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一直被奉爲上賓的尹先生竟然是一個有着奴隸烙印的奴隸!在南炎洲,奴隸的地位永遠都是最低的,但是沒想到尹先生竟然……
“他……他是奴隸?!”公主的口吻裡充滿了震驚。
韓豐皺了皺眉頭,斜飛入鬢的眉毛透出一絲寒意:“公主,請看清楚——這是我韓豐的印章,普天之下,得到這個烙印的只有尹軒一個。不錯,他是我的奴隸,但是也只有我纔有資格把他當做奴隸看待。在別人面前,他是我的弟子,是我的護衛。如果有誰僅僅因爲這個烙印就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
尹軒本來並不介意,但是沒想到韓豐竟然會這樣嚴肅地對身份高貴的公主說話,扭頭一看,果然公主的眼睛裡已經開始閃爍淚光了。這個韓豐也真是的,怎麼能對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用這種語氣說話!
“我……我……”公主咬着嘴脣,低着頭,滿臉委屈,嬌生慣養的她哪裡受過這樣的對待,但是偏偏又不敢發火,畢竟責備她的不是別人,而是韓豐。
尹軒知道自己再不說點什麼,問題就嚴重了,於是輕咳了一聲:“公主,抱歉,我雖然有這個烙印,但是並不代表我是心甘情願地做奴隸。其實人的出生不能由自己決定,但是心境卻是可以自己決定的。如果因爲一個奴隸烙印就認定自己低人一等,不僅身體是奴隸,連心都變成了奴隸,那就真的不可救藥了。我知道在南炎洲奴隸地位卑微,所以你覺得我不配得到那些禮遇,但是我心裡並沒有不安和愧疚,因爲我的心是自己的,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奴隸。我向來對韓豐直呼姓名,從未叫過主人,因爲我把他當做朋友。公主,你可知道,身份高貴的人可以擁有無數奴隸,卻可能一生都難得幾個真正的朋友。”
公主再次震驚了,尹軒的聲音低緩平穩得像一條無聲的細流,卻流進了她心裡最深的地方。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甚至從來不知道對於奴隸和主人可以有這樣一番詮釋。尹軒的話讓她銘記一生。
而小橘更是驚訝得目瞪口呆——他剛纔說什麼?!竟然說他把韓天師當做朋友!這簡直無法想象!可是後面那一句“身份高貴的人可以擁有無數奴隸,卻可能一生都難得幾個真正的朋友”卻是無比中肯,因爲她伴着公主長大,深知公主背後的孤獨,無數次想對公主說“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卻礙於自己奴隸的身份,什麼都不敢說,不敢有任何僭越之舉。
韓豐沒有說話,表情卻柔和起來。
“公主,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今天謝謝你來探望我們。尹軒的身份還希望你保密。”韓豐不失時機地說着。
公主遲疑了片刻,鄭重地點點頭,看了看小橘,小橘也趕緊使勁點點頭。
等公主離開後,韓豐立即放棄了正襟危坐的架勢,軟趴趴地歪在榻邊:“你小子還真能說啊,瞧你把公主唬得,我都以爲你超脫成仙了。”
尹軒苦笑着說:“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給烙上這麼個麻煩的東西。不過說來奇怪,平南國那個帶綠松石的男人給我烙上這烙印的時候竟然滿眼嫉妒。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忌妒‘奴隸’這個身份。”
韓豐大大咧咧地笑着說:“他不是想當奴隸,而是想當我的奴隸!要知道,我可是南炎洲的大衆偶像,都被神化了,所以他覺得跟着我這樣一個半人半神的高人肯定有好處。只有你不知道感恩,哪裡有點奴隸的樣子!”說完,很不滿地彈了一下尹軒的額頭。
尹軒的手還沒有恢復,額頭被彈了也只能忍痛:“你不要趁人之危!我真的看不出你哪裡半人半神了,時不時發發神經倒是真的。剛纔我夠給你面子了,沒有當着公主的面說你一廂情願地往我脖子上烙奴隸印。對了,她怎麼知道這烙印是奴隸印?”
“南炎洲所有的奴隸都有奴隸烙印,大小一樣,邊紋因國而異,圖案因主人而異。你後頸窩上這個烙印除了圖案是公主沒見過的,大小和邊紋她都很熟悉,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韓豐解釋着,卻看見尹軒的臉色很難看——果然還是很排斥這東西的。
“算了,這件事情不想再提了。”尹軒頓了頓,接着說,“其實公主倒是挺不錯的一個女孩子,很明事理,其實我也覺得抓神蛇根本沒有意義,它既然在奇殤國的領地裡安家落戶,就算是奇殤國的一員了,何必再把它抓去王宮裡鎖着?”
韓豐愣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你以爲是要抓它去關起來供奉?尹軒,你真是天真,你有沒有想過獨犀怎麼可能爲了這個原因興師動衆?當然,跟你一樣天真的大有人在,恐怕諾大的奇殤國都不知道獨犀的真正意圖。”
“你又賣關子?!”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建議你不要說出去。”韓豐忽然壓低了嗓音,“神蛇的蛇膽能令人百毒不侵,長生不老,這是所有人,特別是王宮貴族夢寐以求的。”
尹軒一怔,隨即苦笑一聲——自古以來,帝王無不追捧長生之術,沒想到獨犀也信奉這一套。說什麼神蛇,恐怕也不過是一條活得稍微久一點的蟒蛇罷了,被當作神物,沒得到敬畏,反而招來了殺身之禍。也難怪爲什麼會因此付給韓豐那麼貴重的報酬。
“那條蛇不是普通的生靈,絕對不要以爲只是活得長一點的蟒蛇。”韓豐不自覺地又使用了讀心術,尹軒索性閉上眼睛。
“韓豐,”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尹軒張嘴問道,“那把承影劍是名劍,鋒利無比,但是我根本不會劍術,窮奇的皮也硬得根本刺不透,我沒能把劍刺進那片灰毛,還沒來得及收劍就被它一爪子掃飛了——這一身傷就是這樣來的。然後我暈了,但是窮奇怎麼就死了呢?真搞不懂那它是怎麼死的。”
“殺窮奇的是你不是我,我怎麼知道?說不定是你體內的某個靈魂在暗中助力吶——畢竟作爲容器的你如果死掉了,他們就成了孤魂野鬼,關鍵時候出來透透氣救你一命也不是不可能嘛。”韓豐嘿嘿地笑着。
尹軒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你其實也不會用劍,更知道打不過窮奇對不對?所以才把我往火坑裡推?韓豐,你還真是會算計吶。”
“這隻能說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我受了重傷,又不會武藝,去了必死無疑;你身體正常,雖然武藝不精但是至少比我耐打擊,說不定還有命回來。再說我可是一開始就知道你身體裡有了不得的能量,沒準開發出來以後,搞定十隻窮奇也不在話下!我是多麼信任你啊,都把獨犀的生死託付給你了!”
“呵呵。”尹軒面部抽搐般笑了笑,閉上眼睛不再去理會這個自己似乎永遠說不過的傢伙。閉上眼睛,腦海裡重現着那天的一幕幕。
獨犀爲什麼看到窮奇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卻沒有逃走?這種時候不正是逃走的大好時機?他留下來絕對不是爲了救我幫我,倒有點像是……看熱鬧?那時候他的眼神只能用看戲來形容。看到我舉劍的時候,又爲什麼會露出那種怨恨輕蔑的眼神?輕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我不會劍術卻在用承影劍,但是怨恨是怎麼回事?怨恨我搶了他跟窮奇對決的機會?怎麼可能有這種人?不過……獨犀可能真的是個與衆不同的傢伙。
天吶,這是個什麼世界吶,怎麼只要跟韓豐扯上關係就沒好日子過?龍神究竟在什麼地方,暗夜召喚究竟在什麼地方?那樣的神器就連墨羽都找不到,我真的可以找到嗎?如果要找上十年二十年,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麼意義——翼兒能堅持那麼久嗎?我現在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要怎麼找,要去哪裡找,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翼兒,你一定要等我回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