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北京 河南濟源下雁門
春寒料峭,晨光熹微。北京西山腳下萬安公墓園裡,祥氣繚繞,人跡稀疏。陳崧苼和孟玉英手捧白菊花緩步走進公墓大門。外甥鞏忛從車廂裡拿出白毛巾和塑料桶,緊隨其後。
剛拐入左側墓羣第一排青石板路,突然看見個娟秀瘦高背影從小路盡頭匆匆離去。走到慈父慈母墓地前,見形同一本開卷書的墓碑基石上擺着一束鮮花,也是白菊花。崧苼順青石板路快步走去,只來得及看到那位女士身穿黑色風衣,一頭蓬鬆秀髮,戴着墨鏡,低頭疾步,瞬間消失在松柏林中。
鞏忛提着桶清水走過來,大家一起清掃落葉,用溼毛巾擦拭墓碑和基石前右側增設的素白金屬碑牌。碑牌上刻有如下祭文。
百十年祭 百年祭
世紀蒼生忠厚廉,坎坷磨難舉步艱。
後輩勤搏弘先志,福廕佑肇盛桃源。
二○○七年是慈父一百一十週年誕辰、慈母一百週年誕辰。我們兄妹率國內和美國的孫輩和重孫輩,在碑前特樹此碑牌,以表達我們對慈父和慈母的無比感恩和深切懷念。
二○○七年清明 立
崧苼和玉英把白菊花一瓣瓣撒在墓碑前基石上。白菊花瓣簇擁着那束盛開白菊花,潔白芬芳,清香四溢。
在墓碑前默立良久,崧苼從揹包裡拿出個素白紙盒,恭恭敬敬地擺放在基石上。大家默默祈禱,深深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崧苼拿起素白紙盒,放進揹包。大家緩步離開墓地。
隔了些天,眼前仍閃現着墓地小路女郎背影,崧苼又去了什剎海後海梅樂笛住家。前幾次造訪,都是大門上鎖。這次來,鎖不見了。按門鈴,一位中年婦女開了門。
“您好,打擾了。我是梅樂笛的朋友,她在家嗎?”
“她搬走了。”
“搬走了?”
“是。房子賣給了我。”
“您知道她搬到何處嗎?”
“不知道。”
“抱歉,打攪您了。”
崧苼轉身離開,在什剎海邊漫步很久,很久。
清明節快到了。新中國成立前後,不管是城裡還是鄉下,清明掃墓是家家戶戶紀念祖先,傳承孝道老傳統。後來清明掃墓就不再提倡了。慶幸的是改革開放以來,清明掃墓又得以恢復。每年四月初,全國各地掃墓人羣擁擠不動。人心所向,中國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自己祖宗。2008年,清明節更被定爲中國法定節假日。
清明節前,外甥鞏忛開車,陳崧苼和孟玉英特意從北京去了河南濟源老家。全程八百公里,一路都是超國際標準高速公路。比美國公路新多了,寬多了,好多了。只用九小時就開到濟源。這次回老家,崧苼要完成他一直掛在心頭的未了心願:重修陳法元爺爺墓碑。從下雁門徒步重走當年父親走過的山路,一定要找到當年爺爺等在崎嶇小路邊,給父親十塊大洋的土坡。
夫唱婦隨,婦唱夫隨。說起崧苼和玉英這兩口兒,可算是世上難求的一對恩愛夫妻。中學定情,大學成婚,煎熬年月不離不棄,創業歲月苦盡甜來。六十年來相濡以沫,相伴相隨。崧苼心裡明白,全家能有今天,老伴兒的功勞得佔多一半。到老家第二天他們就去了下雁門。暖冬過後的早春比往年更爲晴朗暖和。晨霧散去,紅日升起,農村一片新氣象亮在眼前。當年下雁門陳家窯院還在,可已是人去窯空。迎着朝陽,院外幾棵柿子樹卻仍然生機勃勃,給荒山坡增添一絲生氣。猛地,陳崧苼在中間窯洞門框上看到一副對聯。紅紙已褪色,字跡已模糊。可那兩句話卻如醍醐灌頂,讓他精神一振,心動不止。
晨鐘驚醒名利客
暮鼓敲回迷路人
和家人去下雁門地頭爺爺墓地路上,崧苼一直默唸着這兩句寓意深遠、振聾發聵的警言。他在美國拼搏第二十個年頭,年已六十,對商海毫無興趣的他決心棄商從文,迴歸文學。有了他不上市、不融資、不差錢的“三不方針”,有這些年創業基礎,有年富力強的兩個兒子打理,他可以安然而退。從2002年大孫子陳力弘出生那天起,他就開始動筆寫長篇英文自傳文學小說《RED CIRCLE》(《紅圈》)。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直寫了七年才把書寫完。作爲對祖國建國六十週年獻禮,新書於2009年在美國出版發行。出乎意料,《紅圈》在美國連續獲得四項新書大獎。他沒有飄飄然,心情既沉重,又釋然。寫書這七年,實際上是他再次聆聽慈父慈母教誨,再次回顧自己坎坷複雜人生經歷的七年。在美國,他又重走了父與子1918年至2009年漫長的路。沒有怨天尤人,反而平靜泰然。如今看來,這部回首瀟灑走一回的《紅圈》,豈不正是那“驚醒名利客”的“晨鐘”,讓他反思猛醒,在人生路又攀上一層高階。“晨鐘”會繼續在他心中敲響。可是,“暮鼓”,那敲回迷路人的“暮鼓”,又在何方?
衆多家人陪伴,仙氣清風撲面,喜鵲枝頭高唱,崧苼和玉英沿山坡路走到法元爺爺墓碑前。爺爺早先的墳頭就在這塊梯田地裡,早已被犁平了。墓碑,是崧苼出資,老家人協助,於2009年樹立的。這次回老家,他要重修爺爺墓碑,完成陳家家譜,繼承家風,延傳後人。
1941年,奶奶去世後,父親接爺爺來到北平,實現了1918年離開老家時對爺爺的承諾。
爺爺做夢也沒想到窯洞出來的兒子竟能買下清皇族後人的貝勒府,動工翻建成陳家大宅院。老爺子整天拉着小崧苼和老家來的小孫子瑞生,在貝勒府施工場地轉悠。爺爺提着筐,孫子們撿釘子,拾刨花。舊釘子砸直送給工人們再用。刨花送到大夥房給工人們燒飯。飯做得了,老爺爺帶着孫子們和瓦匠、木匠、小工們一起邊吃飯邊聊天。那個熱乎,那個親熱。工人們哪兒知道這位老人就是大宅門主人的老太爺。在崧苼幼小心靈裡,這就是爺爺慈祥勤勞的模樣。又矮又瘦,一臉鬍鬚,手上長着老繭,整天不閒着,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小崧苼特別愛聽爺爺講老家的故事。陳家窯院,甜水井,茶泡饃,王屋山,濟瀆廟,陽臺宮,天壇山。永遠說不完,永遠聽不夠。
爺爺如此心繫濟源雁門老家,父親也如是。解放初期,身爲北京市優撫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的父親,忙於工作,回不去老家。“**”期間受盡折磨,更不敢想回老家。1976年,唐山大地震,崧苼和玉英陪父親母親和家人離開餘震不斷的北京回到濟源老家。那是新中國成立後父親第一次回老家。崧苼親眼看到,親身感到父親對老家的眷戀和親情。回到雁門,父親帶着一大家人來到爺爺墳前痛哭一場。幾十口家人一起吃了頓好久吃不到的豆汁兒漿麪條。夜晚北京來的親人都分散擠住在各家窯院裡。只有父親非要住在陳家老窯院的舊窯洞。多年沒人住的老窯洞又溼又暗,還有蚊蟲。點起艾蒿薰了薰,父親硬是住了進去,而且一住就是兩個月,直到依依不捨地返回北京。除了早期捐助建成雁門第一家窯洞小學,父親只能把想念報答濟源雁門老家的深情埋在心裡。
如今,時過境遷,大不相同。陳崧苼不僅經常回老家,還繼承慈父意願在濟源買房安了家。選在桃園溪岸,就因爲小區河水來自雁門。除了在濟源當地大學中學義務講學外,他的《大紅儒商:從窯洞到王府三十年》出版發行後,在當地**協助下,陳崧苼還在濟源舉辦了千人送書會。默默思來想去,他深感爲濟源老家做的事還太少,還遠遠不夠。崧苼心裡明白,爺爺和父親未了心願就寄託在他身上。
離雁門陳家老窯院不遠的蜿蜒土路上,走來一夥人。領頭的是崧苼叔伯哥兒子櫎林。崧苼緊隨其後。老家最年長的奉蘭叔伯姐陪着玉英。奉蘭姐兒子忠生和鞏忛殿後。沒走多遠,崧苼已是氣喘吁吁了。
“剛上路咋就累成這樣?”年近九十的奉蘭姐招呼崧苼。
“要不走大路吧,好走。這條小路很少有人走了。”櫎林建議。
“就走這條路,翻這道溝。當年你三伯咋走的,咱就咋走。”崧苼拿着毛巾不停擦汗。
玉英笑着說:“整天坐在書房裡,動也不動。還不如我呢。”
在雁門,溝這邊喊話,溝那邊人應聲。可要翻過溝,卻要費大氣力。下溝上溝,老家人無所謂,城裡人沒一會兒都是腿發軟,上氣不接下氣。崧苼歇了三歇,纔算翻上溝頂。環視濟源農村新氣象,舊貌新顏,美不勝收。當年窯洞窯院,早都換成了磚房和兩層樓小院。山坡地陽面是農田。陰面種滿當地特產中草藥,久負盛名的冬凌草。山村早都有了電,有了水,而且通了高標準農村公路。平平坦坦,四通八達,是濟源一大亮點。山村雖還不大富裕,可糧食足夠吃,孩子有學上,老人月月發津貼,還有醫保。
“還是上坡難啊!”崧苼頗有感慨。
“到了,叔。九十八年前,老祖就在這兒等到了三爺。”
“是這兒?”崧苼仔細端詳路邊土岡。
奉蘭姐說:“你回來前,我帶着幾個後生實地查看。當年從咱下雁門去濟源,就這一條土路,也只有這一道高土岡。就是這兒。”
光禿禿高土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一片荒涼。崧苼扶着玉英走上土坡,在土岡下背風角落站立良久。父親描述的情景,歷歷在目。父親說過的那番話,猶在耳邊。父親揣着爺爺給的黑皮煙荷包,一路打工走到北京。那十塊大洋,一塊沒花。可到了“**”初,父親讓崧苼夜裡偷偷地把大洋扔進了故宮筒子河。那時候,凡藏有金子銀子,那可是要變天的罪過啊。
九十八年前,爺爺送父親進京趕考。
七十三年前,父親和全家在北平給爺爺送終。
三十五年前,父親送崧苼背井離鄉,遠走美國。
三十二年前,追隨早逝的慈母,慈父仙逝。
今天,崧苼又返回濟源老家故里。重走老路,落葉歸根。
霎時,過去情景閃現在崧苼眼前。浩瀚天地間,昔日往事大多成了過眼煙雲。可是逝去先人墓碑還在,老家土路土坡還在。在美國的“飄”是一時的,濟源老家的“根”是永久的。老家黃土地結結實實地養育着一代又一代子孫。先人種樹,後人乘涼。先人開路,後人攀登。先人心志,後人繼承。世代傳承的不是金錢,不是財產,是心志。永不泯滅的心志,世代傳承的心志,萬古流芳的心志,永有作爲的心志。心志在,根就在,家就在,國就在!
崧苼扶着玉英登上土岡最高處。靜立在藍天白雲下,沐浴在金色陽光裡。他意外發現竟沒有心酸流淚,內心竟是如此平靜,如此釋然。他特意筆錄的陶淵明《歸園田居》,油然涌上心頭。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此時此刻心誦如此貼切佳句,崧苼心頭又是一振。七十七載久在樊籠,回到老家復得自然。到了美國,自以爲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陳崧苼,老了老了才醒悟到這麼多年他依然困在“樊籠裡”,還是個“迷路人”。在美國“飄”了三十五年,回到老家他明白了爲什麼他始終不把自己當成美國人。他的心在這裡,他的根在這裡。只有繼承心志,迴歸自然,他才能得以解脫,才能爲爺爺和父親還願,爲自己和家人慶生。“暮鼓敲回迷路人”,敲回他這個迷路人的暮鼓,豈不正是老家濟源!
回家路上,崧苼心頭亮亮堂堂。應對《歸園田居》,頓時成了首《回田園樂》。
回田園樂——濟源老家行
處處喜鵲唱枝頭,路路美景望眼收。
家家晚上來敘舊,厚厚親情永保留。
頓頓鄉食吃不夠,山山小道走不丟。
年年回家鄉土厚,天天樂在心裡頭。
據統計,2015年,中國流動人口2.47億,每6人中就有1人漂在外頭,像他這樣“飄”在美國和國外的炎黃子孫還未計算在內。最讓人心疼的是遠離父母的空巢兒童竟有900多萬。平心而論,揹着落後貧窮帽子的故土家園,其實都有各自獨到的優勢。就以只有80多萬人的濟源而論,比起大城市來:
安逸多一倍,
空氣鮮二倍,
郊遊易三倍,
鮮食佳四倍,
宜居爽五倍。
可就是就業機會少,掙錢比較難。如果那些有歷練,有些錢,有能力,有誠心的“漂”和“飄”人,能有一些人返回故土家園就職創業,對老家農家脫貧、鄉村建設將是多大的貢獻。
和以往回老家一樣,崧苼和玉英再訪坐落在王屋山主峰南麓的陽臺宮。北有天壇山,南臨九芝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陽臺宮落成於唐開元十五年(公元727年),當時名爲陽臺觀。唐玄宗親書“寥陽宮”匾額,並令其妹玉真公主進山拜師學道,頓時道風大振。今日再拜陽臺宮,崧苼心誦:“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有了更新領悟。“修之於鄉”豈不是把他回家養老提升到更高境界。爲濟源老家新發展貢獻一己之力,除了繼續義務教學,資助濟源貧困殘障兒童,他還想嘗試爲在濟源促進“老年回老家養老,遊客出遊農家遊”貢獻一己之力。
回到他在濟源桃園溪岸的家,崧苼和老家親人議定,就在雁門陳家窯院旁的舊宅院,爲陳氏先人舉行祭奠。祭奠前夜,崧苼輾轉反側,父親常對他說起的“心志”二字又在他耳邊響起。在一直帶在身邊的“不忘本”小本子上,他鄭重地寫下幾行大字:
金錢只是數字,
命運就是拼搏。
文化確是底蘊,
心志纔是人生。
到了祭奠那天,濟源、雁門、外地、國外的陳氏家人和親朋好友都來了。來華“紅圈行”的美國朋友也來了。土路墊黃土,宅院大清理。爲陳氏故去先人擺牌位,設祭桌,獻花圈。擺好長凳,點亮紅燈,備足鞭炮。祭桌上擺着祭酒、點心、鮮果。祭桌後還是陳家祖傳的那副對聯:
忠厚傳家久
詩書繼世長
祭火映紅老宅院,映亮崧苼深沉目光。陳家年輕人打開酒瓶,把祭桌上的大碗全都倒滿。最年長的奉蘭姐和崧苼排頭,所有人一起面對陳氏祖先牌位叩首,叩首,再叩首,鞠躬,鞠躬,再鞠躬。把酒碗舉過頭頂,把酒灑在黃土地上。
崧苼拿出他自寫的祭文,低聲念道:
生於書香家,長在紅旗下。欲加冤獄罪,親痛惡人罵。
荒灘勞改苦,命懸一線差。地震風雲變,孽種腳下踏。
異地再追夢,窮苦死不怕。棄文從商路,艱險吞苦辣。
立身再立業,拼搏風險化。三演別姬淚,兩代資本家。
一方寶硯謎,淑女救贖鎩。落葉盼歸根,灑淚祭白髮。
迴歸文學樂,心境美如畫。心志父與子,承繼傳佳話。
一笑泯恩仇,輸贏非心掛。夕陽映晚霞,浴火鳳凰颯。
“一笑泯恩仇,輸贏非心掛”是他昨夜才補加的。幾十年,他無法忘記被關在牛棚和勞改場飽受的侮辱折磨,一直憋着這口氣咽不下去。自認是一敗塗地,一輸到底。隻身一人只帶200美元闖去美國,賭的就是這口氣。再險再苦再難,就是想贏回來。可什麼是贏?他一直說不清楚。當公司高管,他沒覺着贏。出名掙大錢,他也沒覺着贏。昨夜他至少覺悟到:贏,絕不是地位和金錢能詮釋和滿足的。多少地位顯赫、腰纏萬貫的人結局不是贏,是輸,而且輸得很慘。美飄三十五年,今日再回老家濟源,他腳踏實地地有了新認知。過去所謂的大輸,豈不正是他當年“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不就是爲他後半生“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的大贏鋪路。所謂的大贏,不是別的,豈不正是他繼承父親勵志登峰路,完成久久醞釀的心志,迴歸故土,報效家園。如果說父親的大輸贏是“輸了家業,贏了人生”,他,陳崧苼的大輸贏則是“輸了過去,贏了今天,有了未來”。
崧苼低聲對玉英說:“是時候了。”
崧苼從揹包裡拿出那個白紙盒,緩步走到祭火前。打開紙盒,默默取出件陳舊血跡斑斑的內衣,就是慈父當年被毒打時身穿的那件土布衣。時光久遠,斑斑血跡已成鐵鏽色。映着祭火,崧苼無限深情用血衣擦乾滿臉淚水,雙手舉起血衣,連同祭文,毅然決然投進熊熊祭火中。
化成碎片的血衣在紅紅烈火中燃燒,騰飛,盤旋,迴轉,升空……
紅色火焰吞噬了血衣和祭文,在燃燒,在騰飛,猶如烈火鳳凰,呼嘯而下,盤旋而上。陳崧苼似乎看到那回轉飛騰的烈火就像個紅圈,巨大的紅圈。
一個火豔的紅圈!
一個喜慶的紅圈!
一個嚮往美好未來的紅圈!
全書完
[1] 陽關:故址在今甘肅省敦煌西南。古代是出塞必經關口。燕幽:燕州,幽州。泛指北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