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在哪裡!哥哥!”
少女焦急萬分的聲音在牙琢石寨議事廳外的長廊上響起。冬寒未去,她卻穿得極少,只着了一件水藍色的單裙,映襯着廊外飛舞着的白雪,美麗而突兀。
“族中重地,不可喧譁!”
就聽“鐺!”的一聲,兩名身着重甲、手持長矛的族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此乃議事廳,未經族長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重甲守衛毫不留情,沉聲喝道。
“讓開!”
白月緊盯着議事廳的大門,沒好氣地斥道。
守衛面色如舊,依然身形如山,不動如鬆。
白月心中本就焦急,見有人阻攔不讓,立時心頭火起,腳步一停,手腕順勢婉轉,掌心中頓時聚起一股淺藍色的靈氣,幽光瑩瑩!
“我,叫,你,讓,開——!”
她一字一頓地說着。
這是她最後的耐心,她必須立刻見到哥哥白凌!
然而駐守議事廳的重甲勇士也並非一般人等,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見到白月手中靈光閃起依舊是面色如常,不動不移。
“公主可知強衝議事廳是何等罪名?”
只聽一名守衛沉聲問道。他皮膚黝黑,右臉的傷疤在藍光之中隱隱欲現。
白月沒有回答,只是緩慢伏低了身體,而原本在她身邊緩緩飄落的雪片已經迅速聚集,變成了一枚枚尖銳的冰箭,顫抖着對準了前方。
這是水靈準備進攻的姿態。焦慮之下,白月竟然想要強闖!
見狀,兩名守衛也不再詢問,對視一眼後,也迅速有了反應,一人略前持矛爲攻,一人略後伏身防守。
白月眼神凌厲,須臾之間周身的冰箭就爆發出了急促的嘶鳴!
“月兒不可!”
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白月只覺手臂猛地一沉!與此同時,一抹白光如蛇般自廊上落下,迅速纏上白月的全身,並很快蔓延到手腕,將她手中那一觸即發的靈氣緊緊包裹住。
冰箭爭鳴,劇顫,卻沒能發出!
是白軹!
“讓我進去!”白月一怔,怒道。
“傷害守衛、衝撞議事廳會有什麼樣的懲罰你真的不知嗎?!”白軹抓緊了她還聚着靈氣的右手,整個人因憤怒和激動顯得有些失態。
“我不管!”
白月面色慘白,眼圈紅得厲害。
“不許!”
一直以來都是以溫柔示她的白軹卻是強硬了起來,聲色俱厲的回答不容她有絲毫反駁。
白月身子劇顫,原本就紅着的眼眶終於忍不住泛起了淚光。她咬着脣,急促地喘息着,卻依舊倔強地看了一眼白軹,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那道緊閉的大門。
白軹面色如霜,心頭早已絞痛無比。
“族長正和衆首領商議大事,沒有召喚,你不可以進去。”他緩了緩聲音道。
“可闢水部還沒有選出首領,而我是水靈的加持者,所以,今日商議之事,理應有我在場!”
白月聲音,連同寒風之中單薄的身體都在顫抖着,然而,從她口中蹦出的字句卻是一字一頓,與她的心神一般,頑固而倔強!
白軹的眉皺了起來。
今日商議之事他當然知曉,族長不讓白月參與的理由他也很清楚,不過……月兒說的沒錯,與魔族開戰之事,水靈的加持者的確有權參加。
“軹哥哥,你也要攔我麼?”
未等他回答,白月已經將目光投向了他,聲音哽咽。
白軹的手不覺鬆了些。被自己心尖上的人用這般楚楚的眼神注視,任誰也會融化吧?可是……令她用這樣的神情注視自己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
白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似正被一把鋒利的冰刀一片一片凌遲、撕裂。許久,他別過頭去,沒有說,沒有讓,也沒有放開握着她的手,只是沉默着,不發一語。
“阿軹,你和月兒一起進來吧。”
白凌的聲音打破了這場沉悶的僵持。
“是!”
盡職的守衛立刻收起了長矛,身子同時一側,給廊中的少年和少女讓出了一條道來。
白月面上蒼白猶在,神情卻又從絕望變回了一開始的焦急。她一把推開站在身旁的白軹,拖曳着單薄的長裙,迅速跑了進去。
議事廳中燈火通明。
衆人臉上只有嚴肅,白凌坐在正上方,蛇藤部、蒼巖部、烏金部、熾火部的部首以及白星分列兩旁,似乎正在商議非常重要的事情。
見到兩人過來,五人皆是點了點頭,目光中隱有沉重之色。白軹雖是靈雀部的部首,可畢竟是衆首領中年紀最輕、資歷最淺的,不敢向前輩那樣隨意,所以恭敬地對諸人行了一個拜見之禮後才默默站到了芒山身旁。白月跟在他身後,行完禮後,也是自行站到了一旁。
白凌看了兩人一眼,像是並不知道方纔門外發生的事一般,把目光投向白楓:“楓叔,你繼續說。”
“是。”白楓點點頭。
“木村長既已派人送來喜帖要娶那女子爲妻,我們不妨藉此機會,以恭賀爲名探一探她的虛實。”
衆人臉上皆是一凜。作爲幾部的首領,之前已經收到了靈雀部的情報,知那位女子並非普通魔物,白楓提出“探一探她的虛實”,便是提議要與她近距離接觸了。
“諸位首領意下如何?”
白凌的目光掃過臺下衆人。
“族長、楓叔,我倒是認爲此事還需慎重考慮。”
首先發言的是芒山。就見他向前一步,向白凌和白楓微微一躬道。
“那蛇藤部的意見是?”
白楓向來孤高,不喜被人質疑,聽到芒山反對,面上登時泛起一絲怒意,不過見芒山重傷剛愈,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還是收斂了脾氣沒有發作。
“楓叔莫急,先聽我說完。”芒山溫和地說道,“芒山之所以這麼說,原因有兩點。首先,‘雲’作爲靈雀部的高階探子,所探情報應是無誤,然而我們靈人本就不是仙族,術法低微,‘雲’能探出這女子並非普通魔物已是極限,至於她魔法高到何種程度,我們並不知曉。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貿然接觸,傷害難以估計。”
衆人沒有說話,芒山所述正是他們所擔心的。
“那第二點呢?”白凌問道。
“至於第二點,此女雖爲魔族,卻並沒有急着向我們動手,我擔心,其中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說着,芒山將目光落在白軹身上,“不知靈雀部可還有其他弟兄可以再探一探?”
白軹卻是頗顯無奈地搖了搖頭:“‘雲’、‘花’、‘葉’三人之中,‘葉’靈術最強,卻屬‘外圍’探子,從不在族中出現,只隨山中靈氣波動而走,行蹤不定,若非他主動發回情報,就連我這個部首也無法聯繫到他。而‘花’,在上次地裂之後就自請‘入封’,閉去五識,探知地底情況,若貿然喚醒,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故此,在高階探子當中,也就只有‘雲’可以依靠了。在他被重傷之後,那名女子的行蹤……恐怕再難有人探知。”
白軹的聲音戛然而止,連帶着在場諸人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耳目已失,這場硬仗,比想象中的更加艱鉅。
“若是如此……”芒山本就不好的面色愈加蒼白了起來,“蛇藤部以爲,此番出手應更加審慎纔是。”
“嘿嘿!”
卻聽一旁發出一聲不屑的笑聲,衆人側目一看,烏金部的部首鏃其的臉上正寫滿了輕蔑。
“到底是靈雀部人手不足,魔女術法太高?哼哼,還是你蛇藤部寸有私心,不願動手?”
鏃其語氣尖酸,一句一頓,盡是譏諷。
芒山臉上未現怒容,只是冷眼一瞥:“鏃其兄此話何意?”
鏃其冷笑道:“不錯,現下局勢是不利於我們,但我牙琢一脈爲天神後裔!我等鎮守靈山數千年,與人族、魔族交手不少,硬仗死局也打過不少、闖過不少,何時有過龜縮不前、遇難則退的時候?蛇藤部卻在此時奮力遊說族長按兵不動,要說沒有一丁點私心,嘿嘿!反正我烏金鏃其就是不信!”
“鏃其兄你……”
芒山還未來得及分辨,鏃其已經脫口而出:“你兄長草策與那木南歸之間私交深厚,早已此事族中人人皆知,斬那魔女就是傷你兄嫂,難怪你會挺身維護!”
“混賬!”
就見芒山臉上一凜,迅速轉身,先是對着白凌行了一個大禮,接着拱手望向議事廳正上方的戰神牙琢像,鄭重道:“神尊在上,我蛇藤部雖然不是族中大部,卻也明白公私分明的道理!牙琢一脈誓死護衛靈山,如此天職,我芒山、我蛇藤全部怎可因私情而費!!”
他言辭懇切,眉目之中已現怒意。鏃其卻是毫不在意,繼續追問道:“芒山兄既在神尊面前稟明身份,我也不便多說,不過與那木南歸私交深厚的是草策,知人知面,即便是親兄弟也隔着肚皮,芒山兄你又如何擔保草策不會因私廢公、臨陣倒戈?!”
此言一出,四下俱驚!
“臨陣倒戈”四個字震得在場諸人皆是面色一變!原本還剋制着的芒山頓時怒眼圓睜,碧色的木靈瞬間就在身後閃現,立時間,議事廳中疾風四起,將桌上和牆上的飾物颳得“嘩啦”作響!
“那鏃其兄想要怎樣?”芒山眼中寒光隱隱。
鏃其的臉也黑了下來,腳底暗金色光芒流動,面對木靈捲起的肅殺之風,依舊一動不動:“自然是——”
話未畢,一柄重錘已從腳底升起!
“鏃其兄、芒山兄,不可!!”
只聽白星大喊一聲,白星、白楓、白軹、白羽四人均在瞬間祭出靈物,朝着就要動手的兩人隔了上去!
一時間,議事廳中靈光四起,疾風凌厲!
白月心中大駭,驚慌之中連忙喚出水靈,護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