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雪妃緊緊握着他的手,還欲說些什麼,背後突然一痛,整個人軟軟地暈了過去。
琴帝輕撫着她墨色的髮絲,眸底映出一片不捨:“秋兒,父皇走後,一定要好生照顧着你母親。”
夏衡秋將雪妃攔腰抱起,背過身:“兒臣領旨。”
“朕以後的江山,交給你和修兒了,你要和他一同打理。”似是仍不放心,琴帝接着吩咐道,氣息已經愈來愈微弱了。
夏衡秋眉心微蹙,父皇終究還是向着夏顏修的,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坐在太子位上,即將接手王位的人,是他夏衡秋!
但考慮到父皇危在旦夕,他還是抿了抿脣:“兒臣明白了!”
說罷,冷然地邁步離去,不留任何眷戀。
在他心裡,這個父親是帶給他們一家苦痛與不幸的存在,所以即使他生命垂危,他也絕不會感到任何傷悲!
而母妃……
他低頭看了眼躺在懷裡熟睡的雪妃,眸光遽然冷冽。
女人,果然是容易心軟的動物,僅僅是幾年的寵愛和陪伴,母妃就無法管住自己的內心,竟……這麼輕易地愛上了仇人。
呵,幸好這個男人快死了,否則,他們還如何掌控琴國大權?
……
葬禮進行得非常隆重,每個人以白色爲穿戴,氣氛之中夾雜着濃郁的悲傷之意。
琴帝,是個明主的君王,由他統治之下的琴國,風調雨順,持續達到鼎峰,人民生活安康,對他均無怨言。此次他離世,不少曾被他救助過的百姓們紛紛穿戴素淨,哭喪着臉在宮門外下跪哀悼。
“夏顏修,你幹什麼!”哀悼還未結束,花伊婧已經被夏顏修粗暴地拖了出宮,“你太不孝敬了!你父親才過世!”花伊婧掙開他,沒好氣道。
夏顏修側過頭望向他,一身白衣若雪,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清冷:“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他的心情很不好,父皇的死,夏衡秋的猖狂,讓他恨不得撲上前去撕碎夏衡秋那張虛僞的面孔,只是,一切終究不能操之過急。
他要救活慕容秋茗,利用她的聰慧才智,一同奪回琴國江山。
“我若不跟呢?”花伊婧站在階梯之上,眸底一片寒涼。他這麼火急火燎地去找鎮靈珠,無非是想趕緊救活慕容秋茗,兩人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不是嗎?
想到此,心底不禁傳來絲絲隱痛。
“那別怪我綁你走。”夏顏修已等不了太久,上前一步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腳步輕盈快速地朝等候在宮門口的馬車而去。
“夏顏修,你放開我!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成全你和慕容秋茗的工具?不要碰我!我不幹了!”花伊婧憤怒地大喊,雙拳狠狠地捶打在他胸膛處。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下又一下,捶得他胸口悶疼,但他卻未皺眉一下,任她胡鬧。
拉開車簾,將她放在座椅上,掀開簾子對車伕道:“我們走。”
閉了簾,他側頭望着她一臉賭氣的模樣,眉心微攏起:“你到底在賭什麼氣?還想讓我怎麼解釋?慕容秋茗是我的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可是,你畢竟曾經喜歡過她,不,是深愛過!”花伊婧抱臂,躺在座榻上對着他嚷嚷。
她的語氣有些任性,滿含醋意,莫名讓夏顏修舒展眉心,心情一陣愉悅。
纖長的指尖滑過她細膩的臉頰,語氣輕撫在她額前:“吃醋了?”目光玩味地望着她,似乎能一眼看穿她那點小心思。
“纔沒有!”花伊婧一掌拍開他的手,不滿地轉過身去闔眸,不再理睬他。
“出宮以後,還有很長一段旅途要走,你總這麼任性,讓我沒法好好保護你。”夏顏修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似是有些疲倦地倚在座椅上,低喃道。
而躺在身側的花伊婧卻以均勻清淺的呼吸加以迴應,修長的睫隨着車子的抖動而輕輕顫動,美得如同即將飛舞的蝶,夏顏修看得入了神,許久才晃過神來,脫下身上的白色大褂,輕輕搭在她肩頭。
真是……他何時變成這麼細心的人了?都是爲了照顧這丫頭,他才變得如此謹慎小心,生怕她會受到一點傷害。
……
葬禮結束後,身着白色喪父服的婢女們站在空無一人的空地之上掃着飄零一地的白花,雪妃含淚躺在房內,雙眸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曾經……
他會趁她不注意突然爬到她牀邊,將她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還會揉她的腳心,問她爲什麼腳心這麼涼,並握着她的雙腳,放在懷裡溫暖……這一切彷彿歷歷在目,曾經她根本就對此不屑一顧,而如今,躺在這張只有她一人的牀上,竟是如此想念被他暖腳的時刻。
腳心依舊很冰涼,她卻只能將身體蜷縮成一團,再也無人悄悄爬到她身旁,將她的腳擁在懷裡。
眼淚,又止不住落下,浸溼耳旁的枕頭。
“母妃。”門口,夏衡秋的聲音打破了這濃濃的悲傷氣氛。
雪妃很久才晃過神來,目光裡滿是木訥。
“怎麼了?”見到是他,她才恢復了些氣色,低聲問。
夏衡秋快步上前,目光內滿是擔憂之意:“您還好吧?”
“嗯,我沒事。”雪妃搖頭,勉強地笑,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濃重憂傷。
“根據父皇留下來的那張紙,我們去找父親吧。”夏衡秋將紙攤開在雪妃面前,試探性地問。
雪妃垂首望着紙上男子的眉眼,已經不是她記憶之中的那樣,鬍渣臉、微胖,給人沒有一絲好感。
跟意氣風發的琴帝根本沒法比。
“母妃,您嫌他長相難看了?”夏衡秋望着雪妃恍惚的神色,不禁出聲問。
“不是,只是這張臉,看着陌生了。”雪妃目光有些空洞,指尖輕撫那男子的眉眼,努力回想着記憶之中,曾經的丈夫的模樣。
充斥在腦海中的,卻全是琴帝的模樣,他的笑、寵溺的神色、永遠不溫不火的態度……
她享盡了他的寵愛,不論她如何任性,琴帝都只是寵溺地笑,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軟弱的男子,她也曾見過他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模樣,也見過他砍下罪犯的頭顱時,那英勇無畏的神色。
他只是在她面前,包容一切罷了。
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紙張,幾乎要將它揉碎:“衡秋,你若是想念他,便把他找來,但母妃……不會再認他爲丈夫。”
既然還活着,爲什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琴帝的給予,卻從不來宮裡找她?反而是放心地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
她知道,若是兩人角色對調,琴帝是絕不會任她在別的男人那裡逍遙。
就憑這一點,這個曾經的丈夫,就夠差勁了!
“母妃,您怎麼能這樣!父親他……”夏衡秋眉心緊皺,母妃爲了那個男人,真的已經到了如此不屑一顧的地步了嗎!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有心將我們看做一家人,他便不會在深山裡活得逍遙自在!”雪妃目光遽然冷冽,捏着紙張,扔在他面前。
“我明白了。”夏衡秋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那張紙,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他又不禁轉過身,語氣毫不留情:“母妃,您別怪兒臣說話重。您心裡的愛人已經死了,就算您再怎麼思念他,他是不會回來的了。所以……您這樣做,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也在浪費我們統治琴國的時間!”
雪妃笑得悽慘,這話如同尖銳的矛刺進心裡那般疼痛。
她的兒子變了。
若是讓琴帝知道他竟說出這番話,他定是會氣得發狂吧?
“你出去吧。”雪妃終究只是淡淡地揮手,轉了個身背對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