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舒桐根本無暇顧及身後的情況,她記得張瞎子的囑咐,也記得長孫無越說過的話,不可回頭,不能回頭,而且長孫無越好似暈了過去,背後熱浪灼人,她不再停留,也不再管任何人,直接拉了一匹馬,帶上長孫無越縱身上馬,便絕塵而去。
這會兒時辰還早,她帶着長孫無越一路毫無阻礙的狂奔出城,到了安全的地方,一身狼狽的抱着長孫無越滾下馬背,即便身下的野草很是柔軟,但是抱着一個人從馬背上滾下來,摔到地上的那一刻,仍舊是生疼生疼的,她也顧不得自己疼痛了,趕緊去看長孫無越。
“越越!越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印舒桐不斷拍打着長孫無越的臉,且力道越來越大,她一臉的焦灼,可是長孫無越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依舊昏迷着不行,印舒桐急的不行,眼淚都哭出來了,眼前視線一片模糊,俯下身子給他做人工呼吸,可是,他好容易有了呼吸,卻不肯醒過來,怎麼都不肯醒過來……
她這會兒的心就像是碎成了千萬片一樣,全都混沌着在火爐子上烤,那焦灼煎熬心痛的感覺就別提多難受了,長孫無越這模樣下去可不行,她嘴裡默唸着:“怎麼辦……怎麼辦……”
對了,忽然想起來,透着絕望痛楚的眼神忽而亮了亮,忙又把長孫無越抱上了馬背,抹掉眼淚,駕着繮繩,騎馬絕塵而去。
她要去找白鹿青涯,找長孫無越的師父,他一定有辦法救回長孫無越的……
事不宜遲,三天三夜奔馬不曾停歇,就從鳳城直接到了襄西叢林之中,第四天清晨,印舒桐帶着這幾天幾夜都昏迷未醒的長孫無越終是到了白鹿青涯住的地方,眼見着朝陽裡坐在青石之上打坐的白鹿青涯就像見到了親人一樣,眼淚嘩啦啦的落下來:“師父……先生……”
白鹿青涯聽見動靜,回身一看,就見兩個狼狽的人兒從一匹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棗紅馬身上跌下來,忙起身飛掠過來,看清二人的時候,倏然一驚:“女娃娃你……徒兒……你們……”你們這也太狼狽了吧……
兩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而且還一身的塵土,狼狽不堪,身上的衣裳都刮破了,印舒桐見白鹿青涯過來了,這不知怎麼的,帶着哭音道:“師父,你……你救救越越,他醒不過來了……你救救他……”
她三天三夜未曾閤眼,一路從鳳城帶着長孫無越狂奔而來,爲的就是儘快見到白鹿青涯,這會兒見到了,心中積攢的力氣就在頃刻間消失了,她直接昏倒在長孫無越身邊,她知道,白鹿青涯不會見死不救的。
白鹿青涯看着昏倒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大大的嘆了一聲,跟着就來診脈:“這都做了什麼啊……”
探脈之後,白鹿青涯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印舒桐是又累又餓虛脫昏過去的,而且兼腰骨舊傷發作,而長孫無越,卻是中了邪,準確的說,是被人迷了本性了,瞧那脖子上還有傷痕,可見這幾天他們是經歷了怎樣兇險的事情啊……
這兩個人現在就像是兩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他面前,白鹿青涯認命一嘆,誰讓他是師父呢,總不能見死不救了吧,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經歷什麼,把身子弄成這樣,一身都是傷……
春日陽光最是明媚,白鹿青涯忙了一天,總算是把二人身上的傷都包紮好了,順帶也將印舒桐腰骨裡的異物給取了出來,然後把兩個人好好的送回長孫無越之前的舊屋子裡躺着,把兩個人並排放在榻上,白鹿青涯知道他們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便替二人帶上門,站在門前長舒了一口氣,對着陽光伸了伸筋骨,又竄到青石上坐着,這次,他們回來了,劫數應當過去了吧……好歹,他也把二人的命給撿回來了。
臨近清明,本該是細雨紛紛的,偏偏這兩日都是陽光明媚的,到了黃昏的時候,斜陽餘/輝,給花草樹木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白鹿青涯負手立在青石之上,算了算時辰,都已經兩日了,這兩個人也該醒了吧?
長孫無越不過是中了邪,被鬼氣所侵蝕,他用正陽內力將那鬼氣清除了也就是了,再多多曬曬太陽就好,反而是那脖子上的掐痕很嚴重,他給上了藥,不亂動也就沒事了,真不知這小子學的都是些什麼,輕易還被人掐了脖子?
白鹿青涯這兩日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這會兒斜陽黃昏,景色很美,他本想着要去看看二人醒了沒有的,結果剛走到門邊,就聽見裡頭有人低低喚了一聲:“越越……”
是那女娃娃的聲音……白鹿青涯小眼睛裡露出一絲笑意,還未走到門口,便頓住了,之後揹着手轉身離開了,既然醒了,那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正如白鹿青涯所料,印舒桐醒過來了,她本就是這幾日又累又餓才昏過去的,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傷,何況腰骨之中的異物是白鹿青涯親自取出來的,這會兒也就是覺得腰部有些刺痛罷了,剛剛醒過來,只覺得身子疲累不堪,精神卻是還好,且一醒來,她心裡還記掛着長孫無越,纔有了那低低的一聲:“越越……”
她看見了,長孫無越就躺在她身上,眉眼依舊俊逸,正如她夢中的樣子,她記得的,是她奔馬三天三夜,才把長孫無越拖到了襄西來,她見到了白鹿青涯,一放心就昏了過去,現在才醒了過來,微微擡眸,看見長孫無越脖頸上的傷被包紮起來了,而且她手上的傷口也是,心中一暖,白鹿青涯救了他們,而且將長孫無越救了回來……
她靜靜的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顏,他面色平靜,呼吸和緩,可見是救了回來,總算不再是之前那渾渾噩噩的青灰色面色了,看着看着,視線又模糊起來,一路辛苦艱辛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她前一刻好像還被圖氏勒住了脖子,這一刻,就與他靜靜的躺在榻上,窗外斜陽餘/輝,美的像是一幅畫……
這一刻,心中百味雜陳,卻是高興的開心的,惡靈的劫數總算是熬過去了,現在什麼都不重要,她只要她的越越安好就行,輕嘆一聲,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下,滑向鬢邊的髮梢之中,脣角微微勾着笑意,低聲道:“越越……你知道麼?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的,有你在,真好,真的很好呢……”
“……嗯,我知道的。”
長孫無越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眸光熠熠,靜靜的凝視着她,輕聲的應合道。
“好好的,怎麼又哭了?我不是醒了麼?”看見她哭,他是真的心疼,“好啦,別哭了……”
“你又騙我!你說你可以對付惡靈,還讓我走!還用軟劍當長鞭抽我!你要我走,嗚嗚,明明你都對付不了它,你寧願自己死了都不許我幫你!嗚嗚,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你這個壞人,你就是想我一個人獨活,你怎麼這樣……嗚嗚……我嚇死了……嗚嗚……你根本就不愛我,嗚嗚……你怎麼這麼討厭……嗚嗚……”
忍了數日的眼淚終於決堤,印舒桐忽而捂着臉大哭起來,忍了這幾日,她還是忍不住的,看見長孫無越笑盈盈的望着她,那一句別哭了,觸動情腸,她忽然就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哽咽哭泣一邊帶着哭音說那些語無倫次的話,腦子裡就像是放電影似的,畫面不斷閃回,而最後定格的畫面,就是長孫無越將她推到門外,俊逸的臉上那決絕的眼神,仿若是在跟她訣別一樣,心中又酸又痛,只想哭個痛快。
“亂說,哪裡不愛你了,越越最愛你了!好啦,快別哭了……”長孫無越脣角還帶着笑意,見她哭,輕聲哄了幾句,卻不奏效,越是哄還越是哭的厲害了,長孫無越剛醒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環顧四周也知道他們此刻在白鹿青涯這裡,只是他對這一段沒有記憶,也不知印舒桐是如何帶着他來的,更不知她是怎麼除掉那惡靈的,又見她哭的厲害,只得扯開話題,將她輕輕摟在懷裡,輕聲問道,“好啦,來,告訴我,咱們怎麼回來的?還有那惡靈……最後怎麼樣了?”
“嗚嗚……嗚嗚……你都不要我跟你一起並肩戰鬥,你把我用鞭子抽出來了……”
回答他的還是哭聲,印舒桐根本不理他,只是捂着臉哭,淚珠兒順着指縫滾出來,滴在他手上身上,又熱又燙的感覺幾乎立刻就傳進了心底裡,他輕聲一嘆,將她抱緊了些,還從沒見她哭的這樣厲害,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口,瞬間就哭溼了衣襟。
“……桐兒……對不起……我當時……”確實動了跟惡靈同歸於盡的心思,我只是想保住你啊……
“對不起……”把你嚇着了,是我的錯。
--------------------
哈哈,黑炭紫變白嫩紫了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