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西垂邊防平川城與莫都的景色完全不同。

魔鬼般的冷例寒風,夾帶着雪花肆虐而過,蒼涼遼闊的雪景,皚皚的白色世界,經霜的枯樹,灰霾的天空,一望無垠的廣闊平原覆上銀灰白霜。

屹立帳篷外,水靈靈舉目眺望,一切景色盡收眼底,嘴角,隱隱揚起自由的笑花。

一襲銀色裘衣,包裹着她纖細的身軀,阻擋冷冽寒風無情侵襲。

素顏禿髻,不施粉黛,不戴首飾,淡雅簡樸,與尋常婦人無異,惟有銀色裘衣彰顯了她高貴身份。

一個月了。

她來這裡已然整整一個月時間,受到的是皇后待遇,錦衣玉食、高牀暖枕,與皇宮並無差異,準確的說,各方面享受甚至比皇宮更甚。

原因無他,鎮守西垂邊防的最高將領徵西將軍段野衫是舒相黨派的追隨者,若無舒相大力提拔,段野衫怎能爬到從二品徵西將軍的位置,他焉能不妥善照顧舒相唯一的女兒————舒皇后。

在這一個月時間裡,她儘可能熟悉軍中大小事務,認識西垂邊防的重要將領,充分昂揚將士們保家衛國的壯志雄心。

然而,她所有的努力,改變不了軍中部分將領對她的偏見。

她很是清楚,西垂邊防之所以會危機,骨子裡與舒相脫不了干係,皇帝說給她一個帶罪立功的機會,派她隨同平西將軍姜浮禮率領五萬平西軍押送糧草來此,其目的就是確保西垂邊防安全。

若西垂邊防平川城失守,首當其衝要被砍頭的便是她這個一國之母舒皇后。

用她來牽制舒相,保證西垂邊防安全,防禦烏魯國,以防東面喀薩國、南面仡易國、北面高其國趁火打劫,入侵大莫皇朝,這一招的確高明非常。

她不得不佩服皇帝的心思縝密。

若非他一道聖旨,封她爲監軍,隨同平西軍押送糧草來此,她萬萬想不到,湖邊涼亭裡的一場好戲,是他籌謀的。

或許,動手的並不是他,但這一齣戲,他必定精心計算過,說不定,衍喜宮暗室裡的人,也是他派隱衛弄死嚇瘋,駕禍給她的。

哼!

若他以爲,她離開皇宮,來到平川城便可息事寧人,他就大錯特錯,她是離開了,但事情並未到此結束,真正的好戲纔剛剛開幕。

早在她離開前,該做的準備工作早已就緒,缺是隻是一個契機,一個反間計需要的契機。

算算時間,約莫再過半個多月,時機就成熟了,屆時,後宮不鬧他個天翻地覆,鬧得朝野人心惶惶,她就不叫水靈靈,不配做水靈宮宮主。

“娘娘,天色晚了,外頭風寒露重,奴婢生好暖爐了,咱們回營帳吧?”身後,傳來侍女硬邦邦的聲音。

水靈靈冷笑一聲,鳳暄宮的親隨,她一個也沒帶出來,全留給璃軒保命了,如今身邊伺候的兩個侍女紅杉、綠菊,是舒相處心積慮給她安排的,一個頗具身手,一個精通醫藥,一路上,她們沒少爲她打點,不然她難以隱藏身手安然到達平川城。

微微頷首,水靈靈轉身往軍營最中央、守衛最爲森嚴的帳篷走去,那頂帳篷,是皇后住的。

一路上,各將領行色匆匆,眉宇間暗夾焦慮之色,一絲迷惑浮上心頭,隨手攔下一名身着步兵服的兵卒,問道:“發生了何事?”

那兵卒本低着頭,不耐煩地匆匆前行,突然有人伸手攔住他的去路,心中甚是惱火,擡起頭便想發脾氣,不想瞧見的竟皇后,嚇得目瞪口呆,隨即跪在地上回道:“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水靈靈不加理會,直截了當詢問原由,那兵卒本想多讚揚皇后幾句,誰知不小心瞄見皇后臉色甚爲難看,趕緊竹桶倒豆子般,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

水靈靈一聽便急了,當即掉轉方向,往救治傷員的營帳匆匆而去。

前幾日,烏魯國大將卡瑟諮率領三十萬大軍前來叫陣,戰場上一翻撕殺,段野衫巧施謀略,以微弱優勢險勝,暫保西垂邊防安定,但手下將士受傷頗多,不少傷重者正在軍醫帳篷裡搶救。

簾布一掀開,濃烈的腐爛血腥味撲面而來,襲得紅杉、綠菊差點暈厥過去,水靈靈微微蹙了蹙眉,若無其事走了進去。

擔架上,一具具如破抹布樣破爛不堪的軀體,哀號着,掙扎着,喘息着,一道道殷紅,不堪入目橫列在他們強健而虛弱的身體上,侵蝕着他們脆弱的生命。

揮汗如雨,軍醫們不眠不休,忙碌了幾天幾夜,機械地忙碌着,搶救着,無人注意到水靈靈站在他們身邊。

大莫皇朝尊貴的皇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等骯髒、血腥的地方呢!

“紗布。”一名軍醫大喝一聲,埋頭堵住手下傷員鮮血與黃膿混合的傷口,直覺性感到身邊有人站着,當即命令道。

紗布送上,芊芊素手按住傷口,小心的爲傷員清理傷口,動作熟練且輕柔,與軍醫搭配的天衣無縫。

“董大夫,止血草沒……皇,皇后娘娘?!”一旁忙得滿頭大汗的軍醫見醫藥箱中沒了救命的止血草,不禁朝軍醫中資格最老的董大夫大喊起來,誰知一擡頭,竟瞧見皇后娘娘站在董大夫身旁,動作熟練的爲傷員止血、包紮,平靜如水的臉龐上絲毫沒有嫌棄之色,晶亮水眸中隱蘊焦慮。

衆人一怔,忙擡起頭,這才注意到水靈靈的存在,當下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怎麼做纔好。

皇后怎麼會在這裡?

水靈靈埋頭忙碌着,似乎沒有感受到衆人驚惶迷惑的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打圈,包紮完擔架上傷員胸口的傷,摸到他已錯位的手骨,喝道:“紅杉,糾正骨頭!愣着做什麼?快來幫忙!”

紅杉一驚,忙不迭小跑至水靈靈身邊,抓過傷員錯位的手骨,無意瞥見佈滿噁心血漬的骯髒臉龐,胃中大爲反感,別過頭去,不敢瞧,更不看皇后冰冷的眼,方纔皇后喝她時的威嚴,比舒相更甚,一時間,她彷彿看見舒相盛怒的模樣,駭得心裡直髮憷,只聽“咔嚓”一聲,錯位的手骨已然糾正。

“愣着做什麼?下面該怎麼做,還要本宮教你們麼?”冷眸一掃,衆軍醫才意識到他們方纔腦子的瞬間空白,“綠菊,快幫忙!”

綠菊僵硬着手腳,機械地來等在一旁救治傷員移去,心裡忍不住驚詫,皇后的動作好熟練,絲毫不遜於她這個苦學醫術多年之人。

別說綠菊驚詫了,帳篷裡哪個不驚詫,就連尚存一絲意識的傷員,也呆呆注視着手腳麻利的皇后,以爲自己傷得太重,出現幻覺。

怔忡,僅僅維持了片刻,衆軍醫又開始埋頭苦幹,心中的疑惑卻如魚吐泡泡般,一個個不停的往上冒。

“消炎的草藥沒了……”

“紗布沒了……”

“凝血的藥膏沒了……”

“什麼藥材都沒了……”

帳篷裡一片寧靜。

軍醫無藥材,好比巧婦無米,如何是好?

“庫房裡沒藥材了麼?”水靈靈沉聲喝道,聲音中明顯有些焦慮,平西軍不是押送糧草來了,怎可能沒藥材啊。

“回娘娘的話,平西軍只是押送糧草的先行部隊,押送來的糧草、藥材只可解一時之危啊!”董大夫痛心疾首,望着擔架上掙扎着等待死亡的傷員,不禁老淚縱橫。

什麼?

如悶雷乍響,水靈靈驚道:“附近哪裡有藥材可買?”

“城中可買的藥材都賣完了,只剩下城東白梨山,山上有很多草藥可採,可惜山勢險峻,天也黑了,情況又危機……”其他大夫不忍再說下去。

這可怎麼辦纔好?

水靈靈黛眉緊鎖,粉拳攥緊,若此時是在水靈宮或者皇宮該多好,多的是藥材,哪會……

等等。

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眼底一喜,她忙吩咐紅杉道:“紅杉,馬上回營帳把本宮的樟木匣子取來,要快。”

紅杉一怔,觸及水靈靈霸氣十足的水眸,忙應了一聲,匆匆走出帳外,運起輕功飛掠而去,不一會兒就趕了回來,將一口沉甸甸的大樟木匣子抱了進來。

衆人瞧她走路的樣式,顯然樟木匣子十分沉重,若非紅杉身懷武功,她一個嬌滴滴女兒家,只怕捧不動那匣子,不知裡面放了什麼?

瞧那匣子上精美的紋路,精細的雕功,應是宮裡的東西。

紅杉將樟木匣子放在一旁擺放各種草藥的桌子上,匣子放上去時,聽見破舊的桌子發出咯吱響聲,似乎快要耗盡最後一分力氣,苦苦支撐着,在所有傷員得到救治前,它說什麼也得堅持住。

水靈靈自袖子裡掏出一枚精巧的小鑰匙,插入匣子的鎖眼裡,輕微“喀嚓”一聲,純銅打造的精鎖便打開了。

打開匣子,目光一瞥,水靈靈快速拿出幾隻乳白色小瓶子,瓶身上貼了不同的標籤,棱角分明的字體,分明是出自男人之手。

“愣着做什麼?”水靈靈無意中瞧見所有人瞪着她瞧,卻沒有一個有所行動,不禁冷喝道,“這些都是本宮出宮前從太醫院拿來的療傷聖藥,還不快點,救人如救火。”

威嚴且柔軟的段喝,驚回衆人神智,衆人目光中紛紛流露出敬佩之色。

皇后爲何會出現在西垂邊防,他們多少有些耳聞,不管聽說的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身爲皇后,面臨近似於“發配邊疆”的決斷,不僅沒有哭鬧,甚至帶了無數大內珍貴聖藥來邊疆,顯然是將邊關將士安危系在心上,不知不覺中,衆人似乎淡忘了皇后是舒相之女的事實,淡忘了他們之所以如此緊張忙碌,極有可能是舒相一手造成的。

此時,在他們眼裡,眼前神色淡漠的女子,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不是殘害他們將士主謀的女兒,僅僅是個面冷心熱、關愛將士、心繫天下的忙碌小女子。

營帳裡再度熱火朝天的忙碌開來,不同於先前的凝重,隱隱安逸喜悅在衆人中蔓延開來,有了宮中療傷聖藥,還怕救不了受傷的將士麼?

天色,漸漸轉黑,繼而慢慢轉亮,又忙碌了一整夜,最後一批傷員皆得到救治,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片刻。

大口大口喘着氣,看着沒受傷的將士將自己受傷的戰友小心翼翼擡出去,軍醫們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

總算對得起用生命保衛邊疆的將士,對得起大莫皇朝千千萬萬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

多虧了皇后娘娘帶來的大內聖藥啊!

一位年近半百,花白鬍子軍醫握着一瓶傷藥,感嘆道:“不愧爲宮中聖藥,效果極佳啊,老夫這輩子還沒見識過宮中聖藥,不想今天竟然有幸見到!哈哈……”

“是啊,是啊!”附和聲隨即此起彼伏,軍中大夫,幾乎一輩子在軍營度過,沒有機會離開邊疆,更別說進宮,看到太醫院精心配製的聖藥。

“多虧了皇后娘娘細心,要不然……”另一名軍醫忍不住誇獎道。

設想一下,若沒有皇后娘娘帶來的這些療傷聖藥及時供給,只怕最後一批百餘名將士皆難逃一死的命運。

“啊!”一聲驚呼,破壞了帳篷裡和樂融融的氣氛。

衆人尋聲望去,瞧見一個身着翠綠衣衫、丫鬟打扮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忙問道:“小姑娘,叫喚什麼?累了好幾天,還不去休息啊!哎喲,老頭子這把老骨頭快累散架咯!”

那小姑娘便是綠菊,憋紅了一張小臉,幾欲哭泣道:“皇,皇后娘娘不見了……”

昨夜太過忙碌,忙得天昏地暗,哪裡想到,皇后娘娘竟在人頭躥動的營帳中消失不見,待到方纔有人提起皇后,她和紅杉纔想起,四處張望,皆沒瞧見皇后的身影,這才急的叫起來。

衆人如五雷轟頂,左顧右盼好一會兒,半晌才後知後覺驚叫起來,忙衝出營帳尋找。

“皇后娘娘不見了!”

“快來人吶!”

“皇后娘娘……”

偌大的軍營,所有將士挖地三尺似的尋找,一個時辰過去了,也沒瞧見皇后的身影,連一個衣角也沒找到,這可急壞了一干將士。

丟失皇后,這罪過可大了,即便打贏了敵軍,也甭想活着回莫都。

軍醫營帳裡的人絞盡腦汁回想,皇后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怎麼不見的?

回憶再三,爭論再三,衆人得出結論,貌似皇后娘娘將樟木匣子取來後不久就沒人瞧見過,那時候天尚未全黑,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響動,應該是皇后娘娘自己走出營帳的,決不可能是敵軍所爲。

天未全黑?

此刻以正日當空,就是說皇后娘娘已經失蹤一個晚上加一個晌午。

徵西將軍段野衫急得目眥欲裂,舒皇后可是舒相唯一的女兒,是保護他們的擎天大傘,現在丟了,舒相還不要殺了他爲止。

一名馬房年輕小兵卒匆匆來報,說昨夜傍晚,皇后從馬房牽走過一匹馬。

“當時爲什麼不報?”段野衫怒吼道,臉紅脖子粗的差點砍了這看守馬匹的兵卒。

小兵卒嚇得癱軟在地上,結結巴巴道:“皇,皇后說不許說的……皇后牽……赤邇……”滿頭大汗,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赤邇?!”衆人驚呼,似無限驚恐。

軍營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赤邇是馬房裡跑得最快,也是性子最野的烈馬,當初未被馴服前不知有多少人被它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成重傷,就連段野衫也被它狠狠摔下過,最後,還是射聲校尉包安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馴服了它,卻也花費了三日光景,付出渾身傷的代價。

皇后牽走的馬竟是赤邇,豈不是……

段野衫慘白了臉,軟了腿,幸虧有人扶着,才免於當衆摔倒在地的狼狽。

一干將士更是慌了心神,早晨聽說皇后帶了沉甸甸一大匣子名貴藥材來此,費盡心力與衆軍醫一起搶救受傷將士,他們又是感動又是敬佩,本以爲能親眼見見這好心腸卻傳聞**後宮的皇后,誰知……

一雙雙無神黑眸,空洞洞地望着滿地黃沙,望着遠處隱隱飛揚塵埃,茫然着,難過着。

紅杉、綠菊臉色慘若金紙,她們奉命保護皇后,如今皇后卻……

舒相豈能饒過她們?

想起曾經接受的嚴酷訓練,相互對望一眼,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紅杉悄悄舉起手掌,綠菊捏着一枚藥丸準備往嘴裡送。

與其等舒相處置她們,不如她們先一步自行了段,好過到時接受生不如死的刑罰。

“快看!那是什麼?”身懷武功的紅杉聽力非比常人,在手掌劈中額頭前,隱約聽見馬蹄聲聲,擡頭望去,遠方輕塵飛揚,似乎有一匹快馬正向軍營的方向疾弛而來。

衆人俱是一驚,趕緊擡頭,只見一騎銀灰色迅速向他們逼來。

包安邦舉目眺望,仔細辨別着,隨即驚喜道:“是赤邇!是赤邇回來了!”

那雄健的身影,那熟悉的身姿,不是他的赤邇是什麼?

馬是赤邇,那馬上銀灰色的東西是什麼?

衆人不敢去想,也來不及想,就見赤邇似一道閃電迅疾逼近眼前,在他們前方三丈外一聲急嘶,前腿高擡,一抹銀灰色飛身而下,英姿颯爽,秀麗青絲似利刃,劃出半個優美弧度,牽着赤邇快步走到衆人面前。

清純脫俗的嬌顏,眉宇間隱露疲憊之色,水靈靈的眸子迸出精光,內斂霸氣地淡掃衆人一眼,卸下背上竹筐,隨手遞於呆立一旁的軍醫,掌心隱露殷紅,似有幾道口子,將繮繩交於軟在地上的馬房小兵卒,冷聲吩咐道:“將草藥洗淨、分類,將它帶回馬房,好生餵養,千里良駒,不可慢待。”說完,無視衆人呆滯的臉龐,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營帳。

馬房小兵卒大喜,忙去拉赤邇,赤邇傲慢跋扈的鼻子狠狠出氣,一聲嘶鳴,雙踢高擡,險些當場踩死小兵卒,幸虧幾個身材魁梧的大將連同包安邦一起撲上去,費盡力氣才拉住赤邇,更是安撫了許久,赤邇纔不屑的掃了那小兵卒一眼,鼻子打氣,高傲的別過頭去,不瞧衆人一見。

董大夫等人抱着沉甸甸的藥筐仔細辨認了片刻,失聲驚叫道:“這……這些不是白梨山的草藥麼?”

軍醫中有不少年輕力壯的,曾經上白梨山採過草藥,識得那裡一些特有的草藥。

無數雙暴大眸子,瞧瞧囂張蠻橫的赤邇,看看滿臉驚愕的包安邦,瞅瞅沉甸甸的藥筐,再望望那遠去的曼妙身姿,集體石化。

空氣,停止流動。

寧靜,籠罩軍營。

“皇后娘娘千歲!皇后娘娘千歲!”半晌,軍營裡迸發出振聾發聵的驚吼,驚喜、錯愕、敬佩、愛戴之情,難以言表,震動九重雲霄。

還差幾步便能入營帳休息的水靈靈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回眸,望着身後歡騰的將士,大覺莫名其妙,慢慢迴轉身,走進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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