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葉無雙離開無憂堡已經一個月了。
她的離開,並不是她的狠心冷酷,也不是她封建古板,而是她無法接受明明跟一個有過一切的男人,在發生所有事之後,還要假裝安好陌生的樣子。這樣自欺欺人的手段,她並擅長,也不屑去做。在她的觀念中,做不了戀人,也不一定要選擇成爲敵人。那麼,最好的結果,就是永不相見的陌生人。
只有這樣,彼此才能好過一些。強顏歡笑面對,不是她的風格,留下來只會自取其辱,沒有比離開,更好的選擇。
一個月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所有人都以爲懾城主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治,無憂城也將面對易主的可能,可誰知道,一個月後,他除了消瘦許多,竟毫髮無損的走出了衆人的視線。
他兢兢業業毫不怠倦的管理着無憂城裡所有一切,比以往更爲勵精圖治,更爲廢寢忘食。彷彿曾經那個讓他差點癲狂的女人,只是成爲過去。
葉無雙存在嗎?也許存在過吧,不過如今,無憂堡裡已經無人會再次提起她的名字了,至少在懾驚天面前,別說提到她,關於她所有的一切,都避及不談。
久而久之,葉無雙就好像被人淡忘了,而且,忘得那樣自然,忘得毫無痕跡。
這天……
懾驚天得知敏兒生病了,終於肯放下手中的事情,前往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地方。
摘星閣,有着她與他之間的一切回憶,他以爲只要避開一切不去多想,就會把她拋擲腦後。可看到那微風下蕩起的鞦韆,他又想到了她明流通清雅的笑意,以及那蕩在半空中的清瘦飄逸身影。
只是這一瞬間,許多回憶就如潮水般襲來……記憶最深的是,他酒醉後的荒唐,一字一句的喚着她的名字,她淺柔羞澀的迴應,然後是綿mian到骨髓的深吻……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毒蛇一樣咬着他的內心,彷彿前進一步,隨時就會毒發生亡。
“城主……”花嬸站在一側淡淡的看着,柔善的眸子有些不忍。因爲這一刻,他明白城主在想什麼。至於無雙姑娘爲什麼會走,她至今沒弄懂原因。她雖期盼城主能與無雙姑娘共結蓮理,可如今,事到這種地步,只能怪天意弄人。
懾驚天紛亂的思緒驀然抽了回來,方纔還充滿柔情的眼神剎那變得陰鷙起來,他再次瞥向那鞦韆蕩時,眼中已起了厭惡:“花嬸,明天讓人把這撤了吧。”
“呃?城主是說要撤掉這鞦韆?”花嬸不可置信的詢
問,這可是敏兒小姐五歲時,他親手搭的,爲的就是讓敏兒小姐開心。就算現在它讓他想起了什麼不快,但也不至於這樣狠然決絕吧。
懾驚天沒有重複第二遍,只是負着手,直直踏入了摘星閣的大門。
花嬸已然明白,城主是用了心在說這句話。
看來,真的要撤了,也不知道敏兒小姐知道以後,會怎樣傷心。
懾驚天驚了房間以後,敏兒正一邊咳嗽一邊發脾氣。
不是砸碗,就是咬人,嚇得裡面侍候的丫鬟手忙腳亂。
很久不曾看到敏兒這樣失控反常的一面了……懾驚天穩了穩神走上前來,眸子溫柔憐惜的盯着這個敷着毛巾,已經瘦下整整一圈的孩子。這些日子,爲了忘記對一些人的念想,他不斷的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的內心,陡然間發現,自己已經忽略了敏兒好久。
“你們下去吧。”他淡淡的說着,卻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的威嚴。
幾個丫鬟看到他來,就像看到救星,立即行完禮就開溜了。
懾驚天淡掃一眼灑得滿地的藥汁,以及湯碗碎片,衝花嬸示意,讓她收拾。
花嬸點頭就行動起來,他則走到敏兒身邊,擡起寬厚的手掌,輕輕撫着她通紅的臉頰,隨即將手一縮,眼中帶憂道:“這麼燙還不喝藥?”
敏兒嘟着脣,有些賭氣的歪着頭,語氣很是心酸道:“不想喝。”
“生病了爲什麼不喝藥?”他語氣有些責斥,覺得這孩子越來越任性了。
敏兒卻高吼一聲:“前陣子,你不是也不吃藥嗎?”
他一愕,眸光一垂,有些心疼道:“我是大人,我不喝藥也能好,可你是孩子。”
“哼。”敏兒又把頭擰向一旁,眼中泛着淚花,委屈不已。
“敏兒,你都快滿十一歲生辰了,你不能再這樣了,聽話,喝藥好嗎?”
他溫聲勸着,俊顏流露出一抹疲倦之色。
敏兒自是看得出他臉上的神情,知道懾叔叔也過得不開心,心微軟,嘀咕一聲道:“等會喝行了吧。”
“知道喝就是了,不要老衝下人發脾氣,這樣哪有大家小姐的風範?”
“我討厭她們。”
“爲什麼啊?”
“因爲她們私底下總是議論起無雙姐姐。”
“她們說什麼?”
“她們說無雙姐姐長得醜,還……”說到這裡,小傢伙憤怒的抿着脣,一臉不想再說下去的樣子,讓懾驚天臉色微微一沉。
“還說什麼?”
“說……說……無雙姐姐gou引你。”
見懾驚天突然不語,濃眉重挑,冷峻的臉上佈滿了複雜與深沉。敏兒有些害怕的搖了搖他,輕問道:“懾叔叔,敏兒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他沉聲淺笑:“沒有,敏兒沒說錯什麼,下次你若再聽到這些丫鬟對你無雙姐姐說三道四,你就教訓她們。但不要摔藥碗,可以用鞭子抽她們。”說這話時,他眸中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狠意。
敏兒看得似懂非懂的搖頭:“不,無雙姐姐曾說過,萬事要以德服人,我不想打她們,我摔碗只是想嚇嚇她們。”
“看來我的敏兒還真是善良。”他柔柔的說着,心中再次因她而刺痛。既然你教會了敏兒這麼多東西,爲何又要忍心離開她呢?
“懾叔叔,你不是說要找回無雙姐姐嗎?什麼時候找得回來啊?”
敏兒仰起頭來,開始認真的望着他。以往得知懾叔叔找無雙姐姐找生病了,所以她不敢提。現在,自己生病了,她才鼓起勇氣詢問,因爲每當自己生病,懾叔叔都會滿足自己所有的願望。
而這一次,他並沒有如以往那般爽快明朗。他黝黑深邃的瞳眸,有一剎那的呆滯,最終又歸爲平靜。
輕輕摸着她烏黑的長髮,像父親般充滿愛意的回答:“會回來的,等你病好就回來了。”
“只要無雙姐姐回來,敏兒的病馬上就可以好。”
她興奮而天真的說着,卻忽略了他眸中的傷痛與糾葛。
他說:“敏兒,爲什麼一定要無雙姐姐回來,沒有她,剛纔那些丫鬟一樣可以照顧你啊。”
“不要。”
“爲什麼?”
“因爲她們都很笨,沒有無雙姐姐千分之一好。”
“你無雙姐姐真有那麼好嗎?”他凜着窗外,呢喃的說着。那表情,似乎在問敏兒,又似乎在問自己。她真的那麼好嗎?爲何在她離開那麼久,每次想到她,心還是會痛,還是會難受得想找一處地方發泄呢?
敏兒點頭着,回想着她一切,一字一字的回道:“無雙姐姐會唱的曲子,她們一首都不會,無雙姐姐跟我講的故事,她們都沒聽過,無雙姐姐教我疊的紙鶴,她們連見都沒見過。還有,無雙姐姐會給我做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裙,她會在我下學歸來,給我削最精緻的梨吃,還有……”
她滔滔不絕的講着她的好……他癡然苦笑,是啊,這樣的人兒,他又能在何處再尋一個出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