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斯蒂安·羅克韋爾並非何時都是那樣,溫和包容的接受着旁人的所有意見,當面對着他堅持的事的時候,他也同樣可以顯得格外固執和強硬。
此刻他那雙藍色的眼眸中,透着彷彿刻入骨髓一般深切的悲哀。
“我當然知道,爲了聯盟的穩定我應該否認和放棄掉那份愛。我承認,在查問會議時,我的動搖差點讓聯盟陷入危險局面。
“但是這是我唯一的堅持。請放心,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約書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對方的意思很明顯,他已經徹底表明了他的的原則和底線,他不會放棄那份愛,但是他不會讓自己再置身於那種窘境,露出破綻。
在這種情況下,約書亞是否該把整個家族綁在一個具有如此不穩定因素的大船上呢?
“可是您又如何證明,您保持着的那份感情,在關鍵時刻不會影響到您的判斷呢?”彷彿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動搖,約書亞終於拿起紅茶喝了一口,又忽然出聲質問。
克瑞斯蒂安只是又微笑起來:“關於這個問題,你心裡早已經有自己的判斷了,不是嗎?”
約書亞又沉默了。
確實,他其實知道克瑞斯蒂安說的是實話。
克瑞斯蒂安國王所統率着的聯盟一直都顯得強大又可靠,是目前對抗魔域勢力中最值得信賴的一個組織,這正是約書亞選擇帶領家族加入聯盟的原因。
如果不是洞察到了那些事,以純外人的眼光來看,克瑞斯蒂安在聯盟所做的所有決策都顯得英明正確,絕不摻雜任何私情。
哪怕是他那個在危局時選擇袒護美瑞蒂亞的決策在聯盟內部引起了廣泛的爭議,但是事後也得到了證明,他的選擇纔是對聯盟最有利的。
至少在目前爲止,克瑞斯蒂安的決策還沒有任何受到個人感情影響、不理智的跡象。
但是看着克瑞斯蒂安溫和自信的笑容,約書亞依然沉默着,並沒有把自己心頭留存的疑慮說出來。
——畢竟,他和那人目前並沒有處在真正你死我活生死攸關的對立境地過,不是嗎?
如果某天她的死活將交由他來決策,當他有機會徹底消滅魔王之時,他能下的了這個手,殺死他依然深愛着的那個人嗎?是否在那種時候,他也依然能保持着他的那份清醒和理智?
約書亞不知道,也不想去問。
也許,趁早帶家族脫身會是一個更好地選擇?可是,除了聯盟,除了克瑞斯蒂安,這世上又還有誰能給家族一個可靠的庇佑?
約書亞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卻是提起了另一個問題:“既然您已經不打算讓自己陷入那種危險的局面中,那您爲什麼要把這些事告訴我?被我得知了您的這個秘密,也會成爲危險因素之一,不是嗎?”
克瑞斯蒂安明白這其實是對方已經認可的意思,笑笑望向他,表情顯得格外認真和嚴肅:“約書亞·戴卡洛斯,你是一個少有的聰明人,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他從他桌上的那一打文件之中抽出了幾份文件,遞交給約書亞。
約書亞往前走了幾步,接過那份文件簡略的掃了一遍,發現那是三份秘密報告。
其中一份針對前往莫薩爾魔王殿地獄牢營救大魔導師霍爾·金士頓的冒險者小隊全員失去聯繫完全失蹤、而且在莫薩爾魔王殿周圍感受到了某種極其暴戾可怕能量的報告;
另一份則大致是說明了魔域的蜘蛛領主瓦萊塔忽然背叛了魔王美瑞蒂亞,並被魔王誅殺的情報;
還有一份,則是懷疑魔王美瑞蒂亞與其心腹黑騎士修斯目前其實並不在莫薩爾魔王殿的報告。
這三份文件乍一看毫無關聯,甚至沒有任何邏輯上的聯繫,可是卻被特地的整理了出來放在一起。約修亞默默看了半晌,心底漸漸浮起了一個猜測。
他驀地擡起頭,看向坐在那張象牙白的辦公桌後的金髮青年。對方正用那雙明亮的湛藍色眼睛靜靜看着他,彷彿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慢慢開口。
“也許你和很多人一樣,都以爲聯盟的成立是爲了與魔王希澤爾·澤金、美瑞蒂亞·澤金以及他們所統率的魔域對抗。
“但是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也許他們並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在這一切的背後,有着一個強大可怕的陰影,那也許纔是我們所有人真正的敵人。”
……
如果說在泰倫王國除了冒險者協會,還有什麼設施是和冒險者們密切相關的,那一定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冒險者酒館了。
在冒險者之中分三六九等,與之相應的,冒險者酒館的檔次也各有高低。比如在坦桑瑞爾城第一冒險者協會對面的風之詩酒館,裝潢華麗服務周到,是最優秀的冒險者們出入活動的場所。
但與之相反的,在較爲荒僻的城郊的偏遠酒館,就大多是一些新人或者中等冒險者出入行動。來這裡的冒險者但大多等級不高,或者是隊伍並不完全,來這裡尋找新的隊友。
——畢竟,在通過冒險者協會招募新成員,是需要向協會繳納一定的手續費的。
所以一些新成立、或者囊中羞澀,並不想繳納這筆介紹費的冒險者小隊或個人,大多會選擇來冒險者酒館碰碰運氣,這已經成爲冒險者中默認的一項常識。
而這座開在坦桑瑞爾冒險者協會第六分會附近的三等星酒館,顯然就是符合這一特性的冒險者酒館之一。
這間立在街邊的陰暗陳舊的小酒館顯得有些破爛,裡頭還算寬敞,木質的吧檯陳舊得幾乎發黑。門口的木頭招牌經過風吹日曬,上面的招牌字跡都陳舊斑駁得難以辨認。
但是因爲價格公道,所處地段也不錯,來這裡的冒險者還是不少的。眼下正是下午,陽光正熾烈,不少人都願意躲進這樣一個小酒館避避暑,喝上一杯蜂蜜酒。
此時,就有兩個年輕人坐在破舊酒館光線陰暗的角落的桌子邊聊着天。
一個塌着肩坐在酒館低矮的桌子邊的褐發少年煩惱的撓亂自己本就凌亂的短髮。
他一身小麥色皮膚,濃眉大眼,長着些稀疏的雀斑、魁梧健碩,一看就是一個充滿熱情和朝氣的年輕人。
“啊啊,這次再不找到一個新的魔法師,回去姬塔一定會罵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