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淡淡的晨曦灑滿大地。窗外，行雲流水般的鳥鳴，就如夢中的天籟。
懾驚天黑眸半瞼，輕掀的薄脣，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時隔多年，他才真正將佳人兒擁抱在了懷裡。他告訴着自己，這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想到昨夜，她那慵懶可愛的表情，一如多年前那般誘人，讓他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不願放開。
昨晚，他是看着她沉沉熟睡，纔敢閤眼。因爲他愛她愛到瘋狂，對她的擔憂，也快到了極致。太醫說她的餘壽最多不過六年，哪怕不間斷的用良藥進補，也只能勉強再活十餘載。想到，自己只能再擁有她十年，他一夜輾轉反側，再也無法入睡。
此刻，懾驚天就算把她抱在懷裡，心情也是極爲複雜的。無雙的好，無雙的溫婉，無雙的一切，都是上天賜於給他的最好禮物。他貪戀的享受着屬於她的一切，是啊，既然老天只給他留下這十年，那麼他就做最壞的大打算吧。
他想好了，就把這十年，當成他人生中最好的夢吧。在這夢裡，他只和她在一起，他要用盡一切的對她好，要把曾經對她的虧欠，統統彌補回來。他要讓她，在活着的時候至少會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皇上……”
葉無雙沉沉的喚着對方的名字，帶着一絲緋紅的嬌顏，略顯喘息困難。
懾驚天這才察覺，自己因爲害怕失去她，而把她抱得太緊，導致她呼吸不暢。眼眸當下泛起絲絲柔色，將她微微鬆了開來。
手臂在劃過她的玉肩時，卻見上面的鞭痕如此清晰明瞭，心中一陣絞痛，當下閉起眸子深深的吻了下去。
“皇上，好癢啊……”
她不知道他要幹嘛，當下縮着身子往被窩裡一鑽，都怪這個傢伙昨晚一點都不節制，害得她現在渾身痠痛無比。
懾驚天見她要躲，當下又傾身壓了過去，目光憐愛的將她瑣住，語氣低沉道：“別動。”
“你要幹嘛。”
她眨着撲閃撲閃的眼，有一絲羞怯的看着他。要是這個傢伙再亂來，她一定會狠心把他踹下去的。
“讓朕看看你的肩膀。”
“呃？”
“還痛嗎？”
當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在那處鞭痕上劃過時，葉無雙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疼與愧疚。
她緩緩的將自己埋入他的胸膛，似在尋找最後的依靠。許久，才枕在他的臂彎中，淺淺一笑：“不痛。”
“對不起！”
他捧起她的臉，又把脣湊了過去，深深的一吻，似要傾盡他對她所有的愛。
她好不容易纔從魔掌掙脫，然後嘟着脣，有些委屈道：“皇上，你還賴在這裡，快去上朝吧。”
懾驚天眷戀的收回神思，看了看已經透亮的窗外，黑瞳淡泊而平靜的迴應道：“時辰早過了，朕今天就不去了。”
“不去……”
她詫異的擡眸，愕然看了對方良久：“這怎麼行，你不上朝，那你還能幹嘛？”
“當然要監督你用膳。”
他慢條斯理的說完，然後愜意的颳了刮她的鼻子，一派嚴肅道：“以後不許當着朕的面蹙眉，朕只想看到你高興的一面。”
“我……”
“起來吧，讓朕替你梳妝可好？”
“……”
本來還想等他走了自己再賴一會牀的葉無雙，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是哪根筋搭錯了，不上早朝也罷，還要替她梳妝。天啊，這要傳出去，北國的臣子們又該罵她是禍國的妖精了。
雕有牡丹花紋飾的方形銅境前……
葉無雙穿着淺白色梨花紗裙，但見她安靜的坐在妝臺一側，水眸怔怔的盯着銅鏡中的自己出神。她若有所思的清幽眸子，如一縷縹緲虛無的輕煙。彷彿有風吹來，便會在無言中散去光彩。
此刻，她纖瘦的玉指，正捧着自己被毀的半張容顏，那張飽盡滄桑，償遍了世間所有酸甜苦辣的臉。
她能聯想到，曾經這身子的主人，一定也是眉如新月，眼如秋波。粉色的肌膚會泛着明亮的柔光，櫻桃小嘴將不點而赤，一顰一笑間風情萬種，可謂是一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色人兒。
可如今……
紅顏已逝，韶華易老……留下的是這醜陋的疤痕，以及無窮無盡的細紋。
懾驚天從一側走過來，看着正在發呆的葉無雙，鏡中的她，雖然不再美貌，不再年輕，可她，卻有一種屬於她的特別韻味。
從第一眼看到她起，她身上所流轉的那種清雅氣質，就讓他不由深深着迷。此刻，再配上她這恬淡而孤寂的背影，他在百看不厭之際，也深感憐惜。
就這樣，她在發呆，他便看着她而發呆。兩個人，沒有什麼語言交匯，他彷彿只需要靜靜的看着她，就覺得，一切都足夠了。江山，名利，不過是彈指間，而她，卻是他一直想要留住的。
須臾過後，他悄無聲息的走過去，伸出手來，從身後，將她緊緊環抱。
如瀑的青絲，安靜柔和的滑落在她兩畔肩頭，他隨手挑起一縷，放到鼻端一嗅，那屬於她淡淡的香味，在鼻尖縈繞。他實難剋制內心對她的愛，閉眸一吻。是啊，愛她，連她的一縷髮絲，也會讓他動情。
“朕在你身邊，還發什麼呆？”他呢喃着輕問。
望着鏡中莫明出現的英俊面容，以那滿足到了極致的微笑，葉無雙微微受驚，回過頭來，衝着他苦澀一笑：“沒什麼。”那柔和的聲音，就像陽光一樣暖着他的心。
“有心事嗎？”
他笑容的和煦說着，似能讓暴風雨都歸爲平靜，這樣的笑，恐怕連正元皇后也不曾見過。
“我在想，上天真不公平。你看我都老成這樣了，而你，還一點都沒變。和幾年前一，甚至，越看越好看了。”她語氣有些沮喪，帶着一絲抱怨，任誰都能看出，她像個怨婦。
可唯獨他，卻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是可愛而美麗的。也許，正如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是嗎？那朕現在就讓老天對你也公平一些。”
說罷，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小巧而精緻的匕首來。
葉無雙看着嚇了一跳，忙抓住她的手臂道：“你幹什麼？”
“朕陪着你。”
“你要自毀容貌嗎？”
“朕是男人，並不在乎這個。”
他說得真真切切，坦坦率率，話畢，還真做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要！我看你是瘋了吧。”
“朕沒
瘋，但朕看着你不開心的樣子，朕就快要瘋了。”
不願她着急，他緩緩將匕首收了起來，然後伸食指，微微挑起她帶着一絲倔強的小巧下巴，輕輕一吻。隨後，又貪戀而深沉的完全覆蓋。
是的，他完全將自己此刻的深情，全部都傾注在這樣一個漫浪而溫柔的吻中。她雙手摟着他的脖子，他滑至她的纖腰，誓要將她吃個乾淨才肯罷休。
許久，他纔將她送開。
葉無雙擡頭，瞪了他一眼，漲落臉紅緋，本想喝斥他兩句，可最終又忍了回去。
“無雙，你餓了沒有？”看着她盪漾的星瞳，他黑目一挑，語氣邪魅的問道。
“有一點。”
她不敢看他，只是摸着肚子小聲說。
“那好，朕也餓了，不如讓朕抱你餵飽如何？”
“啊？”
半晌才從那壞笑的眼神看出什麼的葉無雙，慌忙用手推攘了對方一把，又白一眼道：“沒個正經是吧？”
懾驚天淺笑過後，也順勢將她的小手握住，然後輕輕往在胸口，四目相對，無不溫柔深情道：“無雙，以後這十年，你都不要離開朕好嗎？好嗎？”
聽着他帶着哀求與不捨的話，她的一顆心，陡然的變得複雜而酸澀起來。
“爲什麼是十年？”她擰眉，有些愕然。
他深邃如幽潭的眸眸微微一緊，似意示到了自己說錯了什麼。忙垂下眼瞼，假裝笑道：“因爲十年以後，你就人老珠黃了，你那時候再離開朕，朕就不會捨不得了呀。”說完以後，他害怕泄露了什麼，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小臉，不想看到她，誤會或難受的表情。
而葉無雙，則覺得他像個孩子，故意不去理會，轉過頭去:“不跟你瞎扯了，我得梳妝了，都日上三杆了，一會九兒進來看到，這還不丟死人啊。”
“朕幫你。”
他環抱着她，在她耳朵吐出一口ai昧的氣息，便殷勤的拿過她手中的畫筆，葉無雙無奈的看着他，嘆了口氣道：“你會畫眉？”
“試試吧。”
他笑得一派淡然，那副手到擒來的樣子，不由讓葉無雙想像，他是幫多少女人畫過。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
“歪了。”
“現在怎麼樣？”
“太細了。”
“你看如何？”
“又歪了。”
“這下總可以了吧？”
“這麼粗，我又不是蠟筆小新，你讓我怎麼去見人？”
某人被嫌棄得幾乎是手足無措，最後只能站在那裡，神色苦惱的盯着眼前這心肝人兒迴應：“這是朕第一替人畫眉，你竟然還這麼不領情，無雙你不要太過份。”
葉無雙也知道了他的爲難，當下就不刁難他了，輕咳一聲掩飾了她的笑意道：“好好，那再畫一次吧，只要不太離譜，我都接受了行不行？”
經她這樣妥協，懾驚天則再一次全力以赴。
一時間，場面極爲安靜。
她怔怔的盯着鏡中的自己，與他的確相差甚遠，她芳顏已逝，而他，正意氣風發。
他渾然不知她的想法，只專注於他手中的動作，殊不知，她爲此刻的美好，脣角隱隱露出一抹淺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