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禹坐到牀邊,將鍾瑤半扶起,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修長手指搭上她的腕部。
這大概是楚宸禹診過最亂的脈相了,他聞着鍾瑤身上散發的淡淡合歡香,不由皺起眉,拍拍她的臉問道,“你到底吃了多少亂七八糟的藥?”
“不要你管!”鍾瑤憤憤地從嘴裡咬出兩個字,剛纔她聽見的可還沒忘呢!
楚宸禹一挑眉,還算清醒,不過她這麼兇悍,估計是剛纔聽見什麼又在瞎想了。於是傾傾嘴角,使壞道,“哦。不要我管,那你走吧。”他輕輕推起鍾瑤,示意她下牀走人。鍾瑤猝不及防地往牀邊一坐,也沒穿鞋,就暈乎乎地往下走。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不要你管,我也能好好……好好……”她話還沒說完,就腳踝一軟,趴到了地上,又立刻狼狽坐起,拍着大腿哭,“唉……可憐奴家死了師傅的孤苦小女子,莫名其妙被一道懿旨送進王府,嫁給一個姬妾成羣的王爺嚶嚶嚶……這王爺不解風情,不憐香惜玉,還天天讓奴家守活寡,奴家的命怎麼這麼慘喲……”
楚宸禹深吸一口氣,這貨是瘋了嗎?
鍾瑤偷瞧他一眼,繼續哭道,“嚶嚶嚶……俗話說……女人就靠嫁得好……奴家這樣……別人看在眼裡是風風光光……實際上……奴家的心酸誰知道啊……嚶嚶嚶……一嫁豪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
藥可能真的吃得有點多,楚宸禹暗想。
“快起來,你現在是亢奮過度,滿嘴胡言亂語,到牀上躺好,我給你配藥。”
“我沒病!爲什麼要吃藥!”鍾瑤手一甩,站起身來,用手指着楚宸禹,“說!你是不是想把我毒死!然後去找那個什麼小情歌!”
“祝青歌。”
“哦對,祝青歌!你是不是要找她!”
楚宸禹頭疼扶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知道她會鬧到什麼時候,要不然,直接把她拍暈過去吧?這樣想着,他大步走到鍾瑤面前,高高揚起手,準備劈向鍾瑤後頸,結果鍾瑤一頭扎進他懷裡,撒嬌道,“我給你侍寢好不好?”
“侍……侍寢?”
鍾瑤笑着點點頭,隨即對手指,“說起來……我們還有名無實呢……嘿嘿嘿……”
楚宸禹皺皺眉,“你能不玩我了嗎?”
好像每回鍾瑤神志不清,折騰的都是他啊,“去牀上躺好,我給你配藥。”
“我說了沒病不吃藥!”鍾瑤反應激烈地跳起來,“今天你是讓也好,不讓也好,這寢,我都侍定了!”楚宸禹眼帶探究地認真看她,他是喜歡她,想把她留在身邊一生一世,想好好疼她,給她最多愛護,可是……她現在神志不清,不能碰啊……
不能碰是最大的問題!
“你知道妃嬪怎麼侍寢麼?不會就不要逞強。”
“侍寢而已,有什麼難的!”鍾瑤將他強行推回牀邊,哈哈大笑,“我最期待的就是侍寢啦!快點坐好!不許動!”
楚宸禹直嘆氣,“我明天還要和多倫固爾議事,你……”
“不許說話!”鍾瑤兇道,隨即挨着他一坐,搓搓手,“我要侍寢了,你給我安靜點!”
楚宸禹往牀內縮了縮,這陣仗,哪裡像侍寢,打架還差不多……
“咳咳。”無論如何得找點作爲王爺的架勢和尊嚴,雖然不知道在神志不清的她面前有沒有用,“侍寢的話,你得先更衣,然後伺候我更衣……”
鍾瑤愣了下,隨即恍然大悟般點頭,“噢……我懂了……”
可是她再次高估了自己的動手能力,樣式繁瑣的古代衣服,哪怕在她清醒時,偶爾都會因爲記錯穿戴順序而脫得亂七八糟,更何況現在還神志不清……
在自己身上扒拉半天,她累得滿頭大汗,也沒有任何進展,只好腆着笑看向楚宸禹,楚宸禹正打着呵欠,被她一笑,差點沒咬到舌頭。
“呵呵呵……我的衣服不好脫,我來脫你的吧……”
“我困了,你別折騰了,睡覺吧,我的牀讓給你。”楚宸禹揉揉眼睛,起身就要離開,鍾瑤慌忙抱住他的腰,死拖着不放手,“不行不行,說好要侍寢的,我知道你要出去找小情歌那個妖精……”
“祝青歌。”
“哦對,祝青歌那個妖精!所以你不準走!既然你對侍寢很在行,那就換你來給我侍寢吧!”
“什麼?我給你侍寢?”楚宸禹驚得掙開她的手,愕然轉過身瞪她。
鍾瑤一臉無辜地眨眨眼,“對啊,我是靖王妃,你給我侍寢,你賺到了好不啦!”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鍾瑤上下打量楚宸禹一番,隨即聳肩壞笑起來,在他下巴處輕佻一勾,“你嘛,可不就是來伺候本王妃的男寵嘛,哈哈哈……”
她現在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得?不僅不認得,還把他當男寵?
楚宸禹忍無可忍,伸手向鍾瑤頸後一劈,在她暈倒之際,將她攔腰抱起放到牀上,出去給她配藥。本來他的鴆蠱發作,這兩天才稍稍壓制,身體本來就很疲憊,加上今晚在書房看書到子夜,特別想睡覺,打算早些休息,明天好和多倫固爾談合作事宜,誰知被鍾瑤一鬧,現在他反而精神抖擻,半點睏意都沒了。
看來,他真是娶了個剋星。
剋星鍾瑤在臥房大牀上沉睡片刻,就悠悠然地
轉醒。
“這牀好大好舒服啊,是楚宸禹的臥房?我怎麼會在楚宸禹的臥房?楚宸禹人呢?”她跳下牀,四處張望着,對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印象,只依稀記得她從多倫固爾那裡逃出來,中途遇見了甄沙壁。
啊!一定是甄沙壁將她帶到這裡,然後叫楚宸禹幫忙解她的合歡香!難怪她現在全身舒適,一點都不難受了呢!
這時,楚宸禹端着一碗藥湯進來,見她醒了,只吃驚一剎,就淡然道,“喝藥。”
鍾瑤趕緊接過,放在鼻尖嗅了嗅,“這不是解合歡香的藥。”
楚宸禹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合歡香比起你亂吃的那些藥,不算什麼。”
“我亂吃藥了?”鍾瑤訝異地用手反指自己,突然想到她在多倫固爾那裡中了合歡香,慌不擇路把隨身帶的藥全都嚼了,不由感到尷尬,忙一股腦地將藥湯全部喝掉。
楚宸禹神情冷峻地坐回牀邊,漠然問道,“你沒事了?”
“沒事沒事!”鍾瑤小心看他,這副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她剛纔肯定闖了什麼禍惹他不高興了,可她也是身不由己啊!看來現在得裝乖點,不然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有靖王爺的高超醫術,和這藥到病除的靈湯,我還會有什麼事呢?呵呵呵……”
“哦。那就好。”楚宸禹點點頭,突然邪肆一笑,“那我就能碰了。”
“碰?碰什麼?”
“你不記得你剛纔對我說了什麼嗎?”
鍾瑤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遲疑道,“說……說了什麼啊?”
“你說,”楚宸禹玩味地瞥她一眼,“要來給我鋪牀。”
“啊……鋪牀啊……”鍾瑤長呼一口氣,她還以爲要幹嘛呢!忙獻殷勤地跑過去,認認真真鋪起牀來,“好說好說!不就是鋪牀嘛!呵呵……今天真是謝謝靖王爺了,又幫我治病,又把牀給我睡,我之前聽丫鬟們說啊,這屋子是王爺您一個人住的,您看,一不小心我就躺着了,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我就給您鋪整齊,呵呵呵……”
楚宸禹聞言,輕輕道,“丫鬟們沒說,能在這裡躺着的,除了本王,就只有王妃了嗎?”
“呃?”鍾瑤一僵,“離天亮還早呢,我鋪完牀就走,不在這躺着。”
“本王剛纔話沒說完。”楚宸禹突然伸手拉住她胳膊,狡猾地傾傾嘴角,“你說要給本王鋪牀,然後侍寢。”
“啊!不可能!我我我……我怎麼會說這種話!我是好人家的女孩子!”鍾瑤如臨大敵,嚇得一跳,誰料楚宸禹將她往下一拽,她非但沒跳開,反而倒在了牀上,楚宸禹立刻欺身,箍住她的雙手,緊緊貼着她。
“你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子,你是本王的王妃。”
楚宸禹俊俏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了無數倍,兩人曖昧的鼻息互相交纏,在他深邃的注視下,鍾瑤只覺一陣暈眩,忙緊緊閉上眼,“那那那……那王妃要回自己房間了……”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
“不不不……不行!這裡只有一張牀,我來佔位的話,王爺您會睡不好的!”
“呵。這牀可比你房裡的大兩倍吧。”
“那那那……那王爺還病着呢,而且這麼晚了,您先休息,我我我……我明天再來……呵呵呵……”
“不用。拜你所賜,本王現在精力充沛。”他親暱地捏捏鍾瑤的臉,可憐鍾瑤已經嚇得在他身下抖成了篩子。
“你也是時候盡一下王妃的本職了。”
鍾瑤記得,在現代,她老是被狐狸精佟靜搶走喜歡的人,每次佟靜在她面前得瑟,她就會強詞奪理地說,“我喜歡的男人,是那種帥到驚天動地,好看到鬼哭狼嚎的!只要他正常地看你一眼呀,你就會害羞得要死要活,你看看那些,都什麼樣子,一個個沒長開的小毛孩,我怎麼可能真的喜歡啊!都入不了眼好嘛!你愛搶就搶嘍,我纔不介意呢。”
“世界上有你說的那種男人嘛?”佟靜半信半疑。
“怎麼沒有!是你沒遇到!”
那時候她爲了跟佟靜撐面子說的話,其實自己都不信,可後來遇見楚宸禹,她就相信了。她可以跟楚宸禹插科打諢,沒個正經,也可以接受楚宸禹偶爾的耍賤賣萌甚至娘炮,但只要楚宸禹擺出靖王的架子來,她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
好比方現在。
她被楚宸禹壓着,臉燙得都能燒柴生火了,可就是不敢睜眼啊。
楚宸禹覺得好笑,在她脣上輕輕一吻,隨即翻過身去,側摟着她。
“不逗你了。”
“呃?”鍾瑤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溫柔星眸,又羞又窘地打了他一拳,“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不要仗着我當了你王妃,你就隨便跟我開玩笑好不好!”
“沒和你開玩笑,我是怕就這樣要了你,哪天我死了怎麼辦?大梁和21世紀不一樣,21世紀無所謂這些,大梁……大梁對女人的貞節很看重,我總得給你留個路吧,不過,你要真想和多倫固爾去北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不想!”鍾瑤慌得坐起來,“我可不想去北疆放羊!住不慣!”
可是……等等……楚宸禹話裡的信息量好大啊……
“你……你怎麼知道……21世紀?”
“我做過夢,看到過你的世界,也看到原
先宿命的我變成了鬼,你就是因爲我纔來到大梁的。”楚宸禹坦然說道。
鍾瑤吃驚地捂住嘴巴,“你你你……你也做過那個夢?那你什麼都知道?”
“知道。所以我下定決心,要逆轉宿命,而現在,宿命確實朝着另一條軌道走了。”
鍾瑤明白楚宸禹的適應能力很好,也明白楚宸禹很會裝,但沒想到這麼厲害!
“那……你剛纔說死……我突然想起來,我躺在這兒的時候,好像有聽見你和祝青歌說……說前聖女和什麼鴆蠱……怎麼回事啊?”
“前聖女是個道行極深的人,尤其是推古算今的本事無人能及,本來她扶持北堂澈,想利用北堂澈和他未來的妻室一統江湖,結果中途算出三途教不成大器,便詐死投靠了俠義幫和王兄,一直在暗處替他們籌謀做事,雖說現在格局未定,但王兄顯然最有可能當上儲君,而俠義幫也最有可能打敗三途教。”
嘖嘖嘖。前聖女真是個有野心的人!
鍾瑤撇撇嘴,“所以,她研製出比蝕心蠱更可怕的鴆蠱,先是害死了太后和我師父,接着又想害死你?”
楚宸禹點點頭,雲淡風輕道,“不過她低估了我的能力,我雖未找到解蠱的辦法,但還可以壓制,這蠱在我體內養着,對我沒有半點妨礙。”
“可是……你都生病了……”鍾瑤有些擔憂。
楚宸禹彎彎嘴角,寵溺她道,“那是因爲我太想得到你了,一時急功近利想要解蠱,結果弄巧成拙,現在我想通了,只要你好,我死不死都無所謂。”
“不行!”鍾瑤急道,“我就是因爲你來的,也是因爲要幫你改變命運才留下,況且……因爲……因爲真的喜歡你……才嫁進王府……如果你死了,我就……就先幫你和太后師父報仇,然後殉情……”
說着說着,兩頰剛褪下的潮紅又漫了上來。
楚宸禹神色一凜,坐起身,有些怒意地按住她,“你瞎說什麼!”
“我沒瞎說!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很早前就默認要以身相許的,不準抵賴!我可比你敢愛敢恨多了,你要死,我也不活!總之,這輩子就認定你一個!”
“你確定?”
“當然確定了,我對你的感情,天地可鑑,童叟無欺好不好!哪像你,一堆姬妾,還死拉着祝青歌不放,你也知道我是21世紀來的,我都忍讓到這步了,而且……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現在……哼!”
楚宸禹聞言,驚喜萬分,原先冷峻傲人的眉目,此刻只餘繾綣綿意,像一個終於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笑得滿足而天真,他將鍾瑤緊緊摟在懷裡,“那些姬妾都是假的,都是掩人耳目好做事的暗衛。”
暗衛?臥槽!敢情元香和夏陽都和靈槐一樣是臥底啊!
“至於祝青歌,我留她在王府,就可以盯着她不做壞事,更重要的是,也能保護她不被俠義幫利用完殺害。”
“她做了那麼多壞事,你還保護她?”鍾瑤不滿地嘟噥道。
“呵。她也是爲情所誤,如果她不是正則兄的妹妹,我早送她去死了。”
“正則哥的妹妹?那就是說……她和錦官的哥哥,就是正則哥?”
“嗯。錦官可能不會太在意祝青歌的生死,但是正則兄,他若知道自己身世,一定不願兩個妹妹受到傷害。”
“楚宸禹……”鍾瑤稍稍離開他的懷抱,愧疚地看着他,“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我不知道這些……”
“嗯。所以現在報答我吧。知道你的心意,我就不用顧忌了。”
“啊?”這是什麼意思?
鍾瑤還未細想,楚宸禹的脣就欺了上來,此時的他,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勢,他霸道地索取着,令鍾瑤緊緊閉眼,臉紅得根本招架不住。
良久,楚宸禹才伸手扣住她下巴,嗓音低啞道,“睜眼,看我。”
她微微喘息,聽話地緩緩擡眸,有些受驚,更多的,是惹人憐愛的嬌羞。
“瑤兒。過了今晚,再想離開我,就是癡心妄想。”
她看着他,卻也因他熾熱的目光有些害怕。眼前這羨煞京都,遺世獨立的男人,是大梁最尊貴的靖王,權勢滔天,孤高清絕,可他此刻擁着她,望着她,卻是強橫而專情的。他修竹般的墨眉,英氣逼人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稍顯刻薄的脣,還有瘦削下巴,低沉嗓音,陌生的氣息及亂入的隱香,都一點一點摧毀着她的意志。
她真的要屬於他了嗎?作爲唯一的存在,屬於如此好看,如此優秀的他?
“我早就把手機丟了,也沒想過回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楚宸禹聞言,微一動容,再次欺吻而上,這一回,怕是宿命都不能將他們分開了。
涼風徐徐吹入,撲滅搖曳燭火,他在黑暗裡,像找到心底最安穩的歸宿,百般隱忍,只爲顧她初經勞苦,一番疼惜,卻是再也無法忍耐,強取豪奪起來。
她會怨他欺負人嗎?
呵。是因爲她折磨他太久了,他好不容易遇見她,她卻讓他等了一年半。
“楚宸禹……”
被折騰的小人筋疲力盡,迷迷糊糊中輕嗔一聲。
“嗯。瑤兒。我愛你。”
終於是春闈帳暖,被翻紅浪,滿室春光,鸞鳳和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