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夫人沒想到，程妍居然晚上就出了事。
“夫人夫人，不好了！”
剛吃完飯，崔夫人正坐在河邊的小亭子里納涼，鳳卿舞閒得慌，正飄在池水上空，腦袋朝下對着浮上來的錦鯉擠眉弄眼。
“怎麼了，慌慌張張什麼樣子？”
“夫人，您……唉，前院說程夫人從您這裡回去就鬧肚子疼，羊水都破了，大夫說她花粉過敏，早產了！”
崔夫人手裡的扇子“噗”地掉入水裡，泛起幾朵水花，沉了下去，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入了冰冷的池水。
“走，過去看看！”
剛走到程妍院子外，就聽見她痛苦的尖叫，裡面，已經圍了一大堆人，不僅有着急的公公婆婆，還有很久沒見的丈夫。
“怎麼了，她沒事吧？”
沒想到，崔二公子轉過身子對着她就是一巴掌。
“啪”！
一下子，屋子裡的人包括崔夫人自己都愣住了。
“崔二，你幹什麼！”
老夫人知道這姑娘嫁進崔府來過得不容易，也幸好她是個守規矩不爭風吃醋的，還挺可憐她，見兒子突然打了兒媳婦，連忙讓幾個下人攔住他。
“娘，自從妍兒懷了孕，有您跟爹的命令她幾乎一直呆在屋子裡養胎，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突然跑去她那裡，甚至回來就過敏，羊水就破了，肯定是她嫉妒妍兒，知道了妍兒受不住花粉，把她叫過去的，我告訴你，要是妍兒和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就休了你！”
“混賬，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休什麼休！”
讓兒子這麼一說，老夫人也有些犯嘀咕，畢竟因妒生恨的例子她見過不少，大宅門裡婦人的爭鬥，那些骯髒手段多了去了，雖說兒子這麼對她，從沒見她鬧什麼，也保不準心裡難受呢！
可也沒什麼證據，這……
屋外亂成一團，屋子裡程妍的叫聲都嘶啞了，崔夫人覺得自己耳朵嗡嗡響，腦仁兒也漲得生疼。
她的丈夫居然懷疑她！
呵呵，也對，他根本從沒把自己當成是正妻看過！
一口一個妍兒妍兒，可他記得自己的喜好，甚至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對，自己是嫉妒，嫉妒得都快瘋了，嫉妒得都想等她生下孩子給
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正妻就是正妻，她一個漁家女，註定生來就是隻能做小妾的！
但是沒想到，自己還沒狠下心下手她居然就出事了，這肯定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她作威作福了！
“呵呵！”她的冷笑使得喧鬧的屋子一靜，似乎連程妍的聲音都弱下去了。
“我是想過給她點教訓，但那也是在生產之後，畢竟孩子是無辜的，而且我根本沒想怎麼樣她，就是讓她知道，在府裡，我纔是你的正牌夫人！”
“你喜歡她，沒關係；你寵她，也可以，但是你也太狠心了，我畢竟是你八擡大轎擡進來的，新婚之夜你一走了之就算了，不到一月就又娶了她進門，之後更是專寵於她，所有的人都在看笑話，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因爲，從知道我長大以後要嫁給你，偷偷在街上見過你一眼後，我就一直喜歡着你，即便你後來那樣對我也一直懷着希望！”
“但我在原地站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才發現你已經走遠了，不可能回來了，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傻，呵呵！”
“她不過是普通傷寒，你就找京城最好的大夫給她看病，她早產，你二話沒說就認定是我害的，甚至要休了我，如果她死了，是不是還要讓我償命？可我呢，我咳得好幾天吃不下飯的時候，你在哪兒，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
她哭了，這些年來，不管心裡多苦多累都不曾在外人面前說過一
個字，甚至回孃家看爹孃，他們欲言又止以及滿臉的擔憂她只能裝看不到，還說自己過得很好，她僞裝了這麼久的堅強，原來只要他一戳，就破了，她遠沒有自己想象的堅強啊！
一時間，沒人再說什麼，直到房門打開，產婆滿手的血，讓崔二公子一下子回了神，連忙抓着她問程妍怎麼了。
“公子，您……唉，孩子生下來了，但是出來就斷氣了，兩個男孩兒！程夫人她以後恐怕再也受不了孕了！”
崔二身子晃了幾下，終於反應過來一下子推開產婆，不顧大家的拉扯衝了進去。
就連崔丞相和老夫人也滿臉可惜，直嘆“崔家這是造了什麼孽”！
但最心冷的不是這些人，也不是昏迷的程妍。
崔夫人看着一下子陰沉下來的天空，她知道，自己這個“崔夫人”的頭銜，這次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自己還想給程妍教訓呢，呵呵，結果呢，一個早產不能再孕，即便錯不在自己，也會成了崔府衆人的肉中刺了吧！
至於老夫人和老爺的喜歡，剛纔他們就已經在懷疑了，更何況，這次死的還是他們的兩個孫子！
“嘩啦啦”天空一下子就下起了雨，她獨自走進雨中，雨水沁涼，很快就溼透了衣衫，可現場除了鳳卿舞，沒有一人看到這個朦朧的背影有多孤獨和絕望。
封建、一夫多妻的古代，已不知埋葬了多少類似的愛情，多少閨秀就在這樣的一小片天空裡，枯等丈夫回頭、哪怕只是看自己一眼，
卻等得自己都成了黃花枯葉，也等不來一分真心。
“孩子，我的孩子！”
三更已過，一片夜深人靜，崔二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程妍的牀邊睡着了，被子下卻還緊緊抓着她的手。
聽見程妍的說話聲，崔二立馬被驚醒。
“你終於醒了，覺得怎麼樣，痛不痛，渴不渴？”
剛剛早產，再加上輕微過敏讓程妍臉色很不好看，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孩子，因爲能不能當上正牌夫人，能不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希望可全在肚子裡，母憑子貴四個字可不是空穴來風！
崔二呢，還以爲她是擔心孩子，從生產完就一直守在旁邊，就怕她傷心過度，聽她一醒過來就問孩子，臉色刷地就白了。
“妍兒，你冷靜點聽我說，就算沒孩子，我也一樣愛你，心裡永遠都只有你一個人！”
“什麼，你的意思是孩子……沒了？”
雖然崔二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但她總歸還是要知道，瞞不住的，輕輕點了點頭，抓着她冰涼的小手貼在臉頰上。
“生下來就……”
“那你告訴我，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程妍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男孩兒，兩個都是男孩兒！”
男的！那可是崔家的大小公子啊，雖然是庶出，可憑着這兩個孩
子再加上崔二的寵愛，她不信扳不倒那個名存實亡的正牌夫人！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在外她沒辦法說自己是名正言順的崔夫人了！
“相公，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對不對，對不對！”
本以爲會得到崔二的憐惜與肯定，沒想到他低下了頭，有點不敢看她。
“妍兒你冷靜點聽我說，大夫說，你這次早產傷了身子，恐怕以後都不能懷孕了……妍兒怎麼了，你說句話或者哭出來，別嚇我啊！”
崔二扶着她的肩膀見她面如死灰，他還從沒見過這樣沒有活力的她，崔二也理解，做母親是每個女人的願望，自己也想着如果有了孩子日子長了爹孃說不定就能接納她了，但是誰也不想發生現在這樣的事啊！
崔二知道這個事實對她打擊太大，只能把程妍緊緊抱在懷裡，馬上前襟就感覺到了溼意，他的心臟也跟針扎一般疼。
“妍兒，就算不能有咱們的孩子我也一定好好對你，我問你，是不是夫人叫你去找她的，是不是她害死了咱們的孩子？”
程妍一愣，當然不是，她也很喜歡花，但從沒發現會對花粉過敏，那麼就可能是她院子裡有自己以前沒遇到過的。
本來當時她只是想去氣氣那個女人，除了自己和自己的丫鬟誰都不知道，可聽崔二的意思完全把這件事怪到了那個女人的頭上，也許……
“嗚嗚嗚”……
程妍哭得更大聲了，似乎被說中了事實。
“相公，我不會怪姐姐的，畢竟她是姐姐，只能怪自己沒注意到她的花園裡正好有我過敏的花草，是我沒有做母親的命，你千萬不要因爲這件事傷了我們姐妹的和氣！”
“姐妹？那賤人都把我們的孩子害沒了你還向着她說話，太心善別人更會欺負你，這樣下去難道非要等到她害了你的性命嗎？”
崔二越想心裡越不踏實，連孩子性命都不放在眼裡的賤人，他可不想有這麼個毒婦妻子！
“我這就寫休書，妍兒，等她走了你就是我的正牌夫人，什麼也不用害怕！”
“相公相公！”
程妍似乎很是費力地擡起身子，伸出去的半截胳膊在空氣中徒勞地抓了抓，不僅沒阻攔到崔二，反而讓他的腳步跑得更快了。
屋裡再沒有別人，程妍露出抹勝利的微笑。
呵，沒有了孩子，她一樣能當上主母，崔家大兒子在外爲官，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往後這個家就是她管了！
出身好、長得漂亮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她拿捏？至於昨天下午的真相，都是她屋裡的丫鬟下人，誰敢不長眼往外說閒話，就是嫌命太長了！
“賤人，我們崔家不要你這樣的毒婦，拿着休書快點離開，以後我崔家跟你再沒半點關係！”
崔夫人在鏡子前枯坐了一晚，天剛矇矇亮門就被人猛地推開，擡
頭一看居然是怒氣衝衝陰沉着臉的丈夫，她還沒開口說一個字，就被一張紙糊在了臉上。
休書？
紙張悠悠飄落在地，上面的“休書”兩個字那麼刺眼。
“你說是我害死了程妍的孩子？”
崔夫人不可置信。
“要不是你非要叫她過來，你的花園裡又有讓她過敏的花草她怎麼會早產、怎麼會以後都不能懷孕？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特意做的，就是嫉妒我喜歡的是她！拿着你的東西快點滾，一個時辰後還不走，別怪我讓下人趕你出去，我們崔家要不起你這樣的媳婦！”
崔二沒有過多停留，轉身在那張休書上留下腳印，揮開看熱鬧的下人就離開了，放程妍一個人在屋裡他不放心。
感覺過了很久，也有可能是一刻鐘左右，她彎着有些僵硬的腰撿起了那片決定了她去留的薄紙，無聲地笑了，眼淚卻蘊溼了休書。
他居然聽信程妍的話說自己是故意的、是毒婦，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但她的脣角怎麼也彎不起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被安上這樣的惡名讓她怎麼有臉回家？
一個時辰後，聽說這位被休了的夫人還沒走，崔二急了，這女人居然敢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
帶着幾個小廝推開門，卻驚訝地發現，她已用一條白綾吊在了房樑上，身上穿的正是那間已經有些舊了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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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maowawathy的鑽石，昨天中午就看見了，結果發文給忘了，人還沒老記憶裡就先衰退了，我去買瓶六個核桃，笑哭~後臺卡了，嚶嚶嚶，讓我傳上去~後臺欺負我，這是第三遍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