了，孰料躺在地上被打得無法還手的小正竟然發出一聲獰笑。
下一秒鐘，這個陰險男子的全身骨骼都發出一陣奇異響聲。
光哥臉色大變，想要跳起來後退卻來不及了，小正的雙臂陡然變做粗壯無比，將光哥緊緊箍住。
沒等光哥再出手反擊，小正一個頭槌正中光哥胸口。光頭男子噗地一口血吐出來，全噴在小正臉上。
滿臉鮮血的小正在我看來尤爲猙獰，全身都發出怪異的骨骼劈啪聲，抓着光哥的雙手只是輕輕一推，光哥整個人就已經被丟垃圾一樣扔到角落裡。
倒在地上的光哥咳了一口血，擡頭指着小正，聲音裡有強烈的憤怒和難以置信：“你……你這是……”
小正此時的臉早已變得不似人形，這也是我首次看到人類居然能扭曲到這種程度。那張變形恐怖的臉對着光哥笑笑，笑得超級可怕：“凡事都有代價，這算什麼。”
光哥又咳了一聲，這次倒是沒噴血：“你這樣活不了多久……”
“好過死在那些追擊者手裡，也好過死在你手裡。”
此時小正的身體變形終於蔓延至雙腿，整個人比平時壯碩了不知多少倍，每一步都落腳沉重，朝着光哥一步步逼近：“只要有了錢，我想恢復以前的體質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我在旁邊看的一陣新奇，趕緊繼續向女神姐姐求知：“這就是古書裡所說的人體改造？”
未來女神姐姐不屑地嗤了一聲：“什麼人體改造，濫用魔力強化肉體的下等伎倆罷了。”
我訕訕一笑，跟上等人，哦不，上等神族說話真是傷自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