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心懷忐忑,便不肯輕易許諾,也不敢再撩撥賀琮,良久,他在她耳邊低聲問:“你小日子是哪天?”
顧衛卿怔了怔:“王爺問這個做什麼?”
“隨便問問。”
這也是隨便能問的?
顧衛卿不想答,賀琮慫恿着又問了一遍:“我以前記得你是月底來着?現在還是嗎?你這幾年……咳,疏於保養,我是擔心你。”
顧衛卿好笑的道:“多謝你惦記。”她報了個日期,道:“身體是我自己的,我就算再糊塗,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和身體開玩笑,除了生活困苦些,我對自己挺精心的。再說,好歹還有個顧尚。”
一提顧尚,賀琮口吻立刻又酸溜溜的了:“他對你倒是忠心,這麼多年,就沒察覺出什麼來?”
顧衛卿倒是想撒謊,只是才一擡頭,就被賀琮逮了個正着,一副“你敢撒謊試試”的神情。顧衛卿訕訕的笑道:“怎麼可能一直瞞這麼久?我到底只是個人,又不是神仙。”
見賀琮神色不愉,忙解釋:“不過真讓王爺說着了,這幾年幸虧有了顧尚,不然我可真是自顧不暇。”
“依你的意思,我得好好謝謝他了?”
顧衛卿正色道:“這是肯定的,此次出海,風險巨大,好幾次者是險象環生,若不是顧尚以死相護,呵呵……”
賀琮氣得直咬牙:“顧衛卿,這話你是怎麼說出來的,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不肯聽,非得由着自己的性子往外跑,跑就跑吧,你又誰都不帶,非得自己去冒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個萬一,可叫我,叫小長言怎麼辦?”
顧衛卿見他真的惱了,忙安撫的解釋道:“王爺別生氣,我……我真沒有想故意氣王爺的意思。我是真沒想到會這樣艱難……當初也是一時意氣,還有不得不走的理由。顧尚很忠誠,也並沒有別的心思,這一路上他始終盡職盡守,從沒有越矩的時候……”
賀琮哼一聲,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模樣。
顧衛卿只好道:“知道王爺受委屈了,我一定好好補償補償王爺,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
賀琮微仰下巴,道:“不稀罕。”
顧衛卿:“……”他說着不稀罕,可抱這麼緊做什麼?顧衛卿推推他的手臂:“王爺,我喘不過氣來。”
賀琮略略鬆開她,問道:“你倒說說,有什麼不得不走的理由?”
顧衛卿打了個嗝,有些膽怯的望着賀琮。賀琮氣得一撫額,道:“不行了,我要死了,顧衛卿,你是不是現在還打着離了我,好跟別的男人逍遙過日子的打算啊?”
“我真沒有。”顧衛卿沒想到他這麼賴皮,好說也是七尺男兒,耍起賴來竟然得心應手,難道還要她哄不成?
賀琮控訴她:“你到現在都還有事瞞着我,不是要氣死我是做什麼?”
“我……我……”顧衛卿退後一步,戒備的望着賀琮。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幸福永遠都是這麼短暫,這麼虛幻,連稍微持久的機會都不給。
她抱住賀琮的腰道:“王爺,我累了,明天再說好不好?”
賀琮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倒也沒逼問,只說了一個字,道:“好。”
他逼問,顧衛卿有壓力,他不問,顧衛卿反倒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儘管知道他肯爲自己退一步總是好的,但好像他這樣帶着些不在乎的意思在裡邊。
只有關心的時候纔會總想着問東問西。
自有侍女進來撤了杯盤,又有人鋪好牀榻,賀琮卻只在一邊榻上看書,顧衛卿則一邊更衣一邊卸了釵環,有些訝異的問:“王爺還不安置?”
賀琮唔一聲道:“嗯,你不用管我,我不在這兒睡。”
“?”顧衛卿的驚訝沒收住,呆怔的望着賀琮。她以爲自己聽錯了。
賀琮不瞅她,怕自己心軟,故意語聲清冷的道:“你也累了這麼些時候,合該好好歇息。”正說着侍女進來,捧了白瓷碗,道:“王爺,藥好了。”
賀琮示意她放下,揮退侍女,纔對顧衛卿招手:“過來喝藥,喝完藥我也好去歇息。”
顧衛卿看一眼冒着熱氣的藥碗,知道那是給自己補身體用的,是他的一番好意,且她現在對自己的健康也極爲看重,便沒推辭,走過來端起藥碗,三兩口喝了個乾淨。
賀琮送過來一盅溫開水,囑咐她:“你如今吃着藥,吃食上自己注意點兒,別吃辣的別吃發物,別沾生冷。”
顧衛卿漱了漱口,賀琮把藥碗往小几上一放,眼都不擡的道:“你好好歇着……”他起身要走,顧衛卿上前拉住他:“王爺,爲什麼要走?”
賀琮輕輕撥開她的手,勉強笑笑道:“我怕你睡不好,你不是一向不習慣在我身邊睡的麼?現在又不是冬天,你手腳不冰,想來你也不稀罕我替你暖牀。”
顧衛卿輕吸一口氣,儘量做出有耐心的樣子道:“王爺這般體諒我?我十分感激,可是……”她猶豫了再猶豫,見賀琮一副鐵石心腸,無論她說什麼也不會改悔的模樣,鼓起勇氣道:“可是我很想念王爺,王爺就留下來吧。”
賀琮擡眼,一副十分糾結的模樣,顧衛卿看得哭笑不得,道:“王爺到底在顧忌什麼?”
他輕咳一聲道:“咳,還是算了。”
看他這磨磨唧唧的模樣,顧衛卿也惱了,伸手把他一推,道:“王爺自便。”說着轉身回榻,一揮手放下牀帳,自己捲了被子闔衣躺下。
半晌聽不見動靜,猜着他還在外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良久,噗的一聲,殿裡的宮燈熄了,接着是細微的腳步聲,門在殿外咯吱一響,賀琮到底還是走了出去。
顧衛卿翻身坐起,跳下榻,隔着窗子往外望,只來得及瞥見他在院門口一閃而過的背影。頹然躺下,顧衛卿心裡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起先還好,到後頭怎麼好像故意找茬,故意生出爭端,好藉此拂袖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