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之後,得知東丹寒嘯被皇上責打的冰雲哪裡還沉得住氣,半是強迫半是央求的,通過了天牢重重關卡,進入九重天牢看東丹寒嘯,一見他身上血跡斑斑,人也蒼白憔悴,她心中大痛,“哇”一聲就哭了出來,“王爺,你很疼吧?”
東丹寒嘯已經有些發燒,腦子陣陣迷糊,卻是被冰雲這哭聲給吵得暫時清醒,乾裂的雙脣微微一扯,露出個安慰般的笑容來,“我沒事,別哭得這麼醜,讓人笑話。”
“本來、本來就夠醜的,也不差哭這一兩聲,”冰雲抽抽搭搭的,在心裡把父皇埋怨了千萬遍,手上卻極其小心地將東丹寒嘯破碎的衣衫剝落,露出他傷痕累累的兩邊肩膀來,登時倒抽一口涼氣,“父皇好狠的心,真下得去手!”
“不可、不可對父皇不敬,”東丹寒嘯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尋求安慰似的,伏在冰雲腿上,抱緊了她纖細的腰身,“父皇氣我,就、就讓他打好了,我不氣。”
“我氣,”冰雲毫不客氣地頂上一句,不屑地撇嘴,邊給他上藥邊埋怨,“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硬要盟主向朝廷稱臣做什麼,這麼多年各爲其主,不是也很好。”
“小點聲……嘶……”東丹寒嘯疼得直顫,用力抱緊冰雲,“父皇也是、也是爲江山社稷着想,又沒有錯。可是大哥……嘶,疼,輕點!”
“忍着點兒,快好了,”冰雲放輕動作,輕輕給他的傷口吹氣,“這傷口都有些發炎了,王爺,你在發燒呢,再晚點兒就會沒命的!”可惡的父皇,把人打了也不說一聲,難道真的要王爺的命嗎?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東丹寒嘯瑟瑟抖着,說着沒事,這又是疼又是燒的,他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慢慢就沒了動靜。
“王爺!王爺!”冰雲吃了一驚,轉過他的臉來看了看,不禁嘆息一聲,“害你吃這麼大的苦頭,終究是我的錯,可如果不這樣,事情只怕更麻煩,王爺,你忍一忍吧,就快有個結果了。”
替東丹寒嘯上好藥,看他這樣子,一時半會也醒不了,冰雲收拾好東西,吩咐侍衛好生照顧他,便直接去了太極殿。
其實冰雲過去的時候,煙貴妃剛剛離開,她也是聽聞東丹寒嘯被皇上責罰,所以哭着來求情的。然東丹天極本來就是要給東丹寒嘯個教訓,哪那麼容易鬆口,只准煙貴妃前去探望,但不放人,煙貴妃也是徒嘆奈何。
“兒臣叩見父皇,”冰雲行禮,臉色不太好,“兒臣斗膽,方纔去看了王爺。”
“怎的,來興師問罪了?”東丹天極看她一眼,眼神涼薄,心裡卻着實不安。自個兒下的手,自己最清楚輕重,嘯兒肯定傷得很重,他正後悔着呢。
“兒臣不敢,兒臣是來替王爺討個恩典的,”冰雲一個頭磕到地上,確實沒有半點賭氣或者責問的意思,“王爺在發燒,如果不好生救治,可是會很危險的,所以兒臣想請父皇格外開恩,讓王爺回華陽宮醫治,兒臣願意替王爺
進天牢。”
“哦?”東丹寒嘯大爲意外,“你真的願意?”
多此一問。冰雲暗裡翻白眼,面上卻仍舊恭敬得很,“是,王爺是兒臣的夫君,就是兒臣的天,兒臣怎能不顧及王爺的生死,請父皇開恩!”
東丹天極低垂了眼瞼看她,神情複雜。“冰雲,你一向聰慧,你倒是給朕說說,獨孤傲此舉,是何用意?”他都不問冰雲是否知道獨孤傲所做的爲,就直接問個結果,也把人想得太聰明瞭吧。
“兒臣不敢妄言。”
“朕恕你無罪,”東丹天極聽出她有別的意思,立刻擺手,“你且說來聽聽。”
“是,”冰雲暗暗冷笑,擡起頭來,“父皇恕兒臣大膽,爲了替王爺洗清冤屈,兒臣曾出宮幾次,聽到武林人士都在議論,說是……說是王爺失寵,於他們大大有利。”
“哦?”東丹天極一愣,大爲意外,“怎麼講?”難道不是嘯兒要跟獨孤傲有所圖謀嗎?那他將嘯兒下入天牢,他們應該大爲失望纔對,怎會覺得有利?
“據兒臣猜測,先前因爲盟主與王爺交好,故而對朝廷三分顧忌,若是行爲有何失當之處,王爺必不會留情,所以做起來會束手束腳的吧。”冰雲狀似猜測,其實是早就打好腹稿,所以說起來流暢得緊。
東丹天極卻全然不知這是冰雲的計謀,聞言眼眸一亮,“如今沒了嘯兒的壓制,他們便爲所欲爲了!真是好大的膽子,不把朕放在眼裡嗎?”
“父皇息怒,他們之前正是因爲擔心王爺是父皇的前後眼,所以纔有所顧忌,他們真正怕的,還不是父皇的威嚴嗎?”不得已,拍一拍父皇的馬屁,冰雲自己都惡得慌,不過好在父皇一向是個賢明的君王,倒也當得起這一句誇讚。
東丹天極大爲受用,下意識地頷首,“如此說來,朕倒是錯怪了嘯兒,不過,嘯兒與獨孤傲私下交好,也是朕不希望看到之事,若嘯兒能勸得他向朕稱臣,朕便不再計較此事。”
父皇,你還真是執念。冰雲無力吐糟,怎麼父皇就是不明白,盟主是閒雲野鶴,怎可能向朝廷低頭,他不爲害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他聽命於你?
見她只是低頭不語,東丹天極奇道,“冰雲,爲何不出聲,在想些什麼?”
冰雲立刻收斂心神,脆聲聲道,“父皇恕罪,兒臣一介女流,不能幹政,兒臣只是想王爺能夠先出天牢治傷,其他的事由父皇定奪便是,請父皇恩准。”
或許是冰雲將身段放得很低,沒讓東丹天極感覺到什麼危險,他也未起疑心,想到最寵愛的兒子已經受了這麼多苦楚,既然冰雲說他傷勢太重,想必是支撐不了多久的,便嘆息一聲,揮了揮手,“也罷,看在你的面子上,讓嘯兒回華陽宮治傷吧。”
“多謝父皇!”冰雲暗暗高興,心道父皇也不是那麼狠的,否則王爺非死在天牢不可。“兒臣這就去天牢,將王爺換出來。”
東丹天極揉了下眉心,“不用了
,你醫術過人,好生救治嘯兒,朕自有主張。”
這麼好?冰雲意外得個大便宜,立刻一個頭磕到地上,“多謝父皇,兒臣惶恐!”
退出太極殿後,冰雲不敢怠慢,即刻帶着東丹天極的口諭去了天牢,將東丹寒嘯接出來,回華陽宮診治。
因爲傷口感染,東丹寒嘯高燒不退,已經陷入昏迷狀態,恍惚間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個來回,只覺得身體上忽冷忽熱,好不難受。似乎有誰正在脫他衣裳,接着胸膛上冰涼涼的,接着又熱辣凍的,說不出的痛苦。
“王爺忍一忍,就快好了!”冰雲瞧得心疼,不停地替他擦汗,哭得抽抽搭搭的。
煙貴妃更是哭溼了一條手帕,爲不給冰雲添亂,她是忍着焦急傷心坐在一邊,看着冰雲忙活。
從小到大,嘯兒除了在戰場上受傷,還沒受過這等苦楚,這是造的哪門子孽喲!
折騰了好半天,東丹寒嘯這燒總算是降了些,在藥物作用下,呼呼睡去。冰雲稍稍鬆氣,與沐臨風一聲,替他換了身衣服,讓他好好睡一覺再說。
“母妃,請移步,到旁邊說話。”冰雲擦一下額頭的汗,將煙貴妃請到另一間房中。
煙貴妃嘆息一聲,“也是嘯兒該有此劫,當初他說是拜了武林盟主爲大哥,本宮就一直擔着心,到底還是沒躲過去。”
冰雲吃了一驚,“母妃知道?”枉她還在想要如何向煙貴妃解釋這件事,原來這步可以省了。
煙貴妃點點頭,“嘯兒是個乖孩子,從小到大都很聽本宮的話,什麼事都不瞞本宮,當初本宮曾勸過他,朝廷和武林之間一向是相互制衡,他這樣做太過危險,很容易引火燒身,可嘯兒卻說那盟主是個值得信任之人,本宮也就由了他。”
現在倒好,果然出事了,而且東丹天極對此的反應更是出乎意料的激烈,甚至親自動手打了嘯兒,讓她這做母親的如何接受得了。
冰雲心中五味陳雜,苦笑一聲,“兒臣是覺得父皇有些擔心過頭了,如果王爺真有什麼壞心,何以會等到現在,又何必吃這麼大苦頭還不爲自己辯解半句,王爺的性子,父皇不知道嗎?”
煙貴妃嘆息連連,“也不怪皇上猜疑,月皇后和太子慣會暗裡推波助瀾,本宮猜測,此次若非太子他們從中挑撥,皇上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只是苦了嘯兒了。”說着話,一陣悲從中來,她又開始抹眼淚,好不難過。
東丹寒嘯因此事受牽連,吃這苦頭事小,可如果從此失了東丹天極對他的信任,只怕他們母子在這宮中,也休想再立足。而身處深宮,失勢就等於沒了倚仗,是很容易被別人踩死的。
冰雲又何嘗不知她在些什麼,勉強安慰道,“母妃不必擔心,王爺對父皇一片赤子之心,父皇早晚會明白,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煙貴妃微一點頭,心卻一路下沉,總覺得事情不會這樣輕易就結束,還得有個心理準備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