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睡覺之時,林塘來到了大家的臥室,大家都很吃驚,因爲師父平時很少到這裡來。林塘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打擾大家休息了。請大家到議事廳一聚,有要事相商。”
不一會兒,桑山弟子全都在議事廳了,當然,除了還被關押着的楊墜。
林塘朗聲說道:“我剛纔仔細想過了,楊墜雖有嫌疑,但他說的話也不能全然不信。因此我覺得,應該給楊墜一天時間,讓他去找到傳他武功的那位武林高人,那人雖不願旁人知曉他的事情,但爲了救楊墜的性命,想來也會出面的。楊墜此人,最重信諾,他必不會趁機逃跑。此事事關桑山派榮譽,因此要與衆位商議,大家覺得此法妥不妥?”
閔闡第一個叫道:“極妥,師父,我贊成!”
接下來贊成之聲響成一片。
突然一人喊道:“大家安靜一下!”大家的聲音瞬間息了。大家齊向那人看去,見是於繼尊,只聽他說道:“大師哥極重信諾自是人盡皆知,但此番乃是生死關頭,怎可保證他不逃走?依我看,還是找個人跟着他爲是。”
林塘道:“此節我也曾想到,但那位武林高人不讓楊墜泄露此事,自是不欲見外人。若讓人跟着,恐怕便找不到那位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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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林塘來到關押楊墜之處,正欲將事情給他說,卻見他滿臉發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病了,林塘伸手摸他額頭,感覺滾燙,原來真是病了,他自己頗通醫術,忙去熬藥。
聽說大師哥病了,許多人都來看他,閔闡見到大師哥的病容,心想:“大師哥定是氣病的,唉,真是可憐哪!”
從師弟師妹們的口中,楊墜得知了師父的決定,他顯然十分激動,只盼自己的病快些好了,好動身去尋呂全務。
喝了師父熬的藥,楊墜恢復很多,但仍覺全身無力,心想自己的生死全繫於能不能找到呂全務了,但願他千萬別出門啊,想到這裡,楊墜覺得,白天去找他可能找不着,但若晚上去找多半能尋到,晚上人們會睡覺,自會在家裡待着,到時候只要去找呂全務教自己武功的地方附近的房子就行了。
於是他再也等不及了,此時已是傍晚,病雖未痊癒,但走幾里路自是不在話下,當下稟明師父,說給自己一晚上時間,若還找不到傳自己武功那人,便回桑山自殺。
楊墜走的時候,閔闡在他身後默默地看着他。楊墜的身影越來越遠,閔闡終於看他不見,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向聲音來處看去,原來是姬信泛。他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姬信泛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前,說:“閔師哥,終於找到你了!”閔闡問道:“姬師弟,找我什麼事?”姬信泛說:“桎梏找你下棋!”
閔闡心中一動,說:“桎梏?她找我下棋?”姬信泛道:“是啊,你快來吧!”
閔闡想:“天這麼晚了,桎梏還找我下棋,這可真有點奇怪。不過,她既然找我,那我是求之不得啊!”馬上跟着姬信泛去了。
二人來到桎梏的家裡,桎梏顯得很吃驚,她說:“閔闡你還真來了!”閔闡說:“當然了,你是我的朋友,你找我下棋,我當然要來。”
閔闡和桎梏在棋盤的兩邊坐好,閔闡見姬信泛還站在一旁,便對他說:“姬師弟,真是麻煩你了,天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姬信泛笑道:“閔師哥,這裡是人家桎梏的家,人家主人還沒趕我走,你怎麼能趕我呢?”
桎梏朝姬信泛一笑,說:“你愛留下看我倆兒下棋便留下吧。”姬信泛說:“多謝桎梏姑娘,我正想瞧瞧閔師哥的棋藝最近又長進多少呢。”說着便坐下了。
閔闡也不再說什麼了。二人在燈下便對弈起來。閔闡感覺到桎梏的棋藝並不高,因此便手下留情。桎梏也漸漸感到自己棋力遠不如對方,剛開始每一步都認真思索,到後來卻很急躁,下着下着就方寸大亂了。
桎梏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閔闡問:“桎梏,你困了麼?”桎梏點點頭:“嗯,是挺困。”閔闡於是說:“要不咱們明天再下吧?”桎梏還沒回答,姬信泛搶着道:“圍棋不僅是對智慧的考驗,也是對毅力的考驗,能在很困的情況下集中精神下棋的人才是一個很有毅力的人。桎梏,我覺得你這一步下在這裡會更好。”說着拿起棋盤上的一個棋子放在另外一個地方。
桎梏仔細看了看,拍手道:“果然很妙!”
就這樣,桎梏一邊下,姬信泛一邊在旁邊給她出主意,可時間一久,桎梏就厭煩了,她說:“姬兄,要不你和閔闡下吧。”姬信泛說:“那可不行,今天是你找閔師哥下棋,我怎麼敢和你搶?還有你別忘了呀,是你說只要我把閔師哥找來,你就會和他下一晚上棋的。”
桎梏伸了個懶腰,說:“可我現在真的困得連眼都睜不開了。”閔闡見她連打哈欠,確實是困得厲害了,便說:“桎梏,你去睡吧,下棋再重要也沒有睡覺重要。”姬信泛卻說:“做人不能食言呀。”閔闡替桎梏辯解道:“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困……”桎梏道:“就是,再說,下一晚上棋也不是我先說的,是你讓我說的。”
閔闡心中一動,是姬信泛讓桎梏說的,也就是說,並不是桎梏想和我下一晚圍棋,而是姬信泛讓她這麼做的。閔闡看着姬信泛,說:“姬師弟,你爲什麼想讓桎梏和我下棋呢?”姬信泛顯得有點緊張,說:“我……我就是想在旁邊看着,這樣也能長進不少。”
閔闡對姬信泛一笑,他已經想到,可能是姬師弟看出來我喜歡桎梏了,想幫我創造接近桎梏的機會,姬師弟真是我的好兄弟呀。
閔闡對姬信泛道:“桎梏畢竟太困了,讓她睡吧,我和你下到天明。”
於是,接下來就是閔闡和姬信泛二人的切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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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在棋局間的時候時間過得飛快,閔闡不經意間一擡頭,發現天已大亮了,這時姬信泛說了聲:“我輸了。”閔闡說:“承讓。”站起身來,看見桎梏還在睡着,就不向她辭行了,他對姬信泛說:“我們回去吧,大師哥應該已經找到那位高人了。”姬信泛滿臉笑容,說:“是啊,這樣大師哥就能洗刷掉自己的冤屈了。”
二人並肩而行,走到離住處不遠處時,看見前邊聚了一大羣人,閔闡感到奇怪,快步向前,人羣中的屈濁興看見他,叫道:“闡哥,快來!”閔闡擠進去,看見地上躺着一個人,那人的臉變成了藍色,而那人赫然便是楊墜!
他大吃一驚,萬料不到楊墜竟會中了和伍豐適同樣的毒,旁邊的林塘對兩名弟子說道:“你們把你們大師哥的屍首擡去伍豐適墓邊埋了吧。”
閔闡叫道:“慢着!”蹲下來對楊墜的屍首進行了一番查看。林塘說:“閔闡,還有什麼問題麼?他中的是和伍豐適一樣的毒,他用這種毒自殺就是承認他就是殺害伍豐適的兇手!”
閔闡說:“看起來確實是同一種毒藥。”站起身來走了。耳朵中傳來同門的議論聲:“伍豐適的事情今天終於了結了。”“沒想到大師哥還真是兇手,我本來還相信真有那麼一位高人呢,想想自己真是傻,居然相信大師哥的胡言亂語。”“以後不準叫他大師哥,他已經被逐出師門了!”最後這個是師父的聲音。
這日上午,閔闡把屈濁興、馮勸層和花塵叫到一個隱秘的所在,對他們說道:“我們得給大師哥報仇!”那三人俱吃了一驚,一齊說道:“什麼?!”
閔闡向他們解釋:“大師哥是給人害死的。”屈濁興說:“他不是自殺的麼?”閔闡又道:“不是,他的褲腳有些磨損,顯是被人拖了一段路程。”馮勸層道:“什麼?你是說他不是在發現他屍體的地方死的麼?”閔闡說:“對,而且他衣衫不整,也是一個證據。我發現他胸口的衣服上有些許泥土,應該是被人踹了一腳。”
花塵說:“踹了一腳?大師哥是被人踹死的?”
閔闡說:“這一腳不是致命傷,但也很嚴重,因爲大師哥重病未愈,身子還很弱。真正致他死命的是那能讓臉變藍的毒藥。”馮勸層說道:“闡哥,你還真聰明,可是到底是誰殺死了大師哥?”
“我已想到了一人。”閔闡說。
“誰?”三人不約而同說道。
“姬信泛。前天我看見他去伍豐適墳前獻酒,還磕頭,我就已經很懷疑他了,昨天晚上他帶我去桎梏家中下圍棋,一整晚我們三個都在一起,我覺得他這是欲蓋彌彰。”
屈濁興問:“何以見得?”
“他獻酒的時候我看見他了,他也看見我了,他應該知道我在懷疑他,所以故意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爲的就是讓我知道,大師哥不是他殺的,因爲他沒有時間,但他要在晚上殺大師哥也很容易辦的,只要指使另一個人去辦就好了。”
屈、馮、花三人思索半天,終於明白了閔闡的意思。屈濁興說:“那你爲什麼不和師父說,而要和我們說?”
閔闡說:“我剛纔不是說了麼?姬信泛知道我在懷疑他,我不能打草驚蛇。再說了,我只是懷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就是兇手,因此纔來找你們幫忙。”
花塵說:“找我們幫什麼忙?”馮勸層說:“闡哥,你說吧,是什麼忙?雖然我不喜歡大師哥已經很久了,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大師哥死了還被人冤枉,我願意盡我所能,讓大師哥的名聲恢復清白。”屈濁興很激動,說:“小層,說的好!”
閔闡說:“老屈,小層,你們倆暗中盯着姬信泛,要是他有什麼異常舉動,老屈繼續盯着,小層來告訴我和花塵。”屈濁興拍拍閔闡的肩膀,說:“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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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晚間,閔闡正在補覺,馮勸層急急忙忙地趕到,花塵趕忙叫醒閔闡,馮勸層對他倆說:“姬信泛偷偷地下山了。”閔闡和花塵趕忙跟着馮勸層前去追蹤。
他們一路下山,按屈濁興留下的記號找到了屈濁興,四人一起跟蹤姬信泛。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姬信泛來到一間小屋前,閔闡對他的三個同伴說:“你們在草叢裡躲着,我上前瞧瞧。”三人自然知道閔闡是怕人太多被姬信泛發現了,都聽閔闡的話伏在了草叢裡。
姬信泛走進了小屋,閔闡站在窗邊朝裡張望,大吃一驚,原來屋子裡的地面上躺着一個老頭,他的身上流了一大攤血,已經幹了,顯然死去很久了。
閔闡又去看姬信泛,見他的表情也很吃驚,閔闡想:“他不知道我在旁邊瞧着,自不會裝作吃驚給我看,那這說明,莫非這人不是他殺的?”
姬信泛的表情隨即變得很鎮定,他抱起那老頭的屍體,走出了屋子,剛走幾步,又把那老頭放在了地上,回到屋內,拿了一把鋤頭,抱起屍體又走,選了一處地方,用鋤頭挖了個坑,把老頭埋了。這一切閔闡都看在眼裡。
姬信泛埋完老頭後便走了,閔闡正要與三名夥伴商議,突然看見有一個人從桑山的方向走來,閔闡趕緊隱蔽,等那人走近,看清他是於繼尊,閔闡心中納悶:“於師弟來幹嗎?”
只見於繼尊徑直走進那間屋子,閔闡還是從窗口張望,只聽於繼尊脫口而出:“該死,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