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天魔暫退
轟!
天塌地陷的聲音自雍都沖天而起,幾息之後卻是戛然而止。
雲界之中,青冥之下,剎那間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元神都停下了御使的神通和法寶,目光均是投向了雍都的最中心。
只有一尊無頭神魔不顧不管,依舊高呼酣戰,揚起斧光似有熱血燃,一擊明如月,一擊重如山,似要翻覆湮滅九重天,自有冥頑。
雍都中心已然盡數化爲了廢墟,醜陋且觸目驚心的傷口,闡述着天地難守,又似天魔在淡淡嘲諷,預兆着無邊的血雨腥風。
遭了,人皇秘境!衆多元神的靈臺中猛然簌簌,猶如夜寒衣輕立中宵,一桶冰水當頭淋下,甚至不敢多想後面日子的險絕。
難道各域的天運封鎖真的被魔母破了?
相對於衆多元神的忐忑不安,各位天子同樣沉默着,面上俱是無悲無喜,不過已然顯露出各脈的自在妙相,如在默默嘆息,似在無聲喝彩。
下方暗影沉沉的所在,彷彿一張深淵巨口,正風雅溫潤相告,欲要將天地中所有不順眼的物事盡數吞噬狠嚼,無論是妖聖怒咆,又或是天子魔妙。
如此道子,當真好生驚豔!
一道身影從雍都中升起,不快不慢,踏着天風一步一重天,好似登臨瓊樓玉宇,眼無風`波,信步來此閒談對坐。
見到此情此景,無論是雲界中的元神,又或是雍都中的修士和凡人,眸子中頓時流露出隱隱喜意和安心,不過所有人都是屏息凝氣,似在等待着什麼,似在期待着什麼。
神通如風,有拔山之怒,魔妙似雨,若天河決傾,不過此間雨休風又定,踏雲道子卻煌明。
無頭神魔烈烈呼喊,儒雅道子細語輕言。
姜默舒昂着頭,凝視着各位天子,神色淡然,似在對諸脈天子宣告,又或是在宣戰,“便是諸天都降了,這天地中的人族卻也跪不下去。”
說完這話,姜默舒努力站直了疲憊的道體,嘴角彎起微微的弧度,眸子中也流露出一絲滿足,似證了逍遙願,如惡戰後飲下香茗一盞,若遇見良夜得朗月入懷憑欄,盡歡顏!
“魔母和魔皇已然被逐出人皇秘境,人族其餘四域,天鎖無礙!”猶如清風明月,好似冰玉擊鐵,溫潤朗朗的聲音已然響徹天地之間。
天鎖無礙!
四字宛若滾滾雷霆,又似浩瀚潮汐,一波波激盪開來,激盪在青冥,激盪在雲界,激盪在雍都,激盪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天光雖斜且昏,此時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卻是如同沸沸滾滾,茫茫歡喜驟然落到所有人的心頭,壓得無聲,壓得淚滾,壓得心意紛紛騰騰,所見所聞可是真?
修宜和尚和軒鵬仙尊對視一眼,頓時看到彼此長長舒了一口氣,刑天之主從無妄言,他既然說了天鎖無礙,也就意味着今日最危險的局面已是度過了。
雖然代價委實不小,但只要保住了天鎖,天子便是能夠入世,也避免了最壞的局面,至少有四域之地可以不用擔心天魔從虛天中突襲而至。
便是雍都保不住了,甚至中原都保不住了,但各家天宗總還有輾轉騰挪的地界,有四域作爲縱深之地,便保留了反擊天魔的希望。
幸虧有如此驚天道子,幸好刑天之主此時在雍都。
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喧譁聲已然從雍都中沸騰而起,有狂猛激烈的吶喊,有思之後怕的欣喜,有劫後餘生的快意,有直呼胸臆的暢吟。
最開始是雜亂的漣漪,旋即慢慢化爲淺淺的溪流,很快又化爲了一波波的江浪,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聲音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漸漸化爲了浩瀚潮汐,沖天而起。
驚天聲浪如有氣性,漫出了雍都,漲上了雲界,卷向了青冥,震懾着天地中的一切。
麒麟樓中的衆多道子,眼睛越睜越大,已是怒喝出聲,成爲了無邊聲浪中的一朵,“天魔,你們下界來送死的麼?!”
衆多雲臺爆發出璀璨的光華,宛如煙花焰火一般絢麗綻放,各宗弟子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天魔,你們下界來送死的麼?!”
“天魔,你們下界來送死的麼?!”雲界之下的金丹,不甘示弱,丹氣一催,天人之聲如碧血泛狂波,似風雷之聲大作。
衆多元神撫掌大笑,啪,啪,啪,擊掌贊和之聲不斷,似將風雪輕輕撥,春秋看得多,今日有幸見了道子縱意使神魔,蕩得風雲闊。
姜默舒揚着眉眼,提着骨刀,猛然向前走了一步,“各位天子,既然執意要來下界,就如深淵在側,以後這生死怕就由不得各位了。”
無頭的刑天依然在青冥中揚斧生光,立盾如山,殺伐不肯片刻休,
似是在爲神魔之主的話,作出最恰當的註解。
如涌如潮的沛然聲浪,代表着人道的意志,宛若一座巍峨的太古神山,轟然砸在各位天子頭頂,令諸位天子都不由得生出一種莫名而又已然陌生的情緒。
恐懼還是害怕?刺激還是久未有過的悸動?
從青冥中向下望去,有道子立在虛空,彷彿踏在堅實的厚土上,眸子如星明亮,如月皎然,如日煌煌,卻有着火焰一般的熾`熱,更有着如同冰川的凜凜寒意。
甚至在衆多天子的注視下,儒雅道子的笑容中有着欣喜,猶如見得故人依舊熟絡一語,也似驀然遇見驚鴻來去,當有春風作陪的心意。
雖然肉`眼可見,難以舒解的疲憊已是出現在刑天之主的面容上,多多少少賦予了他一點狼狽,不過道子身上流露出的修羅氣象,實在是讓人難以直視。
掙爭徵,殺伐深處多嫵媚,嗔貪癡,料殺伐見我應如是,
悠悠明王意,照與諸脈天子知。
提攜骨刃赴一死,且爭天地無多時,同笑萬古癡。
一位恨殺修羅,一尊嗔意明王,如此氣勢頓時讓儒雅道子在一衆元神中顯得格外與衆不同,就如天地中最明媚的一抹瑰麗,就如寂寂永夜中的灼灼明光,沉沉深淵中的烈烈火焰。
這方天地中實有瑰寶!濁醐天子不禁輕輕嘆了口氣,清麗如玉的面容上生出了明光。
如此瑰寶,如此道子,無論將之毀掉,或是納之入魔,都是天魔諸脈極大的收穫,別說是兩萬年的等待,便是再等待五萬年,又或是十萬年,都是完全值得的。
能入侵這方天地,是這方天地的幸運,又何償不是天魔諸脈的幸運呢。
於天地破毀中食靈慧,於生死入滅間證魔妙,與修羅對面,得明王關照,更能在天地中掀起偌大的波濤。
“刑天之主,今日已盡興,且作罷。春秋中有你,天地中有你,當真是讓我等天子不勝歡喜。”
濁醐天子微微點點頭,對上刑天之主的眸子,笑靨如花,如見了天地中的驚鴻客,如見了那霜魂雪魄,原本萬般景色難生煙波,卻思卻想渡得道子無善惡。
“也好,不過我的弟子今日斷了隻手,別慕呵和小魔皇跑了,就以一脈天子的性命來償還吧。若哪脈天子有意,大可來接下因果。”
姜默舒昂起頭,漆黑的眸子中流動着森然冷意,“也許可藉此機會折服於我,讓我入魔呢!” 幾位天子頓時笑了起來,濁醐天子更是難得笑得花枝亂顫,嬌`聲如冰玉一般,
“刑天之主,這可是爲難我們了,各位天子都捨不得放手,只能一齊上了,以後,還請多加指教。
至於你要一脈天子償還因果,也不是不行,其它天子不論,我等八位若是真被你拿住了破綻,絕無怨言。”
……
張牙舞爪的魔氣觸手不再與無頭神魔糾纏,反而將虛天縫隙的四處封鎖得風雨不透,漫天魔氣已然如有靈性一般縮回了虛天之中。
只有那道慘烈的傷痕留在了青冥,似爲這天地大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各家天宗的元神不由得都是如釋重負,長長舒了口氣,便是有天塌地陷,終是撐過了今天,撐過了天魔降世最兇險的一刻。
各脈大自在天子可以真身入世,天地格局已然大變,後面當然會有諸多大事發生,幸好,最壞的可能被刑天之主擋住了。
當真是雍都的幸運,是中原的幸運,更是人族各域的幸運。
修宜和尚擡眼看着儒雅道子,眸子中滿是欣賞,不過旋即發現不對。
姜默舒神色沉凝如水,面無表情,似是有極大的畏難,甚至,甚至修宜和尚在刑天之主的眼中看到了隱隱的一絲恐懼。
恐懼?!怎麼可能?!便是喝退諸脈天子之時,刑天之主都神色自若,不弱天子絲毫,不懼天子半分,爲何此時卻似生出了畏懼之心?
難道魔母以魔妙暗算了刑天之主?難道默舒剛纔是勉強支撐着道體?
修宜和尚心頭一急,不過面容上卻是絲毫不敢露出異色,只是緩緩向半空中的道子靠了過去,以策萬全。
一個身影卻是擋在了道子身前,正是劫宗元神,神色冷冷看向修宜和尚,以及其它幾個發覺不對的元神,“我若是舍了心拼命,拖兩個同遊幽冥當不成問題,所以莫要讓我起了誤會。”
修宜和尚旋即定住了身形,沉聲開口,“剛剛護住天鎖的細節還需請默舒詳細講講,到我那小廟坐坐如何,渡彌同去。
對了,我宗裡大陣還未關閉,暫時也不打算關閉,陣勢已換爲了隔絕窺探的神妙,不過陣勢中的鬥法玄妙卻是撐不住了,想來過幾息就會自然封陣,渡彌你煉寶厲害,幫我修修。”
雖未明說,不過言下之意渡彌仙尊倒是聽懂了,若是姜默舒的道體出了問題,可在鎖龍寺中養傷,甚至修宜和尚願意交出宗內大陣控制權。
誠意不可謂不大,渡彌仙尊臉色好上了一絲。
不過此時,劫宗元神不敢冒任何一絲風險,從天魔開始退往虛天,刑天之主的臉色就愈發沉凝,剛剛傳音給他,甚至提到人族元神中有人勾結天魔,比如復眠。
既然有一個生院元神勾結天魔,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想到此處,劫宗元神靈臺中已然是有些發涼。
“修宜,你的好意心領了,我還護得住他。
當務之急是把雍都中的魔母和魔皇找出來,你們若是有心,到雍都去幫忙纔是對的。”
渡彌仙尊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搖頭,不肯在儒雅道子的安全上留出絲毫破綻。
話音剛落,清風朗月似的聲音從劫宗元神身後傳出,“謝過仙尊遮攔,心神消耗是有些大,不過我還撐得住,我臉色不好是因爲另一樁麻煩。”
周遭的幾位元神聽到刑天之主如此一說,當即放下了心頭的千鈞巨石。
修宜和尚輕輕呼出口氣,想也不想便開口了,“到底何事,這裡如此多的天宗元神,你倒是不必所有事情都扛在身上。”
姜默舒頓時苦笑了一聲,擡了擡下巴,眼睛向上一瞥,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喏,上面那個大麻煩。”
話音剛落,失去敵人的無頭神魔倏地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看向了一衆元神,旋即將明月斧刃和如山大盾猛一撞,胸前兇睛中盡是血紅赤光,腹部巨口中更是獠牙狠錯。
修宜和尚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心頭不由咯噔一下。
遭了,天魔退走,神魔鬥性無法發泄,要找上各位元神了。
關鍵是這後天神魔,已然得了靈性,又不受御使,比刑天之主手中還要兇戾三分,剛剛與遣魔遊仙八妙陣殺伐,幾乎擋下了近三成的魔妙。
“默舒對不起,好在這裡元神衆多,當能困住這後天神魔,讓你重新祭煉它。”
道子搖搖頭,臉上有着淡淡的慘意,“沒用的,修宜大師,神魔靈慧已生,半步不離虛天裂縫。若是你們圍上去,刑天神魔不受威脅,必然衝入虛天,到時候落入天魔手中,麻煩更大。”
“那你的意思,任神魔自由來去,以後再想辦法?”修宜和尚頓時吃了一驚,這可是一尊後天神魔,更是刑天之主的立道之基,真就這麼不管?儒雅道子難道不證元神了?
姜默舒將手一攤,擡頭看向虛天裂縫邊緣的無頭神魔,不由得再次露出一絲無奈和尷尬,
“是管不了,刑天已然生出靈慧,我無法再製御他,只有先放他到天地中,以後再想想辦法。
對了,修宜大師,軒鵬仙尊,哦,還有悲蝶仙尊,跟三位打的交道多些,多少有些熟悉,對不住了。”
三位元神神情一凜,怎麼回事,爲什麼姜默舒會這麼說?什麼事情竟然讓刑天之主爲難成這個樣子。
聲音沙啞又帶着蠻橫,猛然從青冥中落下,讓元神聞之色變,令道子羞而遮面。
“修宜那個禿驢呢?跟個廢物一樣,居然妄自破開地脈之鎖,亮鋥鋥的腦袋裡,裝的牛糞嘛?便是灌點水也好啊!”
“讓你耍雷不是讓你耍寶,軒鵬你修行是修到狗肚子裡去了嘛?鬆開天運之鎖,我呸!”
“悲蝶那老女人呢?自詡清高,還不是被姜默舒打了臉,裝什麼裝,不裝會死?!”
修宜和尚已然閉上眼,忙不迭地口呼,“我佛慈悲,今日弟子怕是要生嗔唸了。”
刑宗元神張開嘴巴,瞠目結舌,茫然地看着儒雅道子,似是不能相信耳中聽到的一切,默舒,你我好歹也算熟人,你居然如此看我?
姜默舒看着憤然盯着自己的悲蝶仙尊,不由得縮在了劫宗元神身後,囁嚅着開口,
“不是這樣的,刑天是刑天,我是我,這神魔說什麼真的與我無關。”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我有所念魔,隔在青冥上,
語出珠璣烺,平添我愁悵,麪皮多荒唐,誰能真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