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送走了大哥,當天晚上,大妮彆彆扭扭地問西韋這事兒咋辦。
“啊,我哥說不着急,他自己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兒子養老送終,主要是爲了寬咱奶的心。大哥說了,以後我們哥幾個,誰家要是哪個兒子多了,哪個是最不待見的,過繼到他名下,要是誰都捨不得自己的娃,挑一個,掛個虛名,安慰安慰老人就行。”西韋淡淡道。
大妮知道,因爲這次事情,夫妻之間出現了分歧,自己處理不當,西韋一定生氣了,所以很是小意溫存了幾天。
好在,西遠跟弟弟說了,他是真不在乎有沒有個兒子,有沒有人養老送終。他這邊一風輕雲淡,西韋那邊也就不把這件事看的過於重要,所以,跟大妮生了兩天氣,就不計較了。
奶奶病好後,雖然提了兩次,不過,西遠都以西韋兩口子如今只大毛一個兒子,他不能做搶弟弟唯一兒子的事情,等以後他們生下來二毛三毛四毛的時候再說。
奶奶一想,也是。
這一推,事情就推過去好幾年,一直到西韋有了好幾個毛頭,大毛□□歲懂事了,在西韋一再提議下,大妮催了又催,如今她比西韋着急,怕大哥真因爲她當年不同意,過繼其他弟弟的孩子,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比誰都上心,而且,大毛如今大了,她也不怕孩子因爲過繼給大哥,就不認她這個娘了。
一直到這個時候,西遠才過繼大毛。他嘴裡說,過繼哪個弟弟的都可以,實際上,爲了避免家裡以後因家產而產生爭執的事情,心裡還是偏向於過繼西韋兒子。
他們這一輩兄弟之間感情和睦,不在乎錢財上的事情。但是,不能保證小輩們也這樣,況且,還有他們各自的孃親。
不過,在西家人看來,大毛過繼與沒過繼沒有啥區別,平時生活上,仍然由孩子娘,大妮來打理;讀書,仍然去村裡學堂;連稱呼,該喊西遠大爹爹,喊大爹爹,該喊西韋五爹爹,喊五爹爹,這是從前前那裡傳下來的,西家小輩都這樣,管西遠喊大爹爹,喊自己爹爹,按照父輩的排行,前面加個數字。
所以,從稱呼上,根本聽不出大毛跟哪個爹爹更近一些,就連大妮,西遠也沒有叫孩子改稱五嬸,該叫娘還是叫娘。
因此,對於大毛來講,所謂的過繼,跟沒過繼,好像沒啥區別。嗯,似乎也有點,就是太奶奶跟他說啦,等他長大了,大爹爹老了,沒了的時候,他得給大爹爹扛靈幡摔喪盆。
大毛覺得,這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然,太奶奶不能那麼鄭重地囑咐他。所以,心裡牢牢記着,還特意趕村裡有老人去世的時候,偷偷跑去瞧了瞧,瞭解瞭解到底啥是扛靈幡摔喪盆。
不過,這都是後話,如今,奶奶病剛好,西家又開始忙碌起來。
奶奶病好了,趕在秋收前,,家裡開始張羅西勇的親事,雖然崇尚一切從簡,不張揚,不過,因爲娶的是葉先生的孫女,所以,該有的禮節,西家一樣沒少,力求不鋪張不浪費,卻把婚事辦的體體面面。
這些,已經不用西遠出面安排,幾個弟弟就能夠做的井井有條。
西勇親事辦完,秋末,趁天氣還不太冷,西陽帶着幾個手下,出發去京師了。明年是大比之年,小勇要到京城參將科舉考試,西陽打頭站,把相關事宜打理好。
他這次過去,一個是,尊長兄西遠之命,在京城給西家買下一處房舍,供以後去京城的西家子弟居住;一個是,拿葉先生的幾封親筆書信,拜會葉先生的幾位老友。這幾人,要麼與先生一直書信往來,未曾中斷,要麼,知道葉先生居於北地後,千方百計取得聯繫,都是情誼比較深厚的故交。
西家在京城沒有什麼人脈,因此,西勇此去,不得不借葉先生的關係。家裡雖然不以子弟顯達與否論成敗,不過,既然弟弟去了京城,西遠不希望他兩眼一抹黑,真有事情時候,求助無門。
說白了,就是爲了有備無患,倒不是想在科舉考試中,走啥捷徑。
西陽此去,不是完全沒有助力,主要是孫葉那邊比較能折騰,他現在不但把聚德樓開遍了北地,如今,在京城也開了一家分號。
雖然京城權貴雲集,做事情不大好做,但是,以孫葉的奸商性質,又在西遠這裡套取了許多好主意,因此,人家不聲不響地,在京郊買下一處不顯眼的地方,不聲不響地,開起來一個類似現代度假村的,集吃喝玩樂遊覽賞景於一體的莊園,三四年間,竟然打出了口碑,成爲京城人士附庸風雅,陶情怡性的好去處,很受吹捧。
西陽這次去,買房子的事情,孫葉那邊根據西遠的要求,已經物色了幾處院落,只等西家去人拍板。這也是西遠放心讓西陽自己去的原因。
不過,臨出發之前,他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警告西陽,京城,天子腳下,權貴雲集,在那裡行事要慎之又慎,西陽是個穩重的性格,大哥說啥,他都點頭答應了。
初冬,等西陽那邊定了下來,西遠帶着西韋西方西勇,啓程去了京城,衛成在家留守。
哎呦,衛成這個捨不得啊,送了一程又一程,不亞於梁祝的十八里相送,要不是西遠提醒他,哥幾個都走了,家裡需要他照應,估計衛成能跟到京城去。
至於爲啥不叫衛成去?表面上的意思,是衛成去過京城,家裡其他兄弟沒去過,所以,這次得衛成看家。
實際上呢?
實際上是,因爲西遠知道,衛成以前在虎豹騎中的袍澤,有幾位如今正在京城任職,嗯,西遠私心不願意衛成去,怕他一去,被人家給盯上,萬一給個職位啥的,回不來呢。
要知道,衛成的胳膊雖然沒有以前那樣靈敏,也沒有以前那樣能吃力,不過,如今可是好多了,那一身本領……
那一身本領,沒有用武之地,着實有些可惜,即使如此,西遠衡量又衡量,考慮又考慮,都說愛情使人自私,他還真做不到爲了成全衛成的事業,而隨他遠離故土,何況衛成心裡,也是把倆人長相廝守看得比別的重,所以,西遠最後下定決心,把衛成留在了家裡,他得防患於未然啊。
西勇瞧着二哥那副難捨難分的樣,給了衛成一個挑釁的小眼神,哼,真以爲大哥就是你一個人的呢,這下知道了吧,大哥不僅是你自己的,也是我們幾個兄弟的,叫你沒事兒總佔着大哥,這下知道我們哥幾個的厲害了吧。
本來,西遠沒打算陪西勇去考科舉,覺得弟弟們大了,有西陽這個親哥哥幫打理一切,應該足夠,可是,西勇一聽大哥這樣講,那個可憐樣兒哎,一門說,沒有大哥陪着,自己考試心裡沒底,大哥去了,啥都不用幹,在家裡一坐,他就不緊張了。
他一這麼講,二叔二嬸不懂啊,一起眼巴巴看着西遠,爺爺奶奶,西明文夫婦,其他幾個弟弟……
總之,這一回合,西勇智鬥二哥,完勝。
西遠沒辦法,只好同意,畢竟,這是他們西家,開天闢地頭一遭,有子弟到京城參加會試,他做爲長兄,不能因爲懶惰,不給予照看。
“臭小子,好好考,二哥等你的好消息。”衛成扒拉西勇腦袋一下,幾個弟弟是哥哥從小帶大的,對西遠有一種天生的依賴性,這一點衛成比誰都瞭解。
“你回吧,京城的事情忙完,我就馬上回來。”西遠耐不住西勇磨,跟着去了京城,但是,也經不住衛成磨,所以,答應衛成,西勇一考完會試,馬上回轉,即使這樣,兩個人也要有四五個月不能見面,沒等分開呢,心裡的思念已經開始瘋長起來。
“哥,快走快走,二哥,你快回去吧,不然,今天該回不了村。”西韋撥轉馬頭,催哥哥出發,再不催,估計這倆人黏糊到晚上,他們也走不了。
“嘿嘿,二哥,你回吧,我們會照顧好大哥的。”長朔和大哥一起乘馬車,掀起車簾兒對二哥咧嘴笑,二哥咋跟個小孩似的,一步離不開大哥。
西遠覺得,難得去一次京城,這次,把家裡幾個弟弟,除了衛成,都帶着了,除了西勇去科考,另外的西韋長朔,也帶去見見世面。
本來,西遠問西韋要不要也跟着考一下,西韋已經是舉人,有資格參加科舉,不過,西韋知道自己的半斤八兩,而且,他不耐煩寒窗苦讀,因此,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肯考。
西遠不強求他,知道他和衛成,自己從小沒逼着叮囑着一定要出人頭地啥的,從來都告訴他倆只要聽從內心,隨意就好,所以,倆弟弟真沒把功名利祿看的多重要。
至於長朔,嗯,西遠是希望他這次去京師,能跟名醫請教一下醫術,或者陶登看看有沒有好的醫書。
這些都是其次,主要的,還是想讓弟弟們多走走,多看看,雖然不願意離開蓮花村,但是,並不等於他們的世界,就只能侷限在蓮花村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人只有一輩子,前世,有幾個人像他這樣留存記憶的呢?來生,又是如此的縹緲,所以西遠希望,他們西家子弟,都能夠把這輩子過好,過得充實,過得精彩,過得滿意。
最後,趕了有趕,勸了又勸,還是西遠哥幾個先走的,衛成騎馬跟了幾步,心裡也暗笑自己,忙勒馬佇立,一直等到馬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放撥轉馬頭,往回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