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宮裡,如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兩個人,一個是染貴人,一個是無塵公子,兩人容貌並不相似,但是淺淺的微笑卻如出一轍,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暖。
皇上還在御書房忙碌,這兩人倒是坐在御花園喝茶賞花,染貴人靠在宮女們拿來的貴妃椅中,嬌柔中帶着幾分媚意。
坐在一旁喝茶的,則是無塵公子,只見他眉宇間透着幾分孤傲,面如冠玉,惹得宮女們不時偷看,而他卻穩坐如鐘。
“哥哥今日怎麼沒去同皇上議政?”染貴人玉手如蔥,細細地打着手裡的同心結,語氣淡淡的。
“不高興哥哥來看你麼?”無塵公子似笑非笑,望着染貴人,“聽說,昨日有人去你那裡鬧,被皇上一句話送去了冷宮?”
染貴人神情懨懨,彷彿並不想提起這麼掃興的事情,“不過是些沒用的蝦兵蟹將罷了,被人支使着來妹妹這裡撒潑,自然要好好處理一番,省得被人看輕了。”
“你剛入宮,沒必要樹敵太多。”無塵意有所指地掃她一眼,見她眉頭一緊,旋即一笑,“不過麼,那些小貓小狗的玩一玩也好,權當打發時間了。”
“哥哥真的覺得,皇上是真的寵我?亦或者,他對我真的沒有半分懷疑?”染貴人淡淡地挑眉,絕豔的眉尖一動,“這張臉,還真是好用。”
無塵面色一頓,眼底射出一抹冷光,染貴人渾身一震,望着斯文的無塵公子,不敢說話。
要說這兄妹兩個,像也不像,無塵儒雅貴氣,素染絕色傾城,兩人脣邊總是凝着讓人看不透的笑意,只是一旦無塵眉眼一冷,那眼底的深邃氾濫開來,素染就不敢多說一句了。
“皇上極爲聰明,可是聰明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多疑,他對你不可能託付全盤的信任,不過那又如何,只要你在他面前,他的心就不會沒有半分漣漪。”無塵目光微冷,投往遠遠的湖面。
“哥哥的意思是,皇上對哥哥也並不信任?”染貴人皺眉,並不喜歡這種飄忽不定的感覺。
無塵淡淡一笑,眼中閃過嘲弄,彷彿在譏笑染貴人的無知,“皇上對我,並無信任。”
“可是皇上經常招哥哥入宮議事,在羣臣面前。。。”猛地收聲,染貴人若有所思地望着無塵,“這是障眼法?”
“爲他打江山的三王他都防備有加,更何況是突然間出現的你我。”無塵挑眉冷笑,“不過,我們本就不需要他的信任。”
染貴人點點頭,似懂非懂地蹙眉望着眼前的無塵公子,這個男子抿脣低眉的樣子讓她的心猛地一跳,她慌忙別過眼,平靜下來。
無塵公子並不如皇上儒雅,也沒有睿親王的俊美,可是他就是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能輕易在人羣中找到他。其實他並不是她的表哥,兩年前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他許她一世榮華富貴,允諾只要聽從他的吩咐,她便能成爲人中之鳳,再也
不用忍受嫡母的尖酸刻薄,也不用在家裡像個丫鬟一樣地做牛做馬,更不用每天吃着殘餘剩飯,最重要的是,他能將她母親和她弟弟救出那個冰冷殘酷的家。
所以,她用自己作爲交換,換取一生榮華,也換取母親的健康安好和弟弟的衣食無憂,她並不知道無塵想要她做什麼,但是她是被當做最低賤的婢女踐踏了十年的,她早就什麼都不怕了,她曾經在心中暗暗發誓,那些對不起她的人,她都會一一算賬。
她是個隱忍的女子,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所以她從來不問無塵到底想做什麼,爲什麼要她成爲皇上的寵妃。不過皇帝給她的寵愛,卻是她這一生都未曾經歷過的,那麼深情而溫柔的吻,那麼甜蜜而纏綿的低喚,讓她差一點,就忘了自己是誰。
“放心吧,只要你這張臉還在,皇上的寵愛就不會失去。”無塵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帶着濃濃的諷刺。
“哥哥,我是不是和過世的顏貴妃很像?”染貴人皺了皺眉,“宮裡人都在說,我們十分相似。”
無塵眉眼一動,直直地盯着她,半晌才笑了,“單單說容貌的話確有幾分相似,不過仔細一看也不過是鏡中望月罷了。她的美,無人能及。”
能讓素來眼高於頂的無塵說出這樣的話,染貴人對這位過世的女子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手指忍不住撫上了臉頰,“和皇上說的一樣。”
皇上總會在不經意間望着她的臉發呆,眼中的複雜讓她迷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眸子裡竟然會出現那樣深刻的悲痛,彷彿失去伴侶的白鷺憂傷的悲鳴,只一眼,便讓人跟着痛徹心扉。
“我勸你,最好不要愛上皇上。”無塵眯着眼,閃爍着旁人看不懂的淡漠,“因爲他是個沒有心的人。”
染貴人的心猛地一震,面上尷尬起來,她不否認自己對皇上確實有幾分喜歡,可是那樣的男子,只要他對誰好,那人該是無法抵抗的吧?她也是個渴望很多的愛的女子,不是麼?
“愛妃昨日不是不舒服麼,怎麼出來吹風了?”上官澤面上掛着淺笑走過來,伸手將染貴人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惹得她一陣臉紅,嬌羞不已。
“皇上同娘娘賞花,草民就先告退了。”無塵雙手作輯,後退了兩步。
上官澤擺擺手,“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多禮,朕正要尋你說些事。”
“請皇上吩咐。”無塵依然保持作輯,十分恭敬,眉宇間卻又幾分文人書生的傲氣。
“西淳公主下嫁,墨將軍未必會同意,朕想知道,依你所見,他會不會娶公主?”上官澤笑看無塵,自然不會放過他眉眼間幾不可聞的皺眉,“朕也知道這件事棘手,不過朕如今需要一些旁人的意見。”
無塵搖搖頭,“將軍必然不會娶。”
“此話怎講?”上官澤面色不變,等着無塵說下去,眼中劃過一絲興味。
“公主下嫁是兩國大事,不可草率,墨將軍已有王妃,陸氏之女有罪,但是將軍並未休妻,公主不可能做側妃,這是其一。若是墨將軍因爲要迎娶公主而休妻,那便是不仁不義,更是個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只因公主身份尊貴就休掉髮妻,必定爲天下人所不齒,這是其二。靖軍與西淳大戰幾次,傷亡慘重,如今西淳議和也未必是真心示好,說不定派個公主過來,表面是議和聯姻,背地裡卻是幹些不爲人知的勾當,挑撥離間,破壞墨將軍同皇上的默契,這樣的可能性極大,這是其三。”無塵笑着繼續道,“墨將軍素來謹慎,絕對不會惹禍上身,接下這樣的燙手山芋,個不留神,可就屍骨無存。”
上官澤哈哈大笑起來,無塵的想法總是和他的相差無幾。
“那麼你說,朕這婚到底要不要賜?”上官澤笑意浮起,“你可不要小看了墨北晟,那傢伙可是出了名的固執,他若是真的不願意娶,誰都勉強不了。”
“自然是要娶的,皇上不是擔心他民心太盛麼,這可是個機會啊。”無塵支着頭,眼中流光四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被捧上了天,跌下來也是極慘的。”
伏在上官澤懷中的染貴人極爲乖巧,安靜地靠着他,微閉雙眸,彷彿對他們的談話沒有興趣。
“那麼這件事,就交給無塵去辦?”皇帝神情輕鬆,彷彿隨口一問。
“這件事,恐怕還是要睿王爺去辦。”無塵聳了聳肩,“一來草民並無官職,無權管轄,二來睿王爺同墨將軍交情甚篤,由他出面,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兩個同樣面上溫和如水的男子心照不宣地從對方眼中讀到了狡黠和算計,淡淡一笑。
“不知皇上的疏遠策略是否有用?”無塵又起了個話頭,見他不語又說道,“以草民之見,墨將軍恐怕是半分影響都沒有吧?”
上官澤面色微變,被人戳中了內心,似有不悅。
“聽聞之前皇上壓着糧餉,瑾樓出手相助,草民倒是有些好奇瑾樓爲何會幫墨將軍?”無塵垂首輕笑,語氣淡漠,“恐怕兩者之間早有了什麼協議吧?”
到了這一刻,上官澤終於變了臉,伏在他懷中的染貴人也受驚似的不敢動彈,過了一會兒他才恢復了平靜,緩緩開口,“墨北晟是什麼人,朕最是清楚不過的了,他對朕的忠心,朕很明白。”
這也是爲什麼這兩天不斷有人上奏摺彈劾墨將軍,而他卻壓而不發的道理,他只想讓所有人看清楚誰是君誰是臣,縱使是戰神墨北晟,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個憑他揉捏的人而已。
見上官澤眼中透着幾分得意,無塵公子卻是挑眉望向了別處,他就等着看戲好了。
不過他其實倒還是有幾分好奇,若是墨北晟覺醒,他的力量會不會讓皇上震驚?不管怎麼樣,他都只要作壁上觀就好。
鷸蚌相爭,漁翁才能得利,不是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