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過後的葉無雙很快就看出了疾行雲眼中飄浮的欲求之色,她不明白這個男人是哪裡不對,宮中那麼的妃子美人兒不去,非要跑到她這裡來。如此說此行前來他只爲羞辱折磨她也就算了。可眼下,這樣把她抱起,又如此神色,是要鬧哪般?
難道他忘了自己被他毀去了容顏,又墮下了皇子,最終被關入這幽靜冷宮之中嗎?
這些對於葉無雙來說,雖然不會造成她嚴重的積怨,畢竟受害者已死,自己不過是個替代者。不怨恨並不代表她不害怕,不錯,在心底她是非常排斥着要跟眼前這個冷血帝王有瓜葛的,尤其是這方面的糾纏。
當下,她在左右掙扎無果之後,便被疾行雲狠狠的壓入了榻之上。他身材高大,將弱小的她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雙大手開始嫺熟而不安份的在她背脊遊走,滿是渴望的雙瞳像隨時要吃掉她一般。月色再暗,葉無雙也知今夜危險,因爲他是尊貴帝王,哪怕是情急之下也不能隨便大喊以及反抗的她,只能咬牙的揭下了連睡覺也要戴着的輕紗。
藉着昏暗的光芒,她清晰的看見,他原本迷離而略顯癡醉的黑瞳竟在輕紗落下的那一刻,陡然清醒而冷冽。
他直視着自己的左畔容顏,生硬的臉上一股冰霜之意在凝蓋,淺褐色的瞳眸一點一點擴大,就好似燎原的星火正在一發不可收拾的迅漲着。
她冷笑的盯着他,心道,果然男人都是膚淺的動物,他們永遠只會讓美麗的表象所惑。她慶幸自己已被毀容,否則面對這樣一個帝王的侵襲,她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醜陋的面貌,纔是反擊的最好利器。
就這樣,如此旖旎美好的氣氛,就讓那張被揭的面紗打破,二人僵持的看着對方,久久,他幽暗的黑瞳折射出一股冷意的同時,也多了幾分無情。
“秦如塵,你放棄了你最後一次討朕歡心的機會。”說罷,他冷冷的翻身而起,眼中帶着厭惡與懊悔。
厭惡她的容貌與別有用心的舉止,懊悔的是他竟還會對這個女人有衝動,他是瘋了纔會這樣失控。
葉無雙不受對方壓迫之後,心中暗自舒了口氣,脣角不着痕跡一笑,自知多言不好,只在旁側沉默。
疾行雲見她不言,以爲她已後悔,不由冷笑譏道:“朕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的容貌朕能親手毀了,你的命朕也能親手掐斷。別以爲你想趁機混淆什麼,那只是你癡人說夢。”
不錯,在疾行雲看來秦如塵這次在他即將衝動的時候揭開自己的面紗,完全是別有用心。其目的無非想讓自己記住,這臉是爲他所毀,彷彿要在這樣的時刻引起他的歉疚,好讓她有端正身份的機會嗎?
不,她錯了,他方纔對她的舉動,完全是出於一時衝動,並沒有半點情與愛的糾葛了。在一年前,看盡了這個女人的手段與心計之後,他對她只有厭棄與隱忍。直到雪燕的到來,她冰雪善良,溫柔可親,才讓他不得不對這個惡毒的女人有所爆發。
所以,她在他忘情的時候提醒了他,這不但不會有什麼救贖的機會,反而讓他更加厭惡反感。其實他並不明白,葉無雙只是想用醜陋的面貌嚇走他而已,並無多想。但在這深宮內闈之中,誰會相信誰的思想是單純而乾淨的呢?
“你好自爲之吧!”
留下這樣冷冽的話語,疾行雲不作任何停留便揮袖離開。
幽暗的夜色下,他高大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見,要不是開啓的閣門時不時灌入一絲滲骨冷風,恐怕誰也難以想像,方纔的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
葉無雙怔愣的在榻上發呆許久,這才坐起身來長長的吁了口氣,不知不覺,她竟沁了一身冷汗。
……
次日……
看着是個豔陽天下,早早的枝頭鳥兒就吵得人不得安休。
用過早膳之後,玉雅到秦如塵的宮閣中一起說
了會兒話,主僕二人打算去後院曬會太陽。畢竟,她們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那個巴掌大的地方了。
可剛出門她們就碰到了身着錦衣玉服打扮得傾國傾城的趙雪燕了,此刻她率着一羣宮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一張嬌顏的臉上滿是僞善的笑意。
“喲,姐姐好巧啊,妹妹正說來看你,你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聽着這話,葉無雙莫明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記憶中,秦如塵最好的姐妹,最終也是出賣她出賣得最徹底的人。
當初要不是她靠着自己的機會,一步一步的接近了疾行雲,她今天也不會有這種地步。
“這深宮冷院的,又能去哪兒?”她淡淡的反問,臉上滿是諷色。
趙雪燕有些自討沒趣的笑了笑道:“姐姐你在這裡過得好嗎?”
“呵呵,你說呢?”
她不答反問,倒使裝好人趙雪燕有些接不過話來。
好在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當下衝身後的宮人使了一記眼色道:“還愣着幹嘛,快把這些東西送到皇后房裡去啊”
宮人們聽後,一一回應着離開。
葉無雙不知她要玩什麼把戲,就淡淡看着,眼神不喜不悲。
“姐姐,我今天送來的東西可都是西域上好的絲綢,南朝進貢的茶葉,北國的玉器,在宮裡都是稀罕之物啊。”
“你想說明什麼?”
她冷冷的開頭,眉宇淡雅。
她見身畔無人,便露出了大尾巴狼的傲慢之態道:“很簡單,好東西歸我所有那說明皇上對我極其疼愛。”
“與我無關。”
“真與你無關?曾經的你可是看不得皇上對任何一個女人施捨一點憐惜之意。”
“最終不也讓你完全霸佔了嗎?”
這話說得趙雪燕嬌顏有些臊紅,好似皇上對她的好是她用了什麼不光明的手段搶來的一樣。不過,雖說是用了一點心計,但自己的美貌和心地,卻是讓皇上最爲重視的東西。她認爲,這一切是秦如塵怎麼也比不上的。
“我不想跟你多說這些,你我早無姐妹之情,我來這裡的目的也不是真行來送禮。”
“我明白,黃鼠狼給雞拜年能有好心?”
“你……”被她這樣比喩,她氣惱的瞪着她,瞬間安撫自己道:今天過來是刺激她的,自己且不能先動了肝火。
“隨你怎麼說好了,反正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想忘想走出冷宮,皇上是不會放你出來的。”
“如果皇上真不打算放我出來,又何需你多此一舉的來提醒?”
“這……”瞬間啞口無言的趙雪燕驀地覺得,眼前的秦如塵何時這樣會揣測她的心思了。不錯,從宮女那裡探聽消息,太后今天早宴,在不經意間已經第三次提到秦後這名字了。雖說沒有直接要疾行雲放她出來,可是話裡深有此意。
“哼,就算你出了冷宮也別想登上枝頭鳳凰,因爲你已經不配爲國母了,看看你的臉,敢摘下來以示天下人嗎?”
“這不勞你費心。”她語氣依舊淡淡,清雅的水眸好似在談一間無關緊要的事。
突然她發現要撼動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剛剛所做的一切還不夠,於是她咬了咬牙,極盡所動的露出一絲詭異的笑:“還有,雲姬與湘妃都是我讓人害死的,目的就是要讓皇上厭惡你,遠離你,最終拋棄你。”
“我猜到了。”在她繼承這身子主人所有的記憶時,她就已經猜到,趙雪燕這個親如姐妹的女人,完全不是個善岔。
短短的四個字,泰然而淡泊,沒有她預見的暴跳如雷與怒不可遏。連最起罵的責罵之語,也不曾有。這樣的性子,這樣的冷靜,豈是曾經的秦後所秉持的?
“怎麼?你不恨我?還是說現在的你已經畏懼我了,不錯,你我的身份如此懸殊,你豈敢在像曾經一樣張牙舞爪?”
她冷笑着挑戰她的極限,她就是要看到她的失控,看到她的失禮,然後讓宮人回稟回去,秦後瘋性仍在,便可繼續留在冷宮,永無出頭之日。
“賤人我見多了,但是像你這麼犯賤的倒是第一個。”
“什麼?你敢罵我賤人?”
剎那間嬌臉被羞得通紅的趙雪燕水眸一瞪,從來就被人捧在手心的她,長這麼大還未聽過如此難聽的話語。尤其是到了宮中,任誰都看得出皇帝對她的百般遷就。宮人們無一不巴結迎俸,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秦如塵,最終也被她踩在了腳底,這樣的女人不但不討好自己還敢罵她。她難道不知,只要自己在疾行雲耳邊再吹吹風,她這一生就完了嗎?
“對啊,我罵你了。”
面對她再次平靜的回答,她即便要氣瘋了,卻拼命的拽緊粉拳忍住:“好,我是賤人,可是皇上愛上的就是我這個賤人。忘了告訴你,三年前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我來你們秦府玩耍,那是我們二人第一次見到皇上。當時的皇子其實第一眼看中的人是我,她喜歡的也是我。但奈何你父親位高權重,他才被迫娶了你。後來登基不久,他有意要納我爲妃,只可惜當時我訂有婚約,他身爲君王不好奪臣之婦,於是我親手設計殺死了我的未婚夫君,就在新婚的前一個晚上,我讓他安靜的死了,也保全了我的清白之身。哪怕我是個沒過門的寡妻,但皇上依然不會嫌棄我。因爲我的身子和心,在他看來,還是潔淨的。”
她奮力的一口氣說完,將她心底掩埋着最陰暗的秘密也倒了出來。爲的就是在這一刻,讓秦如塵失控,讓她抓狂。也許別的事情不會讓她動氣,但關於皇上愛不愛她的事情,她一定會有所反擊。因爲這些年來,她對皇上的愛,已經到了病態甚至完全佔有的地步了。若是讓她明白,從一開始皇上對她只有利用,沒有愛情,她該何等的失控。
豈料,葉無雙只是淡然處之的笑笑,眼裡全是鄙夷:“看來說你賤人都擡舉你了,你爲了私通皇上,竟然謀害親夫,你們簡直就是讓世人唾棄的荒唐男女。”雖早知道趙雪燕的厲害手段,但聽到她講述自己爲了跟皇帝歡好,還私下殺了自己的夫君,這未免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也不知道他那未某面的夫婿是否知道,他看似傾國傾城的美嬌娘,卻是致命的斷腸散。還未碰,就已毒發身亡。
“你……你敢連我跟皇上一起罵?”
趙雪燕怎麼也沒想到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她氣惱的看着眼下這個冷傲而生疏的女子,她已不是一年前可以將一切心事託付給自己的人。她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怕,可怕她已經無法掌握眼前這個女人的個性與脾氣,無法瞭解她的心思與算計。
當下她擡手準備像責打一個不順眼的宮人一樣打她,可是,想到不少宮人隨自己而來,若看到了會有失她的身份。
當下端正了態度道:“你真是大不敬,連皇上也罵,就不怕誅滅你九族?”
“誰聽到了?就算你聽到了你敢回去告訴他嗎?到時候他反聲質問你我爲何要罵他,你又敢說嗎?”
“我……”
趙雪燕瞬間被問倒了:“皇上是不會相信我做了那些事的。”
“就算不相信,可是在他的心裡留下的東西,可不是三言兩語能磨滅的。”
也對,以疾行雲的聰明就算不相信這樣的荒唐的事情,倒時候萬一派人一查,發現當初的趙郎死得蹊蹺,那她就得不償失了。
“秦如塵,算你狠,我不會就此罷休的。你我二人,我倒要看誰笑到最後。”
說完這句話,趙雪燕也不如來時的客套,露出了憎惡之色,隨後攜宮人匆匆離開。
臨了,鄙夷的回頭看了葉無雙一眼,水眸裡有着無盡的冷意與殺氣。
葉無雙也在那一刻明白,她的冷宮生涯從此不會平靜太久,很快,便有腥風血雨之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