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她縮緊的身子,呈自我保護姿態的蜷縮在了一團,他強壓下心中翻涌的欲潮,手輕輕的捧起她的臉,用沙啞而低沉的嗓音問道:“生氣了嗎?”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她仰起臉來問他,那飽含着無盡傷痛的眸子,讓他看着有些憤惱,又有些難過。
“因爲那個男人傷害過你,朕要替你討回來。”
“他沒有傷害我。”
聽着她冷冷的反駁聲,懾驚天的瞳孔陡然一縮,捧着她嬌顏的雙手微微鬆開,在錦被下緩握成拳。
良久,他才咬着牙關,強行壓制住內心那快要撕裂般的痛楚,語氣帶着毀滅世界般的可怖:“他有,他害你不能孕育朕的孩子,他害得朕和你分離這麼多年,他害你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他該死,朕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原來,他看似平靜的心潮,竟暗藏着這麼多的怨恨與不滿。他口口聲聲說着,不在乎自己能否生出孩子,其實,他的內心,是渴望有個孩子的吧。這一切,她都能理解,可她無法接受的是,他會爲了這樣一件事情,而借兵平王,幫他助紂爲虐,讓數以萬計的將士受傷或死亡。
那一刻,她的內心脹滿了難以言喻的苦楚,咬了咬脣,面容蒼白得猶如冬天的寒雪。看着這張讓她熟悉而心動的臉,她不再是癡迷留戀,而是心痛如刀絞。瞬間,她捂住小腹的纖手,不可抑制的瑟瑟發抖。
是的,她的心,從來沒有如眼下,這般痛苦過。
見她長久不語,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原本森冷陰沉的眸子,逐漸變得柔和下來。
是的,他不想再讓她傷心,御醫說過,這樣會很傷她的身子。
於是,他伸出大掌,將她再次拉緊入懷,輕撫着她如絲的秀髮道:“無雙,不要難過了好嗎?不要再去想以往的事,你只要記得,朕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如果你感覺到累了,倦了,就睡在朕的懷裡,朕隨時可以給你依靠。你要是不開心,也說出來,讓朕替你分擔好嗎?”
“分擔?又是用你的蠻橫和手段嗎?”
她依偎在他懷裡的輕笑,那笑含着晶瑩的淚花,充滿了諷刺與厭惡。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望着自己,那變得陌生的笑容,讓他的心臟彷彿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胸口更像是被什麼異物狠狠捅入,看着她的眼淚,就好像那汩汩而流的腥紅血液,讓人覺得殘忍的同時,又寒徹如冰。
“怎麼?你這是在怪朕?你傷心的眼淚,也是爲那個男人而流嗎?”他大聲的怒喝着,明知道,此刻不該再讓她傷心難過。可是一想到,她竟爲了別的男人傷心成這樣,那決絕而哀傷的模樣,讓他感到撕心裂肺,如無數蟲蟻在他周身啃咬,一點一點的,就像要侵蝕他的五臟六腑。那一剎那,他才清楚的明白,什麼叫做痛入骨髓。
“……”
她無言,只覺他完全變了,變得陌生而自私。任何事情,都是以自我爲中心,從來沒有顧忌過她的感受。
曾經的祁帝雖也曾如此,可那個男人,總會在她難過的時候,學着妥協與讓步。而他,並不會……或許不是不會,而是,他愛她,還不足夠讓他做到這一步吧。
“看着朕,告訴朕,你是在爲那個男人傷心嗎?你的眼淚爲何要爲他而流,你的心裡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男人對嗎?”
他歇斯底里的追問着,清楚的感覺着,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撕裂與破碎,隨後又混合
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和嫉妒。只因爲,這個躺在他身邊的女人,爲別的男人傷心。
見那張冷峻而猙獰容顏,逐漸被仇恨和嫉妒所淹沒,往日的沉穩與理智皆不復存在。她似感到了血肉剝離般的疼痛,這讓她很清楚,以後的日子他們只能彼此痛苦、絕望的活着。
“皇上,讓我離開吧。”
良久,她才幽幽的吐出這句話來,似要抽空自己所有的力氣。
那一刻,他凜來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冷,冷徹骨髓,彷彿到了冰窖裡面,是無法抵擋的冰。
接下來,她的臂腕,被他大掌緊緊鉗制住,綿綿不盡的疼痛,像一張巨網一樣,將她渾身包裹。
“疼……”
她輕呼一聲,隨後拼命的想要擺脫,可對方卻絲毫沒有心軟,而是迫着她在痛苦中清醒的看着他。
“離開?”他冷哼,漆黑的眸子,像一頭要吃人的野獸:“這麼迫不及待要去找那廢帝再續前緣嗎?”
“你鬧夠了沒有?”
“你認爲一切是朕在胡鬧?”
“難道不是嗎?我的離開,無關任何人,只因爲你。我累了,不想再跟你爭辯。”
“現在知道累了?晚了,葉無雙,你是朕一個人的,你的身心只能屬於朕一個人的。”
說着,他翻身壓來,那帶着懲罰般的吻,如狂風,如海嘯,似天崩地裂般的要將她吞噬。
她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又憤又惱的掙扎着,最終徒勞無功,只能渾身痠痛的暈了過去。
看着身下暈過去的人兒,她的面色如紙一般蒼白,好似風一次,就會化爲無形。他頹敗而痛苦的垂下頭去,吻了吻她輕擰着的眉心,隨後無聲替她擦起臉畔的淚水。
無雙,你爲什麼要這麼傻,爲什麼要激怒朕,朕不想這樣對你,可是你爲何不能順着朕一些?你偏偏要害得朕把你弄傷了,然後自責愧疚一輩子嗎?
葉無雙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葉無雙紅腫着雙眸從ta上軟綿綿的爬了起來,她柔柔發酸的胳膊,沒有多少生氣的看了看四周。
張嘴想喚九丫,可話到嘴邊突然記起,那個孩子已經嫁爲人婦永遠的離開她了。就在她悵然若失的時候,另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卻明晃晃的出現了。
“你醒了?”
這是他低沉而沙啞的詢問,眼中盛滿濃濃的關懷與愧疚。
她仰起臉微微瞥向他,他清雅尊貴的面容有些冷肅,滿是戾氣的眉宇,略顯疲倦。
這時,他親自端來一碗米粥,溫柔的坐在她的牀畔,一雙黑瞳盛滿了chong溺的笑容,柔柔的,看得人有些心顫。
“吃點粥再起來吧。”
說罷,他舀了一勺粥,遞到自己的脣邊,輕輕吹涼以後,才挪向她的嘴邊。這突然的溫柔對待,驀地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不錯,昨晚……他不是恨得要殺了自己嗎?一早醒來,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想什麼呢?快喝粥吧。”他不耐的催促着,臉上卻掛着慵懶邪氣的笑意。
“我沒胃口。”
她淡淡的說,一來是真的沒胃口,二來,她無法忘記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不想在二人折受到痛苦和折磨之後,還要彼此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於虛假的一切,讓她覺得活着很不真實。某一天,如果噩夢驟不及防的來了,她會承受不住。
這片刻的溫情,遠遠及不上,一生的疼痛。
聽了她的話,他俊顏一沉。高深莫測的黑瞳,讓人看起來有些害怕。葉無雙不由後悔剛剛的話,可是轉念一想,這一幕,遲早都要面對,長痛不如短痛。
“朕想跟你重新開始,所以,忘了昨晚的事吧。”
他斂起方纔的溫柔,語氣有些冷冰。看得出來,他幽暗躁動的眸子,似在努力壓制着什麼。
“皇上何必自欺欺人?東西若是壞了,就算再精巧的工匠將它復原也會有裂痕,又何況是這不被世人所看好的感情呢?”
“你就這麼想跟朕分開?”
他眼中的火光跳動,想到她要離開自己,去尋找那被自己擊敗了的廢帝,他驀地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
“無雙並不適合再伴君側。”
以前她可以無所顧忌的留下,那是因爲她愛着這個男人,而他同樣也愛着自己。他可以不顧一切的chong她,護着她,給她一切庇佑與安全感。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與另一個女人的孩子不說,還她深刻的明白了,他給她的庇佑與保護,皆是用旁人的性命和傷痛堆砌而來。
這樣的愛與保護,讓她無法承受內心和道德的雙重譴責。
“不適合?葉無雙,你若真想滾回那個男人身邊,你可以親口告訴朕,你何必編這樣的理由?朕可以給你天下所有女人想要的一切,你卻用不適合來搪塞朕,你是不是覺得朕對你的真心,你可以隨意踐踏?”
他像發狂的獅子,猛的咆哮着,火紅的眸子,似一點就着。
她閉起眸子,不願看他這副模樣,只當不知,把頭擰開。
“你怎麼不說話?是被朕說穿了你的內心對嗎?”
他心碎的看着這個女人,想要繼續追問,這時門外一名宮女卻顫顫巍巍的跑了進來。
“奴婢參見皇上。”
“何事?”
他陰冷的看着葉無雙,似將那宮女默認成了空氣。
宮女自然不知皇上爲何不悅,只能安分守己的埋頭回稟:“回皇上,娘娘害喜害得厲害,昨兒個夜裡好似又受了風寒,御醫說情況危險,想讓皇上過去看看……”
聽完這一切,他眼中跳動的火光,驀地變得複雜而無奈。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宮女走後,葉無雙只是木然的看着眼前這名男子,嘴角牽扯出一抹奇怪的笑。
他被她看得不自在,又似心虛,痛苦的放下了手中的粥,然後語氣沉悶的迴應道:“朕在意的只是孩子,你別多想。”
“是啊,孩子何其無辜,可不能有一絲損傷啊。否則,皇上怕是會絕後了。誰讓無雙,這輩子都不可能爲你生兒育女呢。”
她對着他,說得笑顏如花,眼中的淡淡冷光,讓他覺得呼吸一窒。
他冷冷的怒瞪着她,卻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葉無雙,看來你真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知道他是有意激怒自己,他就算想狠狠掐死這個女人,可卻又做不到。
最終,只能在怒火沒有完全爆發之前,揮袖冷然離開。
看着那抹高大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一直強撐着的身子,這才失去抵抗的軟倒下去。
整個人軟弱無力的伏在ta上,任由熱淚一點一滴的滾落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