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得令人恐懼的夜,鼻尖盡是濃重的血腥味,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身上臉上全是黏稠的血液,瘦弱的小手緊緊的握着一柄尖利的匕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眩暈的他努力眯起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勉勉強的,似乎看到他的身旁躺着一個大人的身影……
周遭寂靜無聲,他似乎還能聽到鮮血潺潺流出的聲響……
“不——!”他抱頭驚呼。瘋了般跳起身想要逃離這一切,可是無論小小的他怎麼跑怎麼跑,就是永遠也逃不開這一片充滿血腥味的漆黑……
筋疲力盡的他摔倒地上,卻再也爬不起來。濱臨絕望的他害怕得眼淚直流,以爲自己就要這樣死掉的時候,漆黑的前方卻兀然照進一絲光亮,如同捉住救命稻草般,他努力睜開眼盯着那一絲光亮,眼前的光亮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如同緩緩升起的太陽,強烈的光線照射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的時候,一抹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遙遠的光亮裡,朝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他痛苦的眯着眼努力想看清來人是誰,可就在這時,耳邊卻煩人的呼喊聲:“瑞源哥哥?瑞源哥哥你怎麼了啊?瑞源哥哥?”
緊閉雙目的瑞源倏地一下睜開眼,再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看到睡自己身旁的小祿,他無奈的坐起身從牀上下來,“你怎麼又來了?趁我還沒生氣之前,出去吧。”揉揉自己痠疼的太陽穴,瑞源心下疑惑自己這幾天怎麼會睡得這麼沉?每次讓人爬上牀都毫不察覺。
“瑞源哥哥——”
“出去——”
坐到桌前,瑞源揉着額頭煩躁不堪。爲什麼這幾晚一直在做噩夢?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
那個女人……
他皺眉努力想要記起些什麼,可頭又開始劇烈的疼了起來!
只要努力想要記起些什麼,他就頭就疼得厲害!
真該死!
……
深夜,整個府裡的人都睡得死沉。
下人住房的門卻被人‘砰——’的一聲用力踢開,伴隨着金大小姐囂張跋扈的咒罵聲,沉睡的婆子丫鬟陸續被她吵醒。
“大小姐,您怎麼了啊?”
“賤人在哪裡?馬上給我出來!”盛滿怒意的杏眸不耐煩的掃了眼被吵醒的下人們,她目光如炬的在所有並排的牀上尋找她的身影。
“大小姐——”暗黑的角落裡,傳來輕柔的聲音。
金大小姐眯眼看去,只見她想找的賤人此時就坐在最裡頭的一張矮牀上。屋內雖然點上蠟燭,可光線還是暗黑得緊,她只是憑着那窈窕的身影認出那就是她討厭的賤人。
下人們都不清楚金大小姐三更半夜的這是發的哪門子火,紛紛穿戴好衣服站一旁等候發落。
只有七寶一個人不緊不慢的穿戴好衣服,這才緩緩走到金大小姐面前,看似恭敬的垂着頭,“不知大小姐您三更半夜的來找清兒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金大小姐詫異的挑眉,隨即諷笑出聲:“清兒?這名字倒是取得雅緻啊賤人!”
七寶依然垂着頭,不吭聲。只是心下疑惑這三更半夜的,這金大小姐又是發的哪門子瘋?她不是去找她的瑞源哥哥睡覺了嗎?怎麼這會兒卻怒氣衝衝的出現在這裡?不過也好在自己剛好從外頭趕回來,剛換好衣服呢,她就踢門進來了。好在沒被她逮着什麼,要不然免不了又要小題大做一番了。
一個老媽子大着膽子湊近金大小姐,低聲輕問:“大小姐您怎麼了嗎?這大半夜的,清兒姑娘可是惹着您了?”
七寶聞言,偷偷擡頭看去,見是上回打熱水和她聊過幾句的那位大媽——
“誰準這賤人住這裡的?沒有本小姐的允許,她就得給我睡柴房去。”
“大小姐,”那老媽子聞言,忙勸她:“大小姐,現在可是寒冬,睡柴房可是會凍死人的。再說了,清兒她又沒犯什麼錯,您要是真的這樣體罰她,教瑞源姑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下人們全都知道這刁鑽蠻橫的大小姐最畏懼的人就是瑞源少爺了。所以真遇着事也唯有拿瑞源少爺壓她。
可今晚金大小姐也不知道怎麼了,本來老媽子不提瑞源少爺還好,提了,金大小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氣得跳腳:“本小姐做什麼事還輪的上你們這些奴才來教訓了?賤人你馬上給我滾去柴房聽到沒有!”只要一想到自己三番兩次的主動獻身卻遭拒絕,金祿就氣得想殺人!再一想到這賤人曾經是心上人的妻子,更與他同牀共枕過,她就更嫉妒得發狂!
這也是她三更半夜卻跑來挑事的關鍵!
七寶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的臉如同六月天空的雲不時的變幻,她在心裡無奈的嘆息。果然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啊。
不想再多生事端,她也便順從的低着頭出了房門。
外面的寒風呼呼颳着,漆黑一片。七寶縮着脖子努力往前跑,憑着記憶跑到荒廢宅院的一間柴房裡。她中午用膳的時候曾聽這府裡的下人提過,說是這柴房就猶如宮廷的死牢,專門用來關押府裡犯事的下人的。所以更有下人被活活囚死在這裡。
趁着昏暗的月色,七寶壯着膽子伸手推開了柴房的門,‘吱呀~’一聲,門開了,裡面漆黑一片,腐朽的柴木味道撲面而來,七寶忙捂住鼻子,伸長了手往前探,可她的雙腳纔剛跨入門檻呢,突聽身後的門‘譁——’的一聲重力關上,她嚇得花容失色。正不知發生什麼事了,卻聽外面傳來鎖鏈的聲響,有小丫鬟的聲音細細響起,“清兒對不起了。這都是大小姐吩咐的。”
很快,腳步聲就咚咚的跑遠了。
七寶微愣,金大小姐這是派人把柴房門鎖死了是吧?
努力瞪大眼想看清周遭的一切,可惜光線太暗,她什麼也看不清楚。腦子裡不自覺的想着下人們的傳說,她害怕得一顆心咚咚咚咚直跳。
雖然很理智的清楚鬼神之說只是傳說,並非真實。可還是忍不住的害怕。
她顫抖的雙手往前探,好不容易摸到一面冰冷的牆壁,緊繃的精神得到片刻的放鬆,她暗吁了口氣,沿着牆壁緩緩的坐下身來,輕輕的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七寶,不要怕。不用怕的。爲了爺,更爲
了寶寶,你一定要勇敢堅強。寶寶還在等着你呢。她閉着眼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
寶寶在等着你,爺也在等着你……
爺他……
想到爺,七寶的心裡泛起一陣酸楚。爺呵,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你什麼時候才肯接受你是瑞親王這個事實?什麼時候才能記起七寶記起咱們的曾經?
七寶已經給您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了,您知不知道?
想着爺,腦子裡不自覺的又憶起曾經的片段……
她記得自己曾經也被人關進柴房,可那次是和爺在一起,那時候的爺還那麼小……
他總是兇她,說她醜,嫌她麻煩,可卻從來沒有放棄過她。
也是在那一次,爺第一回吻了她。更在那裡說了她這輩子最動心的話——
——這世上,只有本王能欺負她!——
可是爺,您說的話還算話嗎?七寶被人欺負了,可您在哪裡……
渾渾噩噩的,她雙手抱着膝蓋睡着了……
在夢裡,她夢到爺來救她了。可現實是待她再醒來的時候,她依然被關在髒亂的柴房裡,被凍醒的!陽光從破舊的窗戶投射進來,柴房一片光線透亮,雖然知道是隔日白天了,可七寶卻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一清楚的,就是此時此刻的肚子好餓……
捂着乾癟的肚子,七寶四處張望。發現柴房其實空間並不大,房子裡都堆滿了柴,只有一面窗戶,可窗戶也被釘死了。只是可能是年代久遠的關係,窗戶看起來已經很破舊了。
七寶不知道那任性的金大小姐要關她多久,不過以金大小姐她平常那無法無天的作風,關着活活餓死她估計也是有可能的事。
七寶無奈的想。可也沒辦法,只能忍着飢餓繼續坐着。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很快,日又西斜,一天又過去了。眼看着漸漸暗下的光線,捂着餓癟的肚子,七寶開始坐不住了。
怎麼辦?怎麼辦?肚子好餓?
走到門前使勁的拉了門兩下,門板輕微晃動,外面傳來鎖鏈的聲響。門被鎖死了,七寶無奈的只得放棄。
最後她不得不把希望寄託在那個破舊的窗戶上。小心踩着成堆的柴木,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爬到柴木上,用手用力的掰那扇窗戶。果不其然,因爲年久風吹雨打的原因,窗戶木條早已破爛不堪,七寶也沒使多少力,就硬是把那扇窗戶給掰折了。
窗戶一拆,外面寒冷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七寶被嗆得狠狠打了好幾個噴嚏!
外面一片清冷月色,七寶伸長了腦袋偷偷的探出了頭去,見四下無人,便壯着膽子移動身子,目測了一下地面的距離,她整個人半蹲在窗臺上,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後,便是一鼓作氣往下跳!
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她整個人狠狠的摔了個狗吃屎!
掙扎着努力爬起身,她一瘸一拐的朝廚房摸去……
腦子裡只想着填飽肚子,所以她也沒發現柴房外的一棵大樹上站着的那道頎長的身影,一雙泛着寒光的眸緊緊的追隨着她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