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天光輕輕灑下渺渺回春,且憑東風揚得雍裡燦爛紛紛,似有漫漫流雲依舊懶懶,卻拜金玉人皇身。
繽紛百花齊放,道道神通生彩,呈現了繽紛歡度的妙象,令千里之地都顯得神聖祥和,清涼的風掠去無痕,卻潤染了無數有情衆生臉上的笑意,倒也心甘情願。
良辰好景共慶,山高水長細賞,整個東雍終於迎來了激動人心的日子,萬千凡人和修士無不翹首以待。
麒麟許了人間明月皎,麒麟應了衆生不辭遙,棄了安穩道,偏行生死橋,對於這樣一位應劫而生的金玉道子,今日來證人皇之位,可以說衆望所歸。
不過此時的鄭景星卻是沒有半分人皇的模樣,正笑着和兩個童子打着趣。
“你想走先天神魔之道?”
鄭景星微微側着頭,笑得很是古怪,趁其不備,飛快地捏了捏公孫有常的小`臉,又把視線轉向了另一個童子,“那下淵你呢,該不會也想去天魔宗吧,當初我可是向姜宗主許下了偌大人情,才從命曇宗討了一個名額。”
他的眸子中頓時有些溼`潤,只感到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他的頭髮上,是如此地厚實,是如此地溫暖。
渡彌仙尊沒好氣地白了刑宗元神一眼,眸子中的笑意被他壓在了最深處。
難道我真的還可以踏上修行的路子?原來有這麼多人願意相信我!
鄭景星的眸子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感慨之色,頗爲期待地看着兩個童子。
“第一,誰說龍下淵不能修行的?”鄭景星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擺了擺。
轟!
輕言細語宛若雷霆天降,砸得龍下淵心頭劇震,砸得公孫有常靜湖死水一般的面容當即龜裂,也令兩個童子都屏住了呼吸。
“好說,我也是這般想法,合則兩利,分則力散,既然是麒麟道子證位人皇,豈能有半分小覷。”薄春靈尊沉靜地點點頭。
“吉時已至!”悲蝶仙尊沉沉出聲,剎那間,金鐘敲響,玉鐘聲起,金玉之聲錚錚清越,似是宣告於天地。
這是……
下淵他不該永遠躲在你的庇護之下,因爲於他之外,還有無數的修士和凡人需要你去庇護,你不能偏心,但我可以。”
“時間快到了哦!”
後天神魔一道,每一尊神魔都來之不易,同樣的,每一位天命於紅塵中兜兜轉轉,恰好有緣迴歸命曇,又恰好有緣尋到對應的神魔,幾乎是不可能。
有修士行於天地,有凡人耕于田間,有劍修衝擊大妖,有神魔戰於陣前……
鄭景星聳了聳肩膀,正色說道,“我對此深信不疑,刑天之主對此深信不疑,就連將你搶回的姬催玉,也同樣對此深信不疑。”
有大自在天子身死道消,有無悔戰潮掀浪而去,有悍勇妖聖隕落玉京,有虛天要塞血灑妖雲……
於滾滾逝水中,於無盡的因果中,諸般巧合,無數追尋,終是令得天命迴歸,終是將命曇宗的氣運拼湊完整。
下個瞬間,一個玲瓏小塔,一枚晶盈骨珠,一個乖巧布偶,頓時出現在虛空中。
“你還是少操這些閒心,便是有那等法子,你當景星就會故作不知地用了?他若是願意,又如何會耽擱至今!
東雍之地,從沒有匯聚過如此之多的凡人和修士,也從不曾聚集如此之多的聖尊。
而且,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才驟然發現,鄭景星私下裡好說話得很,便是公孫有常也漸漸放下了心防。
“難道我身爲人皇,都護不住龍下淵?”鄭景星撇了撇嘴,神情中多出一抹故作的委屈。
若論底蘊,我戮族較天宗和妖廷,卻是差得太多了,而若論道子英才,更是遠遠不如。”
於心間一點不忍,卻願意予衆生一點慈悲,哪怕會失了逍遙,哪怕會短了陽壽,這便是麒麟的願麼。
他可是獨一無二的麒麟!以前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便是於漫漫人道之中,你可曾見過如此完美無缺的道子?”
“放心啦,也不是什麼法寶,只是這些年收集的小物件,倒也頗爲有趣,若是喜歡,你們便取了去吧,也算爲今天這個好日子留個紀念。”
恍見年少春衫去虛天,執了雷霆起陷關,神魔烈烈行一斬,
且品人間至味與清歡,行來將血默默染,於殺伐予人體面。
龍下淵當即激烈地反對,口中有氣無力地爭辯着,麒麟對自己的看顧不是偏心,恰恰是重視每一個龍家子弟的表現,旋即又忐忑不安地看着鄭景星,囁嚅着問,能不能讓公孫有常去天魔宗考覈試試。
……
此言一出,第八明凰的眸子中露出深深的惋惜之色,同樣的英才,妖廷也有,可惜卻被陷落在殺劫之中,隕落於白玉京。
“可是,我有龍血在身,若是貿然修行神通,勾動了真龍之性怎麼辦?”龍下淵眸子中的神光似要熄滅,卻又頑強地反覆燃起。
金玉道子牽着兩個童子,慷慨地向着殿外走去,兩袖垂憐,一懷怒滿,眉目淡無情。
“至於有常這邊想選擇先天神魔之道,眼下倒是沒法給伱一個準確的答覆,因爲我總要問過悲蝶仙尊纔是,她正在主持人皇即位大典,不如等典禮過後,我幫你問問看,不過你放心,便是天魔宗這邊不成,命曇宗也還有機會。”
入手剎那,他只覺得一陣清涼從手中鑽入,就如在炎炎夏日,整個人浸於清泉中,舒爽得想要呻`吟出來。
說話間,青冥中驟然炸響烈烈雷霆,所過之處,彷彿天地裂開了一條寬闊的大道,似在迎接麒麟道子而來。
莫名地,龍下淵和公孫有常同時神情一緊,不知爲何,兩人的心頭似乎都生出了難以抑制的悸動,連呼吸都不由得變輕了幾分。
看着洋洋得意的渡彌仙尊,還有各宗含笑而立的元神,第八明凰只覺得心如刀絞一般。明明天光清亮,甚至於此間更是花團錦簇,但一想到金玉麒麟會證位人皇,剎那間,明凰從未生過恐懼的靈臺中,不由得騰起一抹惶恐,彷彿所有妖廷都被漫天的血潮所捲住,無法掙脫半分,哪怕絕望而恐懼地爆發掙扎。
人皇證位大典拉開了序幕,遠遠的,一個風姿玉潔的身影牽着兩個孩童,攜着風雲而來。
歲歲春無事,相逢卻無年,他年一別,今朝重見,春色如人面。
“是的,既然下淵不能修行,那我便只能連他那一份也一併修了,也許未來的某日,或有麒麟護不住他的時候,到了那時,我希望有足夠的神通和道力,可以護得住他。”
於那年雍都見了這金玉人物,他便隱隱有着感覺,麒麟必然會成爲世人皆知的傳說,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別看今日的東雍,各域天宗的元神匯聚一堂,還有妖聖、靈尊於此觀禮,只可惜,一場天大的好戲,只有少數人品得賞得。
“我也等了好多年了,真是讓人吃驚啊……老朽不得不道一聲服……”渡彌仙尊揹着手,長長喟嘆一聲,旋即隱晦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殺性屍鬼,眸子中的神色似是有些古怪。
恍恍惚惚間,他的手已然拿起了那座小塔,頓時便生出`血肉相連的感覺,待他回過神來,細細看去,那小塔卻沒有了半分異樣,就如一個尋常玩具。
軒鵬搖搖頭,卻又壓低了聲音,正色開口,“渡彌,景星的陽壽不可能沒有辦法,你給個準話,便是有那不忍言的難爲之事,也有的是人願意擔下因果。”
公孫有常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眸子中卻很是認真。
龍下淵趕緊擺擺手,示意絕不會辜負麒麟的好意,畢竟這些日子以來,他終是搞清楚了爲何命曇宗會接收他一個凡人爲宗門弟子,原來真的是自家麒麟許下了莫大因果換來的。
這就是身而爲人的感覺麼?似乎真的很好!
且喜且樂,且以永日,猶春於綠,明月雪時。
公孫有常也失去了淡定,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鄭景星,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枚晶盈骨珠上,小`臉上變得紅撲撲的。
一衆元神眸生期待,明凰和靈尊的心頭皆是猛地一沉,只感到說不出的壓抑。
這麼快就要到吉時了麼?鄭景星咬了咬嘴脣,本體直說自己生來羞澀,打死都不願親自來證位人皇,自己這個第二元神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只希望以玄牝珠的玄妙,能撐住人道氣運的勾連,不然若是現了本相,倒要成了天大的笑話。
轟!
殿外傳來隱隱的雷鳴之聲,沒有半分肅殺之氣,卻有煌煌鳴耀於天地的味道。
“麒麟行天,實在是大大的不妙啊。”薄春靈尊的嘆息幽幽響起,明凰側身看去,當即看到對面抱以同病相憐的苦笑。
長生久視當真寂寞如雪,可憐卻是無人懂得自己心頭的這點得意,當真是大好桃雪擲給了大好春光,卻也拋給了一羣睜眼瞎子,無人能夠看破。
不如自醉,不如長笑,不如不明不白道聲妙。
鄭景星眸子中的神色似笑非笑,旋即鄭重地應承下來。
“無妨,是否身而爲人,不看血脈,只看其心,既然龍家先祖做得到,相信下淵你也做得到。”
道子悠悠笑着,嘴角彎起了若有若無的弧度。
“不用謝我,你們一見如故,便成摯友,都是這麼替對方着想,倒真讓我沒有想到……”鄭景星不僅有些感慨。
天地當可換,初心不欲改,正要印映自是誰,爛漫人間猶可追。
龍下淵輕輕`咬了咬嘴脣,吞了吞口水,目光牢牢粘在了那座玲瓏小塔之上,挪不開絲毫,彷彿莫名就被攥`住了心神。擡眸初識,卻似歸來嘆遲遲,憶中無此,卻幸長別又逢時。
“妙啊……妙啊……”羽衣星冠的渡彌仙尊,巋然長笑,盡顯一派道骨仙風。
原來他在龍家,一直被麒麟看在眼裡,並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透明呢,每每想到此處,龍下淵的心頭就不由得一暖。
華麗流光沖天而起,將一片晴碧映得幻美壯麗,形勢雄奇,簡直不似往日景象,天空中似有無數星屑流轉不休,聚散之間,形成不同的妙美幻景。
鄭景星輕輕揮手,已然收起了那個布偶,心頭幽幽一嘆,既然公孫有常選了元辰白骨神魔,那死去天劍的命中宿敵怕正是那錯塵天子,好在本體斬斷了因果,不管天命還是天子,均是隕落於本體的手中。
看着兩個童子一通胡鬧,鄭景星不由得莞爾笑笑,輕輕揉了揉兩個小腦袋。
“這樣的景緻,我已經想了好多年了。”軒鵬仙尊幽幽嘆了口氣,淡淡的話語中有着深深的感慨。
龍下淵難以置信地看向金玉麒麟,卻見對方微笑着點點頭,眸子中滿是鼓勵之色。
公孫有常沉默了良久,輕輕搖搖頭,
“麒麟你要考慮劫爭奪勝,要考慮天地衆生,總不能時時看顧下淵,但我可以。
明明就想伸手去拿,卻又似乎有些難爲情,直到看到龍下淵拿起了小塔,公孫有常才扭捏地上前,飛快取了骨珠。
“薄春靈尊,還請回轉戮地後將麒麟威勢轉告各位靈尊,是時候該兩族聯手了,我妖廷甚有誠意。”第八明凰瑩眸如星辰閃爍,細細回想了袖月郡主的傳信,旋即發出了邀請。
轟!
烈烈雷霆於青冥之上轟然炸響,彷彿天地開眼來看風雲浮沉,好似乾坤生趣來妝金玉浮生。
她已然下定決心,一旦回了戮地,便會說服其它靈尊和妖廷合作,甚至可以和其它三脈天子勾結,無論如何都要壓下金玉麒麟的煌煌威勢。
“謝謝麒麟!”公孫有常長長舒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終是沒有辜負和龍下淵的約定。
“對了,既然下淵和有常願意當我的接引童子,我怎麼可以沒有表示呢,不然實在顯得人皇不夠大氣,喏,這三個小玩具,倒也可以顯化一些粗淺神通,你們自己選吧,只能選一個。”
人道錚錚皆化夢,萬載陳事只如風,人皇不肯停仙馭,青天擎雷卷蒼穹。
靈尊的視線掃過一衆天宗元神,旋即搖了搖頭,“麒麟的聲勢甚至蓋過了歷代人皇,眼下我才明白玄籠的苦心。
正碧落塵空,當搖天地,人在風雷頂,
長風隨,天光明,一尊麒麟,行來耀金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