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除非她不想活了?

不!

不可能的!

他有一種感覺,母親看似平靜無波的心湖,實則暗濤洶涌,平靜水面下的洶涌急流若不爆發出來,母親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而引起她內心波濤滾滾的原因,必藏於皇宮隱秘之地。這種情況下,母親怎可能輕易赴死,即便她是個漠視死亡之人。

那麼……

她要離開?!

不!

不會的!

母親應允過他的,她怎麼會背棄承諾呢?

可是,如果母親不是打算離開,而且是以至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離開的話,她爲何會說出那些話來?

心,彷彿是煮得半熟的牛肉般,完整的牛肉被一絲絲拉扯開,每扯去一絲,點點血絲微微顯露,鑽心的疼痛,一波一波侵襲着他。

不……

下意識搖着頭,滿臉驚惶失措,喃喃自語道:“不……不可能的!娘不會棄軒兒而去的……”他從來沒感受過父皇的寵愛,難道連母親的呵護也挽留不住?

幽深黑眸彷彿籠罩着薄霧,顯得迷離且彷徨,許久,一道月光射入眼中,悄悄驅散迷霧,清明漸漸顯露,清明中閃爍着堅定的光彩,如擦拭乾淨的水晶,在月光照射下閃耀着奪目的光輝。脊背慢慢挺直,若剛毅不屈的松柏,縱使面對風雪滿天,也決不屈服。微微彎曲放置於身側的雙手,亦在不知不覺中緊握成拳,拳頭雖小,但揮出的力道絕對不容輕視。

一道光芒,如焰火升起,劃破眸中的清明,爆破出絢爛璀璨的美麗,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引人注目,此刻的他哪有往日懦弱無能的窩囊,那種氣息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若宮廷中人窺測到他此刻渾身上下透出的堅毅,眸中迸出的神采,決不會再有絲毫輕視之意或欺凌之舉。

豁然起身,隨手扯過一件裘衣外衫,似離弦的箭般衝開緊閉的朱漆大門,消失於東宮,如隕滅的流星般劃出絢爛的光芒。

守衛東宮安全的侍衛,如擺設的景物般,絲毫不知方纔有人從他們身邊躥過,即便因四國使者來訪,守衛的數量是原先的數倍。

惟有一道瘦小身影,迷惑地眨巴着空靈水眸,歪着頭略微思索片刻,偷偷尾隨而去……

X X X X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紅顏未老恩先斷。

好一座葬花宮,埋葬奼紫嫣紅無數,更葬送未老紅顏,大好韶華春風笑靨。

一聲冷笑。

病懨懨躺在茅草牀上,不必再忍受刺骨寒風呼嘯,破了個大洞的木片門已被木板釘上,破爛不堪的窗戶也釘上厚實的木板,釘得嚴嚴實實,保管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理所當然的,裡面的人也甭想出去,除非,人能長出翅膀,從屋頂飛出去。

向來蒼白無力的葬花宮,傾其一世黯然無色,綻放生命最後的絢爛,亦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絢爛奪目,耀眼生輝。

火焰般絢爛奪目的色彩,隨着激昂釘釘節奏,跳躍着歡快的舞蹈,盡情狂舞着。

慢慢閡上眼,水靈靈悠然躺着,嗓子裡輕哼着莫名的小調,輕快的節奏流露出她此刻內心異於常人的想法。

不知道,這般做法,是洞悉了她的計謀,來個順水推舟呢?還是想純粹的想致她於死地?

她是否,該對此人表達謝意呢?

輕笑一聲。

耳畔疾風掠過。

依舊閉目養神,脣畔浮現隱約笑意,似嘲諷,又似無奈。

他,終究是來了,卻沒想到,他會挑這個時候來此。

是毅力可佳、城府太深,還是瞻前怕後,目前的她不得而知。

屋外,傳來“篳篳撥撥”的聲音,是葬花宮在烈火燃燒中綻放一生僅有一次美麗的機會,喧鬧的雜音點綴着皇宮一如以往卻又非同尋常的寂靜。

屋子裡,薄薄的幾塊疊加木板如結界般將屋子內外分割成兩個世界,靜謐的空氣,壓抑且窒息,她依舊安然平躺着,若非胸口隱隱傳來陣陣痛楚牽扯她眉梢微微抽搐幾分,或許來人會認爲她是個安詳的死者,與一般死屍的區別,只是身體有溫度罷了。

“不愧爲大莫的皇后,果然好定力!”嘶啞之聲,如枯朽偉木即將繃折般,聽在耳朵裡委實不舒服,在這陰森可怖的環境中,更顯詭異三分。

嘴角微微下抽,水靈靈聲音略冷,緩緩道:“烏魯國世代相傳的紅衣尊使,竟耳目蔽塞,難怪簡簡單單一件毒殺案追查近十年依舊沒有查出任何蛛絲馬跡。”如飛雪般沒有溫度的話,竟有着十分的尖銳刻薄。

烏魯三尊使,不過爾爾。

縱是涵養再好,也不禁被水靈靈氣得咬牙切齒,若非嘴脣抿成一線,水靈靈可清晰聽見他上下牙齒磨擦的聲音。

簡簡單單一件毒殺案?

她說的輕鬆!

國君爲防止四王子遭遇不測,命人將四王子的宮殿守衛固若金湯,四王子身邊更有數名身強力壯的宮女與其母妃陪伴在側,哪知上一刻還對國君笑嘻嘻的四王子,眨眼功夫竟在衆人面前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

爲此,國君將可能牽連在內的所有人殺的殺,辦的辦,命他與其他二尊使暗中調查,不想九年過去,依然……

“好一張伶牙利齒!可惜卻是個將死之人!”許久,他冷森笑道。

早在他竄入茅草屋第一刻便注意到,她身受重傷,想不到大莫後宮的女人行事比他們烏魯國后妃更爲陰險狠毒,生怕一把火燒不死她,特意讓人將她打成重傷。難怪世人常說:蜂黃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果然不假!

沉默以對,水靈靈繼續閉目養神,彷彿沒感受到空氣中愈見濃重的殺氣與周圍越來越躁熱的沉悶。

猝然出手。

鋼鐵般堅硬的手,緊鎖水靈靈纖細的頸項,這是一隻屬於軍人的手,經過沙場血腥洗禮的手。

手,越收越緊。

臉,愈顯蒼白。

眉宇間,平坦如鏡。

水眸,輕闔如初。

額頭,密汗慢慢浮現,或許是因爲周圍越來越高的溫度,卻不屬於水靈靈。

頸項一鬆,新鮮空氣再次得意自由進出水靈靈的身體,沒有欣喜的歡呼,亦沒有劫後餘生的惶恐,如往日般平緩,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水姑娘好膽識!在下佩服!”冷冰冰的話,卻是由衷的佩服,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真正敢淡漠面對死亡的人卻沒有幾個,更何況是個嬌滴滴的女子呢,“卻不知中原的女子是否都如水姑娘般有膽量……恐怕,水姑娘是萬中無一的那一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這番話,算是變相低頭,對水靈靈低頭。

“尊使過獎了,靈靈不過一介布衣,怎能與身份尊貴的烏魯國的紅衣尊使相提並論。不過是道聽途說了一些關於當年四王子無疾而終的傳聞,聖天殿上胡謅一氣,不料惹來殺身之禍,驚動了尊使,還望尊使海涵。”賠罪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似乎是在迴應方纔他的示好,卻慪得他鐵拳緊握,恨不得一拳打暴水靈靈看似柔軟的腦袋。

牙齒咯吱作響,他終於忍耐不住,低吼道:“水姑娘!在下是草原人,草原人做事一向爽朗,咱們就別打啞謎了。你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竭盡所能爲你辦到!”開如如斯誘人條件,他的犧牲可謂巨大。

大莫皇朝廢后舒氏的手段,周遍國家皆有耳聞,尤其是在她大敗烏魯大軍,射死烏魯國第一猛將卡瑟諮,毒倒帕瓦城三十萬人後,烏魯國上下無不對這個曾經被俘的女人深惡痛絕,但也忍不住對她豎起大拇指,單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來看,她的確非常了不起,是個值得天下人敬佩的女子。

驚世的才華,過人的膽識,低調的作風。

縱然是僅僅擁有前二者之一之人,也絕對會高調的向天下宣揚自己的才能,而她,若非那一戰,卡瑟諮自作聰明地擄劫她,或許她永遠不會讓世人知道她有多少雄才大略。

能歌善舞算什麼?

詩詞歌賦是什麼?

不過是安逸和平生活中減少無聊的調解劑!

比起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雄才偉略,不過是堆垃圾!

冷哼一聲,水靈靈不再保持沉默:“靈靈雖身份低微,也不喜被人當猴耍。有何疑問,讓正主親自前來,或許靈靈有可能想起一星半點陳年往事。”

她低調,她淡漠,不代表她卑微。

水靈宮主的傲氣與自負,應該有的,她一樣不缺,不應該有的一身傲骨,她也有。大莫的帝王她都無所畏懼,怎可能懼怕烏魯國的紅衣尊使?

眉頭擰成川字,他冷聲道:“水姑娘想見我們國君?”

緊閉的眼,看不出她眼底的神色,唯一能看見的,是隔着眼皮在轉動的眼珠,似乎轉動着嘲諷的圈圈。“靈靈想見的,僅是正主,至於尊使或西貝貨,請恕靈靈無暇接待。”

“你……”他不再言語,只因惱羞成怒,炯炯有神的黑眸迸出奪命鷙猛狠厲之光,鐵拳握得咯吱做響,雙腳,卻隱隱顫抖着。

原以爲她一直閉着眼睛是不想看到他的臉,怕他會殺她滅口,直到她說“至於尊使或西貝貨,請恕靈靈無暇接待”,他才遲鈍的明白,她闔眼養神,是因爲不屑於看他,更是因爲在他進來的第一刻,她就清楚知道他並非真正的紅衣尊使,而是尊使替身。

好厲害的廢后!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有着什麼樣的來歷?

如斯厲害的女子,怎甘願被廢,乖乖待着葬送人生的冷宮呢?

哼!

不管如何,這樣的女人留着,若不能收爲己用,還是除之後快的好,否則,加以時日,後果怕不是他……不!不僅僅是他,不是任何一個國家能承擔的!

殺機頓現,匕首直刺水靈靈心窩!

頓住,尖鋒劃破單薄衣衫,刺入肌膚,隱隱殷紅血梅緩緩浮現於粗布之上,僅刺破層皮,便不再深入。

“你……你一點也不怕死?”他不可置信,縱是明白她曾經歷過沙場洗禮,卻也深刻了解,大莫的廢后對太子疼愛有加,她怎可能拋棄心愛的兒子赴死呢?

淡笑不語。

她當然不怕死,但不代表她現在想死。

不動,僅是因爲他根本沒能力殺死她,他不敢殺她,他的主子更不容許她死,至少在從她嘴裡套出四王子死的真相前,他的主子絕對不會讓她死,哪怕明知道她的危險性、殺傷力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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