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輕打個惟有跟隨在身邊多年毛離順看得懂的手勢,毛離順立刻上前喝住侍衛,冷聲質問道:“大膽奴才,說!你是哪裡伺候的?爲何出現在此?”

“奴,奴婢……儲秀宮的寶……林穆芝荏,陸才,才人姐姐命奴婢去湖邊採冰梅花……”輕微啜泣着,穆芝荏緊低着頭,卑微如螻蟻的她,怎能在天下之主面前擡頭挺胸?

毛離順見皇帝若有所思,彷彿在考量着她話的真實性,但這個可能性太低,區區一個正六品的寶林,連自稱臣妾資格都沒有的奴婢,皇帝怎可能思考她說的話呢?可皇帝的目光的確鎖定在她身上啊?

踟躇着,毛離順不敢繼續審問穆芝荏,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皇帝。

這口吻……

誠惶誠恐中透着純真無邪,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裡感受過……

食指微微輕點腦門,皇帝聹費神思索着,卻始終想不明白這口吻他究竟何時在何地聽到過,不禁命令道:“擡起頭來。”

陰沉如烏雲,又隱約染了幾絲透明清亮的話語,讓人大失驚色,隨駕奴才紛紛在心裡揣測着,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寶林,是否會成爲飛上枝頭的鳳凰,成爲日後後宮呼風喚雨的主子呢?

穆芝荏慢慢擡起頭來,目光落在冰冷的地面,遊走在周圍,始終不敢與皇帝聹的目光對視,直到她感覺到皇帝聹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灼熱,似乎要將燃燒至死,威嚴的帝王氣勢更是壓得她的頭重如萬斤,許久,她終於緩緩擡睫,偷偷覷了皇帝聹白皙的俊顏一眼,被他黑眸中的陰鷙駭住,趕緊低頭,孱弱的嬌軀顫抖如狂風暴雨中即將凋化爲塵土的飛蛾。

好一對清明恐慌的水眸!分白分明若白水丸養着兩枚黑珍珠,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着自己微乎其微的光芒,不能與皓月爭輝,亦不能與其他綻放着耀眼星輝的明星相提並論,她是那般的卑微,那般的渺小。

心兒……

她身上純真無邪的氣息,恍若當年的心兒。猶記得第一次在山澗邂逅心兒時,她身上便透着這樣的純真無邪氣息,回頭對她嬌羞一笑。

“公子,您是從遠方來的麼?”

至今,他依舊記得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第一次對他綻放出純真笑靨時的模樣,那般純真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與保留,那般真實,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宮廷中的僞善的虛假,如同浩淼銀河裡的星辰一般,數不勝數。

“名字。”略顯惆悵的低沉聲音,有力穿透寒風的阻礙,直達每個人心底,震動每個人心房。

難道,後宮又要變天了?

穆芝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高高在上、受天下景仰的皇帝陛下竟親自詢問她的名字?真是祖宗燒高香修來的福分啊!

“回皇上的話,奴……奴婢穆芝荏。”依舊結巴的話語,卻是緊張羞澀造成的,凍得紅彤彤的臉蛋上,流溢着嬌羞的紅暈。

皇帝聹淡淡“哦”了聲,懶洋洋吩咐道:“小順子,念在初犯,從輕發落。”

毛離順壓下眼底的驚詫,忙應聲道:“喳。”目光從眼底滑出,瞥了眼鬆了口氣的其他奴才,喉嚨裡溢出半聲蔑笑,皇帝的寵愛豈是那般容易獲得的?

窮緊張。

揮手吩咐隨駕小太監將滿臉呆滯的穆芝荏帶下去,雌音高唱一聲:“擺駕鳳暄宮!”

龍輦浩浩蕩蕩繼續前行。

穆芝荏……

呵,天下不可能有兩個駱凡心!

X X X X

一縷春風,透過留有潛入一線縫隙的窗戶,悄悄鑽進燈火昏暗的屋子裡。

裝飾華貴的房間內,精緻的傢什物品有條不紊地擺放着,彰顯了此屋主人高貴的身份,然而,價值連城的傢什上蒙着一層薄薄的灰塵,是數日不曾打掃過的痕跡。

雕刻着四爪金龍的梨花紫檀木牀塌上,一條身影輾轉反側許久,終是難以入眠,猛然掀開厚實保暖的被褥,直起身來,僅着一件單薄小衣雙手抱膝坐在牀頭。

朦朧的月光,映過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灑入屋內,隱約的亮光,將人影拉的纖細且狹長,分不出人影的身份,唯一可猜測的,此身影是屬於個頭矮小之人,也許是個侏儒。

幽幽吁了口氣,寂寞的氣息悄悄包圍他,或者,換句話說,寂寞的氣息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的。

“心寬體胖啊!沒有煩心作嘔的混事,心情舒暢,自然會胖啦。”

“軒兒,娘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記住,娘出冷宮,是爲了來探望你,不爲其他。娘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勉強的了,若有人強行施壓,孃的反抗,是不計一切代價的!”肅穆的神情,沒人敢懷疑她的話語,更沒人敢懷疑她的堅定,“當年娘敢做的事情,現在也敢做,只是換個對象罷了。不要妄圖挑戰孃的底線……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枷鎖,無人喜歡。丟棄,是最好的選擇,怎會去看?”

“婭兒倫公主咄咄逼人,若靈靈一味退讓,豈不太不把烏魯國放在眼裡?猶記得當年毒漫帕瓦城,帕瓦城五十萬百姓盡數死去,那效果看起來可怕,行動起來好比吃豆腐,牙齒輕碰,豆腐應聲破碎。隨便一句話,三歲娃娃也能輕易毀滅烏魯國,四國使者皆在,不知婭兒倫公主對貴國四王子夭折一事,有何看法?”

“君非君,臣非臣,何須君臣之禮!”

他的母親,爲何要說這樣的話?

自小,在他眼裡,他母親性子溫順,縱然不得父皇寵愛,依舊低眉順眼地過着自己的日子,悉心照顧他、撫養他、呵護他,所以他不明白,父皇不是喜歡性子溫順的女子麼?爲什麼他的母親是他的皇后,他的正室,卻得不到他半分的垂愛,終於,在那個晚上,在母親還是母后,朝父皇吼叫的那個晚上,他明白了。

他母親歇斯底里的怒吼,發自心底厭惡憤恨的淚水,他才後知後覺發現,他的母親並不象他想象中那般溫順,也並非完全的淡漠,僅僅是懶得去理睬周圍的人事物,不屑理睬罷了。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的母親,直到一次無意間聽到小太監們私下咬舌,聞得一個詞——外柔內剛。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他母親是“外柔內剛”的典範,或許他的父皇正是瞧出母親骨子裡的倔強剛烈,纔不喜歡母親吧。

本以爲,母親的剛烈他深深領會到了,他的父皇是大莫的皇帝,敢對皇帝不敬的人,而且是當面對皇帝不敬的女人,他母親可是第一個,當時他錯誤地認爲他母親是自恃靠山強硬纔敢對父皇如此放肆無禮,不想,在他病癒不久後,緊接着受到第二次的強烈刺激。

她憎恨自己的生身父親!憎恨到欲殺之而後快的地步!

舒相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日後會死在自己女兒手中,而且是被千刀萬剮!

他聽到了母親憎恨舒相的原因,但說句實話,他真的無法對舒相產生恨意,就象他無法不渴望父皇的疼愛呵護般。

不管舒相是出於何種目的,他一直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他身邊,縱使他的母親不得寵,在皇宮這種拜高踩地的地方,也沒有誰敢公開爲難他,甚至對他惶恐多過鄙夷。這一切都是因爲有舒相的保護,尤其是在母親被父皇貶出宮去往邊陲的一年時間裡,他真切感受到了舒相對他滿滿的寵愛和縱容,他用他的無比的權利詮釋着對他的疼愛之情。

敢正面斥責皇帝!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痛下殺手!敢出現在兩軍對峙的沙場上!

無所畏懼!

他的母親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殺掉自己唯一的後臺,將自己至於死地,完全不給自己留活路,連死都不怕的她,還可能懼怕什麼麼?

如果,她恐懼死亡的話,就不會殺掉疼愛他的外公,更不會在接到廢后聖旨時臉上閃過驚詫、失望、匪夷所思的神情,在母親的計劃中,她原本是打算從容赴死的吧,否則不會在他出生不久,便讓他認當時的貴妃、現在的皇后做義母,母親心思之縝密,心機之深沉,遠非那些在後宮爭奇鬥豔的庸脂俗粉可比。

他也是這兩年失去母親的保護,學着依靠自己在皇宮生存,得到皇后百般照顧後,才漸漸明白了母親伏兵千里的計劃,不禁爲母親的聰明才智深深佩服。卻也深深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使她的母親有如此城府,後宮那些最爲擅長爾虞我乍的嬪妃在他母親面前與跳樑小醜無疑,難怪他母親一直表現得無慾無求,那些人實在難以激起母親的爭鬥好勝之心。

在母親眼裡,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既不值得她費心,皇宮是困住她自由的華貴且血腥的囚籠,是故無法得到自由的母親寧可一死以求解脫,也不願一生終老皇宮。

等等……

他剛纔想到了什麼?

在母親眼裡,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既不值得她費心,皇宮是困住她自由的華貴且血腥的囚籠,是故無法得到自由的母親寧可一死以求解脫,也不願一生終老皇宮。

“軒兒,答應娘,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好好照顧自己!永遠記住孃的話,千萬別忘!”

當年母親接到廢后聖旨時,若非他苦苦哀求,他的母親可能無聲無息在冷宮一待兩年麼?

不……

表面上,母親如黃鸝鳥般嬌小脆弱,實際上,母親是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鷹,是潺潺流淌的江水,沒有任何人能折斷她渴望自由的翅膀,沒有人能阻擋她渴望自由的腳步,她永遠不會爲任何人停留她的腳步,若非他是母親唯一在乎的親人,若非他是母親唯一的孩子,恐怕……

他曾經想過,如果皇妹瑤瑤尚在人間,或許他不能得到母親百分百的愛,更可能母親不會應允他無禮的哀求,暫住冷宮三年時光。

三年,三年之期已過兩年,尚有一年時間,母親會食言而肥麼?

“婭兒倫公主咄咄逼人,若靈靈一味退讓,豈不太不把烏魯國放在眼裡?猶記得當年毒漫帕瓦城,帕瓦城五十萬百姓盡數死去,那效果看起來可怕,行動起來好比吃豆腐,牙齒輕碰,豆腐應聲破碎。隨便一句話,三歲娃娃也能輕易毀滅烏魯國,四國使者皆在,不知婭兒倫公主對貴國四王子夭折一事,有何看法?”

婭兒倫公主的話固然咄咄逼人,但他母親並非沉不住氣的人,更非莽撞之人,爲何會直截了當當衆回擊她?而且還說出那般似乎洞悉烏魯國鮮爲人知秘密的話,難道她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成爲衆矢之的麼?

按母親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她只可能是隱忍不發,除非犯到底線,否則她的忍耐力絕對是令人歎爲觀止的,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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