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尹軒等待腥風血雨的降臨,可是站到腿軟也沒感覺到那怪蛇的攻擊。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心臟卻差點蹦了出來——那怪蛇竟然在舔蛟瞳,那麼恐怖的舌頭和蛟瞳白瓷般的身體放在一起,實在是……尹軒找不到形容詞。
蛟瞳身上的傷口奇蹟般癒合了,尹軒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
只見蛟瞳翻身騎上怪蛇,怪蛇躍出水面,再次劃出一道弧線,如同一道白虹。
當蛟瞳走上岸時,一雙白如潤玉的腳竟然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她拉着尹軒坐在草地上,怪蛇游上岸,半個身子趴在蛟瞳身邊,半個身子浸在潭水裡,尹軒的身體繃得像塊木頭。
“她是月蛟,是上古時代的神獸,都說它是傳說,可事實上它是真正存在的。月蛟涎有着神奇的治癒效果,如果沒有她,你的傷不可能好的那麼快。月蛟是我的朋友,她沒有任何惡意。”蛟瞳看着尹軒,黑水晶般的眼裡倒映着尹軒的臉。
月蛟也用她那雙水藍色的眼睛看着尹軒,剛纔蛟瞳已經向她示意,這個陌生人不是敵人。
蛟瞳把尹軒的右手拉到月蛟面前,月蛟爲了表示友好,舔了舔他的手,於是尹軒從頭到腳都麻木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月蛟的眼神很溫順,當然,除了發現蛟瞳受傷的時候狠狠瞪過尹軒之外。
月光下,尹軒繃緊的身體終於漸漸放鬆下來,蛟瞳身上清幽的淡香讓他有些昏昏欲睡,索性把疲倦的身體攤在草地上,在清風明月下進入了夢鄉。
……
溫暖溼潤的風拂過臉頰,尹軒無比愜意地睜開眼睛,然後朦朧的睡眼在瞬間圓瞪——月蛟那張臉佔據了他的整個視野,而月蛟正用那雙藍汪汪的眼睛注視着尹軒。
尹軒以爲自己快暈過去了,卻在此時聽到了蛟瞳天籟般的聲音:“你醒了?月蛟好像很喜歡你呢。”
月蛟終於把那顆碩大的腦袋挪開,尹軒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扭頭看見蛟瞳站在晨曦之中,一身白衣勝雪,素然天成,沒有綽約仙資,沒有精靈神韻,有的是最真實最自然的溫柔甜美,伸手可及。
尹軒站起來,身上沾着露水,蛟瞳遞過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尹軒接過那套灰色的衣服,隨意套在身上,衣服是蛟瞳的,帶着淡淡的清香,穿在他身上顯得有點小,但是總比沒得穿好。
如果沒有記錯,今天應該跟蛟瞳動身去首都御龍城了。
原來昨晚蛟瞳是來向月蛟告別的。可是月蛟還是捨不得她,盤起身體捲住她老半天才鬆開,尹軒不由得想:其實月蛟也挺通人性的。但是在下一秒,他立即把這個想法跑到了九霄雲外——月蛟鬆開蛟瞳後,毫無徵兆地撲向他,就在他以爲月蛟只是像對蛟瞳那樣捲起他告別而已的時候,月蛟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肩上。
疼痛的感覺瞬時傳達到大腦,尹軒不敢亂動,怕那深入肌肉的利齒會在下一刻咬碎他的肩骨。蛟瞳驚叫的聲音在尹軒聽來有些遙遠。
月蛟鬆開了尹軒,用舌尖舔了舔齒洞,傷口迅速癒合,只在衣服上留下四個破洞。尹軒沒回過神來,直到蛟瞳拼命晃動他僵硬的身體。
蛟瞳在說什麼,語速前所未有的快,尹軒聽不清楚,只是用亂顫的手指摸了摸左肩——居然沒有傷口。月蛟也消失不見了,剛纔的一切竟像是在做夢。
“不要害怕,她不是要傷你。這是月印,我也有,以後受傷會癒合的很快,而且百毒不侵噢。所以我說月蛟很喜歡你嘛。”蛟瞳看着尹軒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終於走出了那片樹林,還是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尹軒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應有的位置。
蛟瞳背上了行李,尹軒背的則是一大包曬乾的草藥,兩人徒步走出了山谷,漸漸走上了通往村鎮的小路。
……
走了整整三天,爬過了一座又一座山,尹軒終於看到了山的那邊繁華的城市。錯落有致的佈局,細緻利落的規劃,遠遠看去,竟有着傳說中皇城的格調。尹軒覺得這幾天的辛勞都值了。身邊的蛟瞳正在擦汗,望着那城市,露出快樂而幸福的神情。
那個地方……有重要的人在等她吧?尹軒想着,悵然地看着遠方——在自己的國家,也有重要的人在等他回家,可是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在山腳下的村屋裡借宿了一晚上,天亮時出發,終於在午後走進了曾經出現在蛟瞳筆下的城市——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商鋪生意興隆,各種貨物令尹軒眼花繚亂。建築物的風格都很相似,最高的也就三層,露出大片湛藍的天空。尹軒不由得喜歡上了這個熱鬧而祥和的城市。
一路上時不時有人跟蛟瞳打招呼,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身邊的尹軒。蛟瞳很有禮貌地回禮,但是直接忽略人們對尹軒投注的好奇的目光。尹軒歷來不習慣成爲焦點,被那麼多好奇的目光盯久了,臉漸漸變紅了。蛟瞳知道他不自在,於是加快了腳步。
蛟瞳在一個古樸氣派的商鋪前停了下來,“到了!”
尹軒仰頭看看鋪子的名字——三個似曾相識的文字。看看進進出出的客人,還有鋪子裡的格局,很明顯,這裡就是蛟瞳說過的醫館——佑達堂。
醫館正堂左右兩邊各有一溜棕漆長椅。正對門的是櫃檯,櫃檯左邊有兩尺的部分屬於帳臺,負責收取醫款,其餘部分便是配藥用的了。四五個夥計正忙乎着,他們身後是一面牆的抽屜櫃子,密密麻麻的抽屜裝着各種藥,配藥的夥計熟練地在抽屜裡抓藥。櫃檯右邊還有一個三層的隔板架,每層上面都放着不同顏色的瓶子,裡面裝着各類藥粉。
“蛟瞳?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一個年輕的夥計跑了過來,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穿着醫館的制服,笑得一臉燦爛。
“救了一個人,所以乾糧不夠吃,所以就提前回來了。阿諾,你把這些草藥帶到倉庫去,我要帶他去見老闆。”蛟瞳從尹軒身上取下那包草藥,塞到阿諾懷裡,調皮地笑了笑,拉起尹軒轉到後堂去了。
阿諾還失神於那個調皮的笑容,直到有人催他,他纔會過神來,掂掂手上的包裹——咦,怎麼這麼輕?蛟瞳明顯沒采夠量。
醫館後面是一個有花園的院子,呈“口”字形。一座坐北朝南的雙層閣樓格外醒目,西面是兩座灰瓦平房,東面是一幢三層樓的建築。
蛟瞳帶着尹軒上了東面那幢樓的三樓,走到最裡面的那一間屋子,她停下腳步,輕輕叩響了門。“老闆,我是蛟瞳。”
“進來。”尹軒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意外的是判斷不出她的年齡。這間屋子在最高層的角落,蛟瞳那麼恭敬,屋裡的住的這位老闆一定是行醫多年的名醫——尹軒猜測着。
蛟瞳推開門,屋裡採光很好,一道素白色的屏風擋在屋中間,屏風後面應該是主人的臥室。屋裡佈置得很簡潔,色彩有些單調,這一點倒是和蛟瞳的竹屋很像。
一個身着黑底白邊寬袍的女人斜倚在窗邊的躺椅上,陽光給她素淨的衣服鑲了一道華麗的金邊。她手裡拿着一本書,黑色的長髮鬆散地扎着,皮膚白得沒有血色。
“你旁邊的人是誰?”那女人轉過身,正對着蛟瞳。尹軒這纔看清她的臉——她有一張精緻的面孔,雖然五官分開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出奇地和諧,至於年齡,如果只看身材和臉,最多隻有二十五六歲,但是那雙眼睛……尹軒心裡一寒——那雙眼睛冷靜得出奇,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卻讓尹軒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她洞察着。
蛟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那女人沒有作聲,只是看了尹軒幾秒,然後示意蛟瞳離開。尹軒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看到蛟瞳出去,正準備跟上去,忽然背後不急不緩地響起一聲:“你留下。”
尹軒的身形頓住了。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隱憂谷?”
“我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就滿身是傷地落在那裡了。”尹軒有些害怕這個看上去柔弱的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
那女人把手裡的書放到桌上,似笑非笑地說:“我是這家佑達堂的老闆,不用怕我。你有什麼打算,不妨告訴我。”
“那麼,”尹軒深呼吸一下,“老闆,請給我一份工作!”
“你叫尹軒對吧?既然你是蛟瞳帶回來的,那麼……我答應你的請求。”老闆的眼裡流露着笑意,“你可以叫我幽寒,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幽寒老闆,我會努力的!”尹軒的眼裡是堅定的決心——既然暫時回不去,那就好好活在這個世界,做好一切回去的準備。
幽寒扔給尹軒一塊小木牌:“拿這個到前堂去找一個長着山羊鬍子的夥計,他會安排你的住宿和工作。以後,你就是我佑達堂的夥計了。”
“謝謝。那我先走了。”尹軒滿懷感激地離開,雖然回不去,但是至少不用流落街頭。
幽寒託着腮,盈盈一笑——尹軒,你的眼睛很漂亮呢,似乎是個有意思的人呢。
尹軒拿着木牌,在忙碌的夥計中找到了長着山羊鬍子的人。
山羊鬍子接過木牌看了看,雙手遞還給尹軒:“我叫尤拉,是這裡的總管。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叫尹軒,老闆剛收下的夥計。以後還請總管多多教導。”
尤拉打量着尹軒——真不知道老闆怎麼會收下這個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倒的小孩。不過既然是老闆直接收的人,還是客氣點好。
“你跟我來。”尤拉帶着尹軒走進一條迴廊。
“喲,尤拉,這孩子是你打哪兒拐來的啊?”迎面走來一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長着一張四四方方臉,看上去倒是挺機靈的。
尤拉瞪着眼睛說:“什麼叫做拐來的!他是蛟瞳帶回來的,老闆直接收他做了夥計,你帶他去宿舍,先把他安頓下來。”
阿冉聽了,一臉驚愕:“蛟瞳帶回來的?老闆還讓他在這裡工作?怎麼這個瘦小子這麼好運?!多少人擠破了腦袋也沒能進我們佑達堂啊!尤拉,我的宿舍正好有一個牀位,就把他安排在那裡吧,我會照顧他的。”阿冉熱情萬分地拍拍尹軒的肩膀,尹軒有些不習慣,但是又不便躲開。
“別嚇着小孩子,”尤拉開玩笑似地拍開讓尹軒感到不自在的手,“老闆很在意他,讓他拿着幻花牌來找我。”
阿冉又是一驚:“天!幻花牌!那可是很有發展前途的!”
“等會你帶他去洗個澡,換套衣服,下午帶他買些日常用品,晚上到我這裡來銷賬。我還有事,先走了。”尤拉轉身離開,尹軒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心裡的不安再次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