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人對東丹寒嘯的仇恨,再想一想之前三起滅門慘案,他們的手段該有多毒辣、多血腥,冰雲不用親見,也不禁一陣脊背發冷,下意識地貼緊牆壁,澀聲問,“你、你想怎樣?”
豐翼上下看她一眼,滿臉嘲諷,“放心,我們不會將你怎樣,我們要的是寰王,至於你嘛,只是引他上勾的餌而已。”
冰雲臉色一變,“別傷害王爺!”
“由得你嗎?”豐翼嘲諷地笑,接着又搖頭嘆息,“嘖嘖,王妃,你還真是有情有意啊,寰王對你不假辭色,你卻處處維護於他,不覺得可笑嗎?”
“我覺得你們纔可笑,”冰雲早就受打擊受慣了,也不見得怎樣傷心,“明明知道昨國之事是鏡中花水中月,偏要如此執着,何苦來哉。”
“你住口!”豐翼惱羞成怒,“你這無知的女人,根本不會明白我們的感受!”幾年前一朝亡國,他們就成了天下笑柄,這股仇恨在心中埋藏至今,本來有機會揚眉吐氣,卻再一次盡數毀在東丹寒嘯手裡,新仇加舊恨,不除寰王,他們怎消心頭之恨!
“我當然明白,”冰雲一笑搖頭,心道我可是學過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這種事再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你們覺得亡國奴做不得,所謂‘忠臣不侍二主’,唯有復國,纔可以找回爲人的尊嚴,是嗎?”
豐翼愣住,看冰雲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鬼:她都知道?
冰雲嘆息一聲,知道說中了他的心事,“可惜,你們太過自以爲是了!豐翼,你有沒有想過,以你們現在的力氣跟月宛國對抗,根本就是蜉蝣撼樹,不自量力?”
“我們——”
“一將功成萬骨枯,百姓要的是安定的生活,他們並不介意誰當君王,爲什麼你們就是不明白?”冰雲神情沉痛,這些話說着自己都覺得無聊了,他們爲什麼就是聽不進去?
豐翼滿臉倔強加輕蔑,“無知的女人,你懂什麼?廢話少說,惹是惹惱了我,有你好看!”
冰雲挫敗地點頭,“好吧,我不惹你,我安靜。”
這麼聽話?豐翼瞪了瞪眼睛,一腔怒火發泄不出來了。
隔了一會,外面傳來見禮聲,“太子殿下。”
“寰王妃呢?”梅少容的聲音裡有壓抑着的怒氣,令人身上發冷。
豐翼轉身出去,“太子殿下,寰王妃安好,請放心。”
冰雲下意識地縮起身體,微微地喘息着,在這種情況下跟梅少容見面,要說些什麼?
“豐翼,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挾持寰王妃,你這是要跟東丹天極翻臉嗎?本侯吩咐你的事,你不去做,卻來做這等無聊事,你眼裡還有沒有本侯,啊?”
冰雲一愣:照這樣看起來,這件事並非靖衣侯指使?
豐翼絲毫不見愧疚,理直氣壯地答,“太子殿下息怒,屬下對太子殿下絕無不敬之意,只是東丹天極已經懷疑到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你挾持寰王妃做什麼!”梅少容氣極,儘管壓低了聲音,冰雲還是聽了個分明。
“用她逼寰王就範,救皇上和皇妃出來。”
冰雲悚然一驚:原來他們打的是這般主意!王爺,王爺,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千萬不要!
梅少容冷冷一笑,“你當寰王是傻瓜嗎,會自投羅網?”
“他一定會來,”豐翼自信滿滿,“寰王一定會來救寰王妃,到時候要殺要剮,聽憑太子殿下發落就是。”
梅少容一下沒了聲,不知道是贊成,還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隔了好一會,冰雲以爲他們離開了,梅少容的聲音卻又突然響起來,“不準傷害寰王妃。”
“是,太子殿下。”
冰雲不時拿腦袋撞後面的牆壁,心裡唸叨千萬遍:王爺,別上當!王爺,別上當!
靠着牆小睡了一會,冰雲覺得恢復了些體力,就直起身體四下打量。
這裡明顯是在地下,頭頂和四周都是粗糙的土石,陰暗潮溼,空氣中散發着一股黴味兒,自然是久不見陽光所至。很安靜,除了偶爾有水滴落下,沒一絲別的聲音。人都到哪裡去了?
冰雲坐了一會,只覺得又餓又渴,一陣心煩意亂,便放聲大叫,“來人!有人嗎?來人!”
隔了一會,還真就有個黑衣人走了進來,蒙着面,只露出兩隻眼睛,不耐煩地問,“叫什麼叫?”
“我餓了,也渴了,”冰雲理直氣壯地看着他,“拿吃的喝的來。”
“哼哼,”黑衣人不屑地冷笑,“女人,你以爲自己是誰,座上賓嗎?”
“我知道,我是你們的俘虜,”冰雲笑笑,醜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越發慘不忍睹,“不過俘虜也有權利吃飯喝水吧?你們不是要利用我對付王爺,那我要是死了,你們可就沒了底牌,不划算喲。”
黑衣人明顯怔住,大概是沒見過底氣這麼足的俘虜吧。
兩個人互相瞪了一會,黑衣人轉頭就走,“等着。”
不大會兒,黑衣人迴轉,端了一碗白米飯和一碗白水,重重往冰雲面前一放,“吃。”
冰雲有些無奈,雖然在這裡不比在玉宵宮時的錦衣玉食,但也不用簡陋到如此地步吧?不過算了,有得吃就吃吧,要是惹了這幫人,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幫我解開。”冰雲微側身,將被綁到麻木的雙手遞過去。
“做夢!”黑衣人冷哼一聲,“女人,我警告你,別打逃跑的主意,你逃不掉!”
“既然我逃不掉,你幫我解開又何忍讓,”冰雲好脾氣地笑,“不然你餵我?”
你——
黑衣人大怒,想想又確實發作不得,只能恨恨上前解開她右手,同時把她左手綁在她腰上,“這下可以吃了?”
冰雲氣定神閒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飯,“你剛剛有非禮我。”
黑衣人急了,“我哪有,你胡說!”
他承認,剛剛環過冰雲纖細可握的腰身時,他確實心神盪漾了一下,到現在還罵自己沒出息,居然會對一個醜女起心思,飢不擇食嗎?
“你有,”冰雲眯着眼睛看他,“你看,你臉紅了。”
黑衣人大驚,擡手摸上自己的臉,他的臉確實很熱,可這一上手他纔想起來,自己蒙了面巾的,冰雲怎麼會知道他臉紅不臉紅?
意識被耍了,黑衣人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
嘩啦一下,眼前有白濛濛的東西飄散開來,接着他腦子一暈,還沒意識到是上了冰雲的當,就失去了知覺,通一聲,摔倒在地。
“本妃風姿無雙,你對本妃動心就動心,何必不承認。”冰雲嘆息一聲,快速解開手上腳上的繩子,試着活動了幾下,這才勉強站起來。
周圍依然很靜,這邊小小的騷動似乎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冰雲小心地看了看,向着那扇唯一的小門走了過去。
結果她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剛輕輕把門
打開,她就怔了怔,然後被逼着,一步步退了回來。
“侯爺。”她嘆息着叫,是有多麼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見到梅少容。
梅少容反手關門,臉容很平靜,“他們應該沒有爲難你,你之前有沒有傷到?”
冰雲擡頭看他,覺得很諷刺,“侯爺這是在關心我?哦,不,應該是‘太子殿下’!”
羌若國的太子殿下,月宛國的仇人,東丹寒嘯手下的漏網之魚!梅少容,你到底有多少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梅少容慘白了臉,臉上卻還是沒有一絲表情,“你知道了嗎?”
“託你手下的福,現在知道了,”冰雲打個哈哈,站到最遠的角落,“太子殿下,我可不可以問,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我從未想過將你怎樣,”梅少容微微苦笑,“帶你到這裡,也非我本意。”
昨日他與東丹寒嘯周旋之時,怎麼會想到大豹他們居然派人在半路設伏,將冰雲抓到了這裡。
雖然東丹寒嘯一時還找不到證據證明是他所做,不會將他怎樣,可這一下抓了冰雲,就是騎虎難下之勢,怕是很難善了。
“是,我知道,你的本意是要反了月宛國,復你羌若國嘛。”冰雲神情不屑,就像在看跳樑小醜。
梅少容靜靜看着她,神情不見喜怒,“你都知道了?”
“對,對!”看着他雲淡風清的樣子,冰雲突然就怒了,“我都知道了,三起滅門案是你做的,上次我設局,要騙兇手出來,也是你破壞的,你根本一直在騙我、利用我,我早該告訴王爺,你他媽就是羌若國人,因爲你身上那個該死的圖騰,我幹嘛還要自欺欺人,強迫自己相信,我是看錯了,我他媽看錯了!”
梅少容似乎有些吃驚於她的歇斯底里,然他的反應依舊淡然,“你沒有告訴皇上和寰王我的身份?”
“我沒有沒有沒有!”冰雲嘶聲叫,“因爲我寧可相信,不是你,不是你!”
這是她穿越到異時空以來,第二次被背叛吧——儘管梅少容對她並沒有什麼承諾。
可是,她是那麼相信他,欣賞他,甚至爲了他而跟東丹寒嘯起衝突,可是到頭來,卻是他給了她如此致命地一擊,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爲什麼不說?”梅少容微微動容,“你已經看到我身上的圖騰,就應該想到我是羌若國人,爲什麼要瞞着寰王?”
冰雲怒極,纔要破口大罵,卻突然打個激靈,“你什麼意思?你、你難道是——”
“太子殿下!”豐羽豐翼聽到裡面動靜不對,雙雙衝了進來。
梅少容一擺手,“沒事。王妃稍安勿躁,只要王妃安分,我會吩咐他們,好生相待王妃。”
“梅少容!”冰雲大聲叫,神情複雜,“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抓我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豐翼冷笑一聲,搶着回答,“因爲你壞了我們的計劃。”
冰雲一驚,“什麼?”
“還不明白嗎?”豐翼目中射出恨意,“你和寰王爲什麼要多管閒事,去查夏家的案子,壞了我們的計劃,你們都該死!”
“你——”冰雲臉色大變,“你們、你們到底、到底想怎麼樣?梅少容,你究竟是誰,是誰!”
豐翼嗤笑,“安陵冰雲,你何必裝糊塗,方纔在我可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不是出自你口嗎?”
他竟是不避諱對冰雲說實話,難道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她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