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朗起疑:顧衛卿這是什麼表情?
分明是千言萬語,卻欲語還休。也就是說,王爺對她有孕這件事,並不見得多喜歡?
也是,他可不像是缺孩子的人,皇家王爺,對血脈嫡庶十分看重,說不定他只是喜歡顧衛卿這個人,壓根沒想過由她生出他的子嗣來。
不知怎麼,賀琮對顧衛卿越惡劣,蘇朗越……歡欣鼓舞。沒辦法,是人都自私,若賀琮對顧衛卿好,哪裡還有他的事?
蘇朗眼中閃過亮光,隨即掩飾着,附和着道:“凡事自有定數,你想再多也沒用,橫豎車到山前必有路。
顧衛卿不冷不熱的道:“也許吧。”
她神色寡淡,一副“我累了,不欲多說”的模樣。
蘇朗也就不再廢話,蘊釀了一瞬,道:“玉卿,我想着,住在府裡,終究不便,以後爲了方便兩府裡行走,不若我還是搬出來。”
顧衛卿點頭:“當然可以。”她不在顧府,難免府上的人對蘇朗多有怠慢,再則他不時要來王府,若是驚動了母親,終究是兩相爲難。
他搬出去就自由自在多了。
她問:“你可找好房子了?若是沒有現成的,我在城東倒是有一處宅子……”
蘇朗道:“宅子倒是不用,我是想和你預支些銀錢。”
顧衛卿一點猶豫都沒有,道:“需要多少,你只管去和顧尚支取,不必一一回我。”
對於蘇朗,顧衛卿終究犯了心軟的毛病。
她原想着,把蘇朗叫來,好歹把孩子的事和他分說清楚。可想得好,待見到他,方驚覺他是他,自己是自己,隔着天塹鴻溝的兩個人,很多話,實在沒辦法就這麼白眉赤眼的說。
他在或是不在,她該受的罪一點都不會少,在別的方面,他能給她的安慰、助益實在是少得可憐。
誰讓他自己也是個可憐人?
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卻無父無母,無權無勢,又屈居於自己之下,這都不說,定好的親事也黃了,還被自己暗中利用,有了骨肉也不知情,知情也無可奈何,整個一稀裡糊塗的可憐蟲,比自己還慘。
她無可彌補他,只能是他有什麼要求,就儘可能彌補。
賀琮一直沒露面,想必是懶得見自己,顧衛卿樂得自由自在,她吃飽喝足,便在王府裡溜達。方源是不敢管她的,王爺態度不明朗,而且面上如凶神惡煞,叫囂着什麼“打胎”,可看顧……顧公子這樣,也不像是掉胎的情形。
誰知道王爺是不是又口是心非了?方源可比誰都精,連衛剛都知道對賀琮的命令聽一半留一半,何況是他?
況且真要王爺狠了心,哪是打胎那麼簡單的事,他要是對誰存了痛恨之心,還會只灌她一碗藥?
既然沒對顧公子做什麼,那就是留着後手呢。看這模樣,起碼短期之內,王爺還是要對顧公子多寵一段時間的。
因此方源不敢怠慢,只叫兩個小丫鬟遠遠的墜着,看她有什麼吩咐。
王府裡景緻優美,此時又是金秋時節,看見黃澄澄的葉子,顧衛卿嚥了咽口水,她好想吃梨怎麼辦?
她看了看身後的丫鬟,問:“我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
兩個丫鬟忙點頭:起碼賀大總管是這麼吩咐的。
顧衛卿一哂,這分明是死囚的待遇啊。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大喇喇的提要求,道:“那你倆給我弄筐梨來,要這麼大個,要汁水豐沛,又別太甜的,越酸越好……”口說手比,倒是一點兒都不客氣。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不敢說“不”,報到方源這裡,他有些爲難,想了想親自去見顧衛卿。
顧衛卿如今是由着性子放賴,方源進門時,她正歪在榻上吃蜜餞看閒書,見着他也是理都不理,只賞了他不冷不熱的一記眼光。
方源客客氣氣的道:“府裡如今有兩筐進供的蜜橘,個頭又大又甜,小的自作主張給顧……顧公子擡來了一筐,您若吃着好,小的再去給您尋摸。”
如今還不到蜜橘下樹的時節,能有兩筐就已經相當難得了,她這沒名沒份的,方源肯從賀琮嘴裡摳出一半來給她就更是不易。
顧衛卿卻不領情:“甜津津的,誰要那東西,不是說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嗎?我就想吃個頭大的梨,還是越酸越好。”
方源真心爲難。
他真想自打嘴巴,當初這話就不該許諾。難不成她顧衛卿想吃龍肝鳳髓,他也得絞盡腦汁給她找去不成?她以爲她是誰啊?說好聽了是階下囚,說不好聽,有今兒沒明兒的,她還這麼作,圖什麼呀?
方源咬着腮幫子道:“顧公子,如今嶺南之地,哪有什麼酸梨?便是您好這口兒,也得緊急從京城那邊現調,這路途遙遠,沒有個一個半月怕是不成……”
顧衛卿什麼話都不說,只嗤笑一聲。他不把她當回事,她早有準備,只是這話說得太露骨了,難不成他家主子想吃酸梨,他也拿這話推搪?以他家主子那好脾氣,看能留他狗命不?
方源僵着臉,陪着笑。
顧衛卿的不屑和諷刺他當然瞧得分明,可這就是天然的差別,她不服行嗎?她再狂,她也不是正經的王妃,更不能和王爺相提並論,在這節骨眼上,從這種小事兒上跟他爲難,說到底還是爲難她自己。
顧衛卿往靠枕上一躺,閉目呻吟一聲:“唉呀,好難受啊~就想吃口酸的,怎麼就這麼難呢~”這一聲嘆簡直是九曲十八彎,一念三轉,聽得方源尾腦仁都疼,餘光對上她那挑釁的視線,更不敢惹,只得彎下腰低了頭。
顧衛卿睜開眼道:“罷了,你食君之祿,爲君分憂,我算什麼?我也不難爲你,這就回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總不好爲了一口吃的讓我自己這般憋屈。”
方源立刻跳起來:“不爲難,不爲難。”笑話,她待得不順心,告到王爺那說是自己的緣故,逼得她不得不回顧家,王爺還不把自己頭擰下來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