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第三日便搬去了別的地方居住,臨走時自然是又磨又蹭,焦揚笑着將他送走,再次回到自己公寓時,竟覺的大鬆一口氣。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特別是在自己的心尚未靜下的時候,若是與別人同居一室,便會覺得無助與恐慌。
儘管她強迫自己與程澈就此塵埃落定,可是心裡彷彿還有一根弦在偷偷的不甘心。因此,滿腹的心事,就必須這樣擱置起來。
打開音箱,她起身收拾房間,因程澈搬家,房子裡亂成一片。臥室,廚房,客廳,觸目皆是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收拾完畢,她愜意的坐在沙發上,無意間卻瞥到了電腦桌上的一沓資料,心裡又有一個地方悄悄揪緊起來。
那是藍若琳交給她的資料,爲便於更好的策劃她們的訂婚禮,她給他們的絕密資料。焦揚看着它們不由得一笑,點點酸澀涌上心頭,因爲是週末,難得的不用去公司,所以她便將這些東西拿到家裡來進行統籌策劃。
其實她不用打開,也知道那是些什麼東西。
起身走到電腦桌前,她拿起剪子將那一沓文件袋打開,毫不意外的,裡面有毓泰創建至今的資料,有易明晞的發家傳奇,有藍若琳的家族背景,最後,出現的是幾張他們在一起的照片。
那應該是在一場舞會之後,易明晞與藍若琳站在露臺上遠眺,對面是海邊的瞭望塔,一襲藍色晚禮裝的藍若琳面含笑意看着心裡的男子,海風吹過她的髮絲,與易明晞的眼神糾纏交合,他的目光是溫柔的,歡躍的,寵溺的,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霸道迷離的味道。
強與軟,逼與誘,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一向體現的恰到好處。焦揚悶悶一笑,轉而拿起另一張照片。
這是在哪裡?應該是遊樂園,因爲背景是高高的摩天輪,而藍若琳則坐在旋轉木馬上笑靨如花。原來再深的記憶也會想起,觸及這張照片的時候,焦揚只覺得從心底涌起一點點的寒意。
她分明記得他們有過一日,也是來到了遊樂場,她扯着他的袖子,賴皮的撒嬌,“我們也去旋轉木馬好不好?”
還記的他當時的眼神,微眯的瞳眸裡劃過一絲不屑,正兒八經的告訴自己那是弱智少女們玩的遊戲。他的她,應該不屑一顧。
於是,他們攜手離開。
從此,她牢牢的記住了他的話,以後就算有過機會,也不坐旋轉木馬。
可是,他卻打破了記憶裡頑固的禁忌,墨黑的瞳眸閃耀着憐惜的光,一臉幸福的看着木馬上的女子。
原來,再深刻的記憶也會成爲模糊。
不是記憶不夠深,不是感情不夠深,原來真的只是時間不夠久。
焦揚冷笑出聲,轉而將照片背面朝上的放在桌子上,準備構思他們的訂婚禮。結束,她一直祈求的不就是他的放開,他的結束?那麼,既然他將這個結束的序禮放到她手裡來,她幾乎沒有理由不將它完成的更好些。
一場感情,一場糾葛,一場生死,總要有個尾篇。只是,她從未想到,上天會給她一個這麼大的恩惠,能讓她親手設計這個典禮。
第二天交案子的時候恰巧看到藍若琳與易明晞都在,焦揚恭敬的拿出案子,先說了一遍整體思路,易明晞倒沒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看到藍若琳不停的點頭。
以“甜蜜,圓滿”爲主題的訂婚禮策劃,步步已經細緻到極點,相信他們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果真,易明晞掃了一眼,悶悶的嗯了一聲以示過關,焦揚暗暗舒了一口氣,無視他眸瞳裡晦明不定的眸色,說道,“易總,藍總,我想請假三天。”
“爲什麼?”易明晞擡頭,眸光在接觸到她的平靜時瞬又低下,繼續低頭看着手裡的文件。
“我媽媽身體不大好,我回去看看。”她微笑着解釋,“再加上現在不算很忙,等到過上幾天,爲了完善典禮,初案的每個細節都要細細謀劃,那時候想抽身都不行了。”
“準了。”他垂下長睫,脣齒間吐出兩個簡單的字。
明明是無限肯定,可她卻覺得一絲哀傷。
打電話給程澈,說假已請下。明天便隨她回去,程澈似乎很忙,交代了兩聲便掛了電話,因爲明日要回N城,說今晚上就暫不和她一起吃飯,加班加點做工作。
她嗯了一聲,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機械的回家之後才發現沒有飯吃,廚房空空的,冰箱也經歷了最徹底的掃蕩。
明天要出門,很有可能會吃不好飯,看來今晚必須要出去吃了。焦揚拿起包,又下了樓,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司機反過頭來問她去哪兒,她怔了一怔,竟不知道應該在哪裡吃飯,回國半年多,似乎就沒個單獨吃飯的時候。想到上次在上槿還遭受了那樣的事情,她搖下窗,三個字脫口而出,“去X大”。
明日身份將被全新定性,她會成爲別人的未婚妻,於是在這最後一個夜晚,竟出奇的想去以前那個純淨的校園裡去看看。
不知道懷有什麼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爲了尋求什麼或是祭奠什麼,總之這樣的想法近乎迫切,幾乎成爲她今日最強烈的本能。
到了X大,纔剛剛八點。她沿着映雪湖慢慢的走,去了她們以前最常去餐廳一部,儘管已不是晚飯時間,但是餐廳卻還是超乎尋常的熱鬧,幾個同學大概是聚餐爲同學過生日,轟轟鬧鬧的划拳喝酒。焦揚遠遠的看着他們,嘴角不由得凝出一抹淡笑。
她要的魚香茄子鐵板飯端上來的時候,下面的鐵板還在嘶嘶的燃着餘火。焦揚小心翼翼的轉了一圈,剛要低頭吃下第一口,騰涌的熱氣便將她的視線徹底蔓成模糊,彷彿一種悲傷也在心底慢慢隨之瀲灩,香噴噴的茄子溶於嘴裡,可她的心痛卻涌上喉嚨。
她突然怔怔的擡頭,彷彿那個男人又坐在對面,看着自己面露憂色,“每次都讓你慢點吃,你怎麼上來就這麼急?”
隨即嘴角上感到溫和一觸,“你看你,又燙着了吧?”
彷彿那一瞬間的美好又回到了眼前,焦揚不自覺的撫上嘴角,眼淚在筷子與桌壁碰撞的剎那間應聲而落。
原來還是忘不了。
爲什麼明明他們的明天將各自不同,她還是會忘不了?
不高興啊不高興,很鬱悶啊很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