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車伕方纔說快到了,夏顏修才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花伊婧,無奈地替她整理了下頭髮:“馬上要見前夫了,一點形象也沒有。”
花伊婧任他擺弄着,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掀開車簾瞧看,車子已經進入鳳國境內,不知爲何,一走進這個國度,她的心就壓迫得厲害。
“緊張嗎?”夏顏修幫她細細地綰着長髮,出聲問道。
花伊婧搖搖頭,有什麼可緊張的,她沒做錯任何事,該緊張也是溫靳竹緊張。
“看你手法這麼嫺熟,平時肯定沒少爲姑娘梳頭髮吧。”花伊婧瞧了瞧隨身帶的小鏡子,嗯,梳得真心不錯。
夏顏修無意地一笑:“胡說,除了我母親,只爲你一人綰過頭髮。”他沒有撒謊,就算是慕容秋茗,他也從未替她好好地梳梳頭。
“王爺,王妃,已經到了。”車伕停下馬車,掀開車簾讓兩人下車。
花伊婧小心地下車,踩上這片熟悉的土地,鳳國,太尉府,是她做了太多美夢的地方。
“參見泰王、泰王妃,二位請跟奴婢往這裡走。”迎上來的是身着太尉府服飾的婢女,之前與花伊婧打過照面,如今她成了泰王妃,這些婢女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走入太尉府,她環顧着四周,發現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伴隨着夏季的來臨,梨花彷彿開得更繁盛了,滿樹椏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白花,漂亮且芳香。
“你不是不喜歡梨花嗎,這裡卻偏偏種了這麼多。”夏顏修有意無意地笑着。
“你又不是沒來過太尉府,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花伊婧微瞪了他一眼,對他的調侃絲毫開心不起來。
兩人一言一語地交談,卻並沒有夫妻之間那種濃情蜜意,反倒像知己一般無所不談,只是彼此的眼神之中都不乏對對方的信任和一種……愛情未滿的感覺。
他們真的是夫妻嗎?帶路的小婢女偷偷觀察着二人,不禁有些疑惑。
“沿着這條路走下去便能看見溫少爺和溫夫人在門口招呼大家。”小婢女指着一條鵝卵石路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花伊婧笑了笑道,她與夏顏修的默契似是與生俱來的,兩人並肩走了下去,親密卻時刻保持着距離的身影,看在眼裡卻是十分舒心。
小婢女笑了笑,轉身消失在梨花林之中。
“溫夫人,改名改的夠快。”夏顏修不經意地哼一句。
花伊婧“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個人怎麼抱怨那麼多,小心長皺。”
夏顏修無奈望了她一眼:“雖然你說的有些話我聽不懂,但我知道那不是好話。再不討好我,等見到溫靳竹,我不會替你說話的。”那語氣,彷彿是要威逼利誘她乖乖聽話。
“你除了長得好看一點,有什麼地方值得我討好的?”花伊婧挑挑眉,伶牙俐齒道。
“你還真奇怪。像你們這般大的姑娘,不該都喜歡我這類的嗎?”夏顏修倒是有些新奇了,他還從沒遇見過跟他深交那麼久,卻對他絲毫沒感覺的姑娘。
哪怕是他走在街上,回頭率也是沒話說的。
“我可沒那麼膚淺。”花伊婧揚脣一笑,似是有意無意地挑起他的興趣,“泰王殿下,我記得以前你是又正經又冷漠腹黑,
在我面前倒是露出本性了。”
夏顏修笑了笑,俊朗的笑靨就如落在他髮絲間的梨花瓣般溫和:“當然,是你改變了我。”
的確如此,他也覺得自從遇見了她,生命裡好像多了一把火,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一和她聊起天就是滔滔不絕,彷彿她身上有種無形的魔力,牢牢牽引着他的心。
鵝卵石小路的盡頭,便能看到兩個身穿紅色衣袍的男女,相攜而立,佳偶天成。
“仔細一看,他們二人的確很般配,你嘛……”夏顏修輕鬆地笑,側過頭打量了她一番。
“你敢調侃我?”花伊婧皺皺眉,卻絲毫不生氣。
“你嘛,還是和本王比較相配。”他一手一伸,一把攬住她的肩頭,臉上掛着恬淡的笑意,朝着那二人走去。
“真是……沒正經的。”花伊婧窩在他懷裡走路,怪難受的,卻怎麼也掙不開,只能任他以這種怪異的姿勢走近那二人面前。
溫靳竹察覺到了有人靠近,擡首望去,那張朝思暮想的臉瞬間映入眼眶,令他久久不忍挪開目光。
她真美。
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頑皮、任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現在,她站在夏顏修身旁,亭亭玉立,氣質不凡,整個人煥然一新,一身淡紫色衣袍似是專門爲她所縫製的,完美地襯顯出她的淡雅高貴。
看着被拽入別人懷中的她,溫靳竹不由得眼眶一澀,他有些眼紅夏顏修,爲何從小到大,夏顏修得到的總比他多得多,論相貌、才氣、武功,無論他怎麼努力,卻都是趕不上夏顏修分毫。
“溫少爺,溫夫人,本王攜愛妻赴宴,在此謝過溫少的邀宴了。那日我們約定好了,今日不醉不歸。”在溫靳竹還神遊之際,夏顏修卻已經落落大方地擁着花伊婧上前一步。
“歡迎歡迎,靳竹,請他們二位入座吧。”上官雪蓮笑得殷勤,看到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花伊婧,眼神內閃過一絲妒恨之意,轉身便笑吟吟地對溫靳竹道。
溫靳竹這才稍許緩過神,清俊的眸下意識望向花伊婧,彷彿在探尋着什麼。
“溫少爺,溫夫人。”花伊婧卻是以禮貌地笑相應,溫婉的語氣不禁讓人骨頭髮酥。
“二位,請進吧。”溫靳竹收回目光,僵硬地側過身,將二人請進屋。
花伊婧淡漠的目光,就如同在他的傷口上狠狠地撒下一把鹽,火辣辣地疼着。
他還是會爲她心痛,還是在見到她以後有想流淚的衝動。
“怎麼樣。”入座後,夏顏修端坐在她身側,有些得意忘形。
“表現一般。”花伊婧鎮定自若地喝着茶,彷彿剛從什麼也沒有發生。
“你倒是很鎮定。”夏顏修單手撐頭,目光內含着讚賞之意。
“我也沒想到,再見到他時,心裡真的了無波瀾了。”花伊婧抿了口茶,擡頭對他揚脣一笑,“看來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呢。”
“對我來說也是。”夏顏修臉上笑容極淡,語氣卻異常曖昧。
晚宴進行得很順利,賓客席也是洋洋灑灑擺到了正殿門口。坐在同樣的房間裡,卻是以一個新的身份,這種微妙的感覺倒是讓她有些享受其中。
她握着酒杯欲嘗一口酒,卻被夏顏修
攔下:“女孩家家的,喝什麼酒。”
“怎麼,就許你們男人拼酒量,不許我小酌幾杯?”花伊婧揚了揚酒杯,面色帶着紅暈。
“真是胡來,不過,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該拼酒量了,你希望誰贏?”夏顏修湊近她,笑得不懷好意。
“你。”花伊婧毫不含糊,一臉認真。
“好,那我就一定會贏。”夏顏修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笑道。
“當心你的傷,實在撐不住了就別比了。”花伊婧看着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有些擔憂地蹙眉。
“放心,我有分寸。”夏顏修慢慢闔目養神,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打斷一下大家用餐的興頭,接下來我與一同長大的好兄弟準備了一場拼酒量的比賽,娛樂娛樂而已。我與這位兄弟交情很深,最近聽說他還受了傷,卻還是堅持答應與我拼酒,可見我們二人感情之深。希望大家都停停筷子,支持一下比賽。”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溫靳竹突然站了起來,走上臺打斷了衆賓客的用餐。
一聽到“拼酒量”三個字,整個賓客席蠢蠢欲動起來,有人開始興高采烈地討論他們兄弟二人第一次當衆比賽是爲了什麼。
“臉面唄!還能有什麼!”
“我看不一定,說不定他們真的情誼深呢。”
“你們一個個都不懂了吧,沒聽說過那個夏顏修的妻子是溫少爺的前妻嗎?你說他倆比賽還能爲什麼?當然是爲了那個女人啊!”
花伊婧耳邊全是悉悉率率的評論聲,聽到自己名字時她也是醉了,躺着也能中槍!他們兩個大男人爭強好勝,與她何關?
此刻,兩人已經坐上了椅子,面對面地相視而笑,眼前的桌上,是10罈好酒。
“先一人五壇,喝完了再拿。”溫靳竹道,面上的笑容好像帶着些敵意。面對夏顏修,他不可能做到平心靜氣地面對,畢竟,他奪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我很好奇,這場比賽賭什麼?”夏顏修反問,回報以笑裡藏刀的神情。
溫靳竹臉上的笑容緩緩張開,慢慢擡手,指着坐在夏顏修身後,有些驚愕的花伊婧:“她。”
剎那間,衆賓客的焦點全部聚集在花伊婧身上,有鄙夷的,有驚歎的……但她的眼裡卻被愕然所覆蓋。
溫靳竹笑容不變:“若我贏了,她就得留在我太尉府;若你輸了,你帶她離開便是。”
花伊婧臉色“唰”地蒼白一片,她狠狠咬着嘴脣,纖纖玉指在袖下攥緊。
“我不賭。”夏顏修笑,語氣卻是異常嚴厲。
“泰王殿下是怕了?”溫靳竹玩味地笑,語氣是根本不饒人半分的挑釁。
臺下的賓客們一個個繃緊了神經,等待着這場好戲的上演。
兩個大男人搶一個小女人,多麼精彩啊!
夏顏修起身離座,走到花伊婧身旁,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掌心,擡起眸光,凌厲而漠然的神色令溫靳竹心生寒氣。
“她不是玩物,你沒有資格拿她作爲這場比賽輸贏的籌碼。”夏顏修一字一頓道,聲聲句句都在維護花伊婧的尊嚴,那堅定不移的語氣,彷彿就算是在賓客們面前丟盡了臉,也不能讓花伊婧的尊嚴任人踐踏,而這個人,還是她的前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