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州
天色陰沉,雲層積厚。
令州城中,一間青磚瓦房飄出陣陣藥香。
水汽氤氳,拂動窗上的布簾。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蹲在窗旁,有一扇沒一扇地照看着爐竈上的藥罐。他高鼻深目,一頭赤紅的頭髮宛如烈烈燃燒的火焰,甚是引人注目。
屋外兵甲聲沉重,稽國兵士往來頻繁。男子頭也不擡,緩緩打了個呵欠,對窗外的動靜視若無睹。
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和這屋子的存在,稽國士兵腳步聲沉重地從窗外踏過,凶神惡煞地踢開旁邊的幾間屋子的木門,搜了個雞飛狗跳。
藥汁漸濃。
男子放下扇子,站起身來。他大手一揮,瞬間熄了爐火,又伸手過去,直接托起那被炭火燒了許久的藥罐向裡屋走去。
藥汁翻騰,藥罐滾燙,男子赤手託着卻是一點反應也無,面不改色。
推開裡屋的門,室內漆黑一片,沉重的呼吸聲不斷響起,似是有人正在酣睡。
男子腳步不停,也不點燈,很快便在漆黑房間中的一處停住。
藥罐落到木頭上的聲音響起,接着,又是瓷碗與木頭相碰的聲音。
是木桌。
黑暗對於男子視物而言,並非阻礙。
他將藥罐拿起,傾斜,藥汁精準地流入瓷碗。他手上速度極快,放下藥罐端起藥碗的動作竟短到無法察覺。只不過他剛一端起碗,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放了下來。
“差點忘了人類嬌氣。”
男子冷哼一聲,盯着那瓷碗上蒸騰的水汽,一臉不悅。
時間調皮,彷彿知道有人在等待,便故意挑釁,令一分一秒走得極慢。
男子不耐煩地在屋中踱步,來來回回,終於熬到了瓷碗不再滾燙。
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一步跨到桌前,伸手一掏,端着藥碗便向牀邊走去。
“喝藥了!”
他不耐煩地喊道。
牀上的病人仍在熟睡。
“哼!”
他毫不理會地伸手一抓,提着病人胸口的衣襟便把他拉了起來。
這樣的動作實在太過粗魯,令原本昏睡着的病人有了知覺,“唔”了一聲轉醒過來,恍惚着掙扎了起來。
男子也不多說,以極快的速度點住他幾處穴位,手中的病人便乖乖張開了口,男子扣住他的下顎,直接將藥汁灌了下去。
“唔!”
被強行灌藥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被嗆了兩口後,病人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藥味鑽入鼻腔,他很快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在給自己治療,便控制住自己,努力將藥汁喝下。
“我現在是死了,還是活着?”
咽完最後一滴藥汁,病人這才喘了口氣,疲憊無力地問道。他渾身上下疼得厲害,方纔不自覺的掙扎令剛有好轉的傷勢雪上加霜。
“自然是活着。”
“那……他們呢?”他頓了頓。
“誰?”
“……他們……”
他不敢再說,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我們發現時,便只有你一人尚有氣息,至於其他人嘛,早就死硬了。”
男子的答案卻是直接了當,毫不委婉。
病人不再說話,屋內頓時一片沉悶的死寂。
見他不再說話,男子也懶得久留,從牀邊站起,拿着碗就要出門。
“等,等等!”
“還有事?”男子不耐煩地停了下來。
“謝謝……你們,救了我。”
原來是道謝,真是無聊!
男子冷冷轉過身去:“別謝我,要謝,就謝我家主人吧。”說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去。